结束一天的忙碌,李二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回到平安镇东李老汉的家中,在匆匆吃过晚饭后,便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回想了一下今天自己一天干的事情,他有些忍不住地摇了摇头,眼神呆呆地盯着房梁,从中透出巨大的失望和落寞。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淡然地适应这种劈柴担水的生活,可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那份高傲显然并不愿意让他就这样平庸下去。
要不明天还是找个机会去和管家商量一下吧,最不济也要做个小公子的玩伴,就算不是长久之计,应该也比现在要好上许多吧。做完打算,李二终于闭上眼睛,开始让自己尝试进入睡眠。
第二天李二在吃过早饭后,便又如昨日一般早早来到镇西。
看着第一个到达府里的帮工,李府管家暗自点着头,看起来对李二十分满意。不过没过多久,当他看着自己眼前不愿离去的李二时,眉毛便不由地皱在了一起:李老汉家的小子怎么如此不懂礼数,难道他就不明白自己只是个奴才吗,居然还敢提要求?当下只见他看着李二,脸色阴暗不明。
“管家,小子清楚您心里现在在想什么,不过还请您允许我解释一番。倒不是小子我好吃懒做,不愿干这些脏活累活,而是我昨天在宴客厅里见到小公子的时候,发现他一直闷闷不乐,看起来很孤独的样子,就连和老爷夫人也不怎么说话,所以小子纯粹只是想去和小公子做个伴,让他能够开心起来,这样老爷和夫人岂不是也会安心不少。”
听完李二的解释,管家脸上的表情倒是放松了不少,作为常年待在李府的管事,他自然清楚自己小少爷是个什么样子,而且李二说的话也确实有几分打动了他。
想到此处,管家突然心思一动,有些意外地看着李二,他实在没想到这个李老汉养大的儿子居然不仅长得眉清目秀,讨人喜欢,就连聪明才智也让他不得不佩服。一定是李老汉他娘的上辈子积了大德了…
“那你就跟我去见见小公子吧,虽然他身边也有些玩伴,可是却不知怎的小公子似乎并不太愿意和他们交流,所以才会一直显得闷闷不乐。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能讨得公子的欢心,如果真成了的话,你小子以后就享福了。”
跟在不停在絮絮叨叨的管家身后,李二先是走过了前院悠静的长廊,然后转到后院又经过一栋栋排列有序的房屋,最后终于来到了李家后院的湖边,然后他便远远看到一个貌似弱不禁风,看着有点虚弱的少年正坐在湖边的一个凉亭内。
“小少爷您怎么又独自一个人在这湖边,小顺子他们几个又跑哪里去了?看我一会儿不好好收拾收拾他们,整天就顾着野……”
“好了,管家,是我让他们不用待在这里陪我的,所以你也用不着惩罚他们。”只见李府小公子很直接地打断了管家的话,然后替自己那些跟班儿辩解道。
“少爷说得对,我听少爷您的。”管家在一旁不停地点头。
只是让李二有些疑惑的是,这位小公子着实有些奇怪,他在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只盯着远方的湖面,说话声音极小,看起来就像自言自语一般。而李二努力向湖面看去却是什么也没能发现。
“你不用看了,湖上什么也没有,我只是在发呆而已。”只听小公子继续说到。
李二不由一惊,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敏感,就连发呆的时候也能发现一旁的自己的小动作。
管家不由地瞪了李二一眼,然后连忙低头向坐着的少年笑着解释道:“少爷,这是李二,是我给您新找的伙伴,他和小顺子那几个痞懒货色不同,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儿,相信少爷您一定会满意的。”
终于在听到管家说李二是他给自己新找的跟班后,小公子不再只是盯着湖面,而是慢慢转过身来看着站在一旁的李二,只见他双目盯在李二身上,仿佛钉子钉死了一般,本人也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搞得李二浑身上下觉得不自在,甚至都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来。好在李二也算是镇定,自己也是迎着对方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了过去。
只是在坚持了许久之后,酸涩感终于让他的眼睛流出了泪来,而与此同时对面的小公子也终于重新将自己的目光看向湖面,然后一如既往地用自己那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既然这样,就让他留下吧。”
“李二,你说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在李府小公子的卧室里,李二正坐在躺在床上的小少爷身边,此刻在他手里还拿着一个药碗。
原来是小少爷自从那日第一次见李二以后,身体便开始有些不舒服,大夫看过之后说是得了流感,这些日子以来前者便一直躺在床上,一日三餐有丫鬟们伺候,而喝药的事情基本上就全由李二来负责。
突然听到对方问自己问题,李二先是一怔,但是很快就又恢复自然,因为他对对方会这样问自己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自己跟着这位李府小公子已经差不多有大半个月时间,多少对对方也有一些了解。而了解的越多,他就越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在他看来这位弱不禁风的小少爷实在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所见过最聪明的人了。虽然对方年龄和自己相差无几,但却心智十分成熟,常常会思考一些事情,也能提出一些值得让人回味的哲理性问题。
李二明白如果不是自己有着前世复杂的人生经验,恐怕现在的自己还真的不如眼前这个少年。
不过幸好这个世界没有如果,虽然不知什么原因李二意外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从婴儿长起,但是自从他懂事开始他便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只是纵使他有着两世为人的经验,有时候还是会被小公子的问题给难住。比如刚刚对方提出的这个不论在哪个世界都很难回答的问题。
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一边,李二开口说道:“少爷,活着就是活着,这就是它的意义。”李二之所以这样回答,是因为他也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于是只好投机取巧给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解释,看起来十分敷衍。
躺在床上的小公子好似没有听到李二说话一样,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过了好久才来喃喃道:“活着就是活着…,你说得对,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那就好好活着吧。”
说完,他便向李二看了一眼,并且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李二知道那是对方在向自己表达谢意。
李二看着小公子,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又有所顾虑。最后还是对方注意到了他的表情,然后笑着开口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吗,李二?”
