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幼时（二）

    风天辰一哽，一手搓着下巴默默思索该怎么组织语言回话，结果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落到楚阳眼里莫名就变了味，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人物，这样的神情，楚阳脑子瞬间短路，立马联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发展方向，于是当场便炸了，他扑上去一把揪住风天辰的衣领，咬牙切齿：“风天辰你那一脸事后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风天辰瞬间笑不下去了，一巴掌甩到楚阳后脑勺上：“怎么说话呢我在你姐房间才呆了几分钟？！”

    楚阳一想，也是；于是放开了他悻悻道：“那你干嘛去了？”

    “我和你姐聊聊天还要和你交代？”

    这次轮到楚阳语塞了，风天辰见状，抓住机会反将一军，他微眯双眸露出思索的神色：“话说这么晚了你要干嘛去？”

    “哦，我找于文婍有些事聊”

    “哦~~”风天辰一手搓着下巴，凑近过去笑得不怀好意，“大半夜的，找人姑娘聊天啊~~”

    “你”楚阳一巴掌把他的脸推过去，“就是聊天！别把我想的和你一样！”语罢转身离去，“没事赶紧去睡，少操心心猝死！”

    风天辰兀自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楚阳叩开了于文婍的房门，于文婍满目迷茫：“找我有事？”楚阳无语：“大姐你不先让我进去说吗？”

    “哇~”于文婍一脸“原来你是这种人”的表情，啧啧摇头，“这么晚了，你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楚阳：“”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于文婍，略带戏谑地笑道：“你有什么值得我企图的？”

    感受到楚阳的目光，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于文婍翻了个大白眼就要把门关上，楚阳赶忙伸手挡住：“不闹了不闹了，说正事。”

    于文婍冷哼一声，闪身让开一条路：“有事赶紧说。”

    楚阳一边走进去一边道：“今天我赶过去的时候”他说着笑意渐淡，“你为什么拿剑指着自己？”

    于文婍在窗边站定，回头望着楚阳，面不改色坦然道：“哦，没什么，我想了想，姑奶奶死也不能死在血妖手里，还不如硬气点，自我了断。”

    “真的？”楚阳露出怀疑的神色，他走过去在于文婍身边站定，一手撑着窗台托腮看着她，“可是我怎么觉得不是这样——”

    于文婍静默了几秒，眯起双眸：“那你说”

    楚阳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如果是我的话，从你当时所处的角度和你的实力来看”

    “等，”于文婍打断他的话，没好气道，“什么叫从我的实力来看，你是觉得咱俩实力差了很多吗？”

    楚阳摆出同于文婍初见他时一样人畜无害的表情：“显而易见嘛。”

    “算了不和你计较这个。”

    “我接着说，既然逃不掉，那我就自报身份，以命威胁，估计还能保下兴国。”

    “呵，”于文婍一声冷笑，“你就没想过报完身份的后果？不管后续会不会有人来救你，事情会不会有转机，身份一旦泄露，你就死了一半了。”

    “对啊，”楚阳眨眨眼，“但是你还是会这么做。”

    于文婍眉目微敛，没有应声。

    楚阳一扬眉：“看来我猜对了。”

    半晌，她淡淡瞟了眼楚阳：“心里有数了，没什么要问的了吧。”

    “有，”楚阳凑近一些注视着她的脸，“我不明白，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于文婍有些不耐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楚阳依旧垂眸望着她，声音渐低，“不愿意让人看到你真实的样子？”

    “那不是真实的我，楚阳，”于文婍转头正视着他，不躲不闪道，“我这人很惜命的，为了看你们是否有合作价值去蓄意接近你们欺骗你们；在你去支援月笙他们时，对于要不要现身冒着生命危险拖延夏鲸几经犹豫；在江兴国被制住、一条死路面前我并不是不能第一时间想到自报身份的对策，但是我潜意识的回避让我思量了好久才想到这点楚阳，这些才是真实的我。”

    楚阳没有应声，良久，他浅浅一笑，温声道：“不要对我抱有期望。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

    于文婍抿了抿唇，眉目微沉：“没错，不要对我抱有期望。从我懂事起我爸就告诉了我淳于血脉的事，靳家的图谋，所以我从就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她说着顿了一下，转眼望向旁边桌子上的相机，“可是我想好好活着，我有热爱的事情，我不想随随便便死去，还是那句话：我很惜命，不要对我抱有期望。面临选择的时候，我这次会选择别人，谁知道我下次会不会选择自己呢？”

    她说着自嘲地一笑：“我不是个善良的人，可是我热爱这个世界。”

    静默了半晌，楚阳缓缓开口：“这没什么，选自己吧。”

    于文婍一怔。

    楚阳继续道：“谁都想活下去，选自己并不是什么不善良的事——可是即使道理是这样，你就真的会选自己吗？”

    “文婍，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说你蓄意接近我们欺骗我们，可是你在毋宁的傀儡差点杀掉我的时候还是出手了；你说你因为要不要以命留住夏鲸几经犹豫，可是你还是现身了；你说你潜意识回避那个对策，可是你最后还是把惊雷指向了自己。”

    “这没什么好别扭的，选别人还是选自己，遵从本心罢了。”楚阳说着，抬手指向她的额头，“不过同时，你得承认真实的自己。”

    “呵，”于文婍轻笑一声，“我一点也不想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我没说你善良，”楚阳坦然道，“下次你要是想选自己，就选自己，没有人有资格怪你，只要那是你真正想的就行。”

    “遵从本心，不要回避自己真实的样子就好。”

    良久，于文婍终于还是笑了，她望向楚阳，语气闲适：“话说，你大半夜跑过来就是给我讲人生哲理的？”

    “肯定不是了，”楚阳诚恳道，接着眯起眼睛笑起来，“上次看你穿睡衣的样子挺好看的，想再看看。”

    “啧啧啧，”于文婍一脸鄙夷，“真没想到，装的跟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一样，结果——呵，男人。”

    “啧啧啧，”楚阳学着她的样子感慨，“以前装的我给你的递个外套都要脸红，现在这样都没一点儿反应——呵，女人。”

    “哇楚阳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于文婍变脸比翻书还快，立刻半是娇羞半是嗔怪道，“这样误会人家~”

    “大姐你又来了。”

    “大什么姐？！”

    “那叫你什么？”楚阳一挑眉，继而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咱俩现在的设定是互相喜欢，是不是应该称你为‘名义上的女朋友’？”

    “啧，你这是在占我便宜，”于文婍就笑，继而道，“名义上的男朋友。”

    “好了就当是我占你便宜吧，没别的事我睡去咯，婍婍~”

    “去吧去吧，晚安咯，阳阳~”

    二人互相恶心一番，互相翻白眼，转身离去。

    楚阳离开于文婍的房间，回头看了眼关上的房门，心情莫名轻松起来。

    他不想她回避真实的自己，也不想她以后否决自己真实的意愿，无关善良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