看到对方主动问自己,李二这才放下自己的纠结,然后开口反问道:“少爷你是不是什么有心事?如果可以的话,你或许可以和我说说。”
听完李二的话,小公子似乎长出了一口气,明白对方是在关心自己。
原来小公子本以为李二是想要仗着这几日自己对他的偏爱,想和之前小顺子一样要从自己这里讨要些好处。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他会对李二感到十分失望,以后也会疏离对方,因为在他眼里最纯粹的关系是不涉及任何物质上的联系的。
而现在误解解除以后,他看向李二的眼神比之前更温和了许多,同时也多了几分温度。
李二自然无法体会到对方那敏感而细腻的心思,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位小少爷看自己好像和之前有所不同。
不过还不待他深想下去,便被对方打断了他的思路,只是小公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开口说道:“平安镇虽然不大,可是从镇东到镇西还是有些距离,要不从今天起你以后就待在府里吧,也不用每日来回奔波。并且我会让管家给你的报酬多涨一些。”
“少爷的好意我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家里还有二老年迈体弱,还需要我去照顾…”李二直接便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因为他搞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因为他常住在李府的除了这家的主人以外便是只有那些签了死契的下人,所谓死契便是一辈子都要为主家做牛做马,没有一点选择的权利。李二虽然不相信自己回落到那种境地,但是却也不想失去自由。
似是看穿了李二的心思,小公子又开口解释道:“我让你常住李府,但是却不用像小顺子他们一样签什么死契,你还是帮工的身份,如果需要的话你也可以随时回到镇东的家里。我只是觉得能遇到你这么个可以说话的人不容易,如果你实在为难的话,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这一下子反倒是让李二显得有些尴尬,不过好在他自认脸皮还厚,既然对方消除了自己的担忧,那他当然没有拒绝对方好意的理由……
年年岁岁物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从李二到李财主家做事,转眼之间便是又过去了两三年,而他也从当初的少年变成了如今已满十五岁的青年。没错,在大启帝国,年满十五岁的男子便可称为青年,已经可以被看作是一个完全独立成熟的个体,甚至帝国有需要,像李二这样年龄的青年也是必须要参军的。
“李黑子你怎么又来了?莫不是想要找打?”看起来已经十分成熟的李二刚一回到镇东李老汉的家里,就看到院子中间站着被李老汉赶出家门的儿子李黑子,脸上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看到李二回来,李黑子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小弟你莫要乱想,你哥哥我只是有些想念家里二老了,所以…,所以回来看看他们,顺便…”
“顺便从我这里要些银两吗?”李二十分冷漠地打断了对方支支吾吾的话语。他自然明白今天李黑子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巴结讨好。
一切还不都是因为这些年来自己在李财主家里因为小公子的照顾,确实得到了许多好处。
“好了,这些银子给你,以后有事情直接来找我,不要再来打扰老爹他们。”李二先是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足斤足两的大银锭扔给对方,然后稍显不耐地挥手让对方赶紧离开。这倒不是李二薄情寡义,在他看来实在是李黑子此人枉为人子,每日无所事事,除了惹是生非之外再无一点是处。
“二儿,你回来了,吃饭了吗?”在赶走李黑子以后,之前一言不发的李老汉终于有些怯声问道。
看着眼前已经步入迟暮之年的李老汉夫妇,李二之前的些许不快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只听他开口说道:“老爹,我并不是怪你将我今日回来的消息告诉他,我只是觉得让他每日这样混下去对他实在没有好处……”
听到李二并没有生自己的气,李老汉心中的石头似乎终于放下,然后满脸笑容地向李二解释道:“二儿,我知道,我都知道,以后我会让你大哥好好找个差事,只是你也明白这事急不得,毕竟镇西没有哪个大户人家愿意雇佣这些混混流氓不是……”
听着李老汉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李二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心情放松了不少,也觉得之前对李黑子的要求似乎过高了一点,当下心里便决定以后不再对后者有啥期望,最差的结果也只不过是对方一辈子赖上自己,而他就全当是报答李老汉两口前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了。
一夜无话,李二在回家确定好老两口一切安好之后,第二天早上和李老汉夫妇打完招呼,便再次返回镇西李财主家里。
只是当他到了李府之后,却发现今天和自己昨日离开的时候,李府似乎有所不同。最后他还是从管家那里得知似乎最近几天会有从锦安城来的大人物到李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