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你怎么能带一个皇城里的人来到这里！”一个戴着鹰头面具的人大声斥责着洛芸。他的身后有一圈人，呈扇形分布，每个人手上拿着武器，没有统一规划，有的像大安国的，有的像兽人那边的，还有的看着像魔域的魔杖。衣服也都各式各样。

    我们降落的地方正是雨林中心，千年树王所在的地方。

    落地之前，高空之上，本来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好像穿过了一层屏障之后，眼前出现了一座集自然与文明相结合的城市，或者说更像城邦。我没有想到这里还有诸多楼宇还有原生态环境下的空中花园。

    这里，我身在大安国皇城内竟然不知？我和父皇常来精灵雨林打猎也不知？

    眼前的一群人似乎在等待某个人的出现，看到纸飞机上的我，原本兴奋的神情在那一刻定格，转而手持武器进入到戒备状态。

    当我和洛芸一下纸飞机，便听到洛芸受到质问。

    “芸妹，师父知道你带个陌生人回来你会不好交代的。这里距离皇城也不远，我们给他一匹马，又或者用其他魔法送他回去吧……”

    “我洛芸要带回来的人你们一个个都能评头论足了？”她站在我前面，背影像极了颜鸢。此时为我出头，越发显得高大起来。

    “他和皇城里其他的人不一样，他本就是精灵雨林里的人，只不过皇城里那帮铁巴子过来祸害雨林的时候捡回去养大了而已。”

    “他是什么身份？衣衫不整，身上还有血，”又一个戴着兽骨做成面具的人说话了，那面具上写满了符文，还有一些折线和圆点，“你们发生过什么打斗吗？雨林外面有人追过来吗？”

    “他，是大安国的二王子……”

    说到此刻时众人已经倒吸了一口气，戒备状态更加严密了。

    “因为杀了他爸，所以被囚禁起来。”

    这一说又是一片哗然，有的人欲言又止，但洛芸又继续起来，甚至看到大家惊讶的神色还有点得意。

    “逃出天牢，一路砍杀，又将新王——也就是他大哥宰了。”

    说着她又用拿手在脖子上一抹，做了杀人的动作，虽然背对着我，但她恶狠狠的表情我能猜得到。

    她不是颜鸢，只是和她长得像而已。以前的那些，也一定不是颜鸢，虽然曾经出现都只是一面之缘，但真正的颜鸢留在了母梦境里，她做了她的选择。

    “……最后一个人力抗皇城禁卫军，护城卫队，红莲铁骑，银河军，丝毫不落下风，还逼迫对方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说道这里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要打断她了，每个人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之前说话的几个人反而显得更加靠前了。

    “你们猜怎么着，他竟然是我们精灵雨林里的人，你们说，我能见死不救吗？”

    我能感觉出前面几个戴着面具的人已经没有兴趣听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听颜鸢说话，时不时看着我，面具之下，我猜不透他们的想法。

    要是能从体验者模式切换到游览者模式就好了，可惜林布不许，他说山海万幽的学生去不同的梦境里闯荡要是被发现擅自切换到游览者模式，以后就不要回来了，直接流放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啊，就在他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候，我担心自己暴露被误认为同党，不得已救了他，用师父教我的纸鸢之术带他逃离。”她发现似乎已经没有人打断她了，但偏偏没有人打断，她反倒有点磕巴了，有点接不下去。

    正值日落，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照耀在这精灵雨林之上，近在咫尺的城邦上空环绕着一层又一层的金光，像是镶嵌着金缕边丝，上空盘旋着叫不出名字的大鸟。

    “……好歹我也是精灵雨林数一数二的战士，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他本就是我们精灵雨林的人，带着和她走万一逃不掉他也不会丢下我的，他可是到达无涯境境界的人。”说完她终于想起来看我了，给我使了个颜色，意思让我露一手。

    我看着周围，郁郁葱葱的枝叶，独树而成林的壮美景观，还有藤蔓与巨石相构建的堡垒楼宇，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刚刚那个薄膜的保护之下。

    “谢谢你洛芸，可以了。”

    洛芸给我这一说，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傻瓜，不是我你早死了，当然要谢我。”

    此时在我们前面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刚刚还露怯后退的人也都又给后面想看热闹的顶到了前面。

    “来了来了，师父来了。”一个蓝色皮肤的精灵族人过来说道。

    前面的一堆人渐渐让开一条宽阔的通道，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走了过来。

    我和他见面的刹那，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洛芸不说话了，看着像她的几个师兄弟也不说话了，他们对师父有着对神明一样的尊敬。

    他们低着头，一动不动，不戴面具能看到面孔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杂质。

    他也来自于山海万幽。

    他和我一样。

    真的一样吗？

    ……

    我住在一棵很高的树上，上面有一个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住完全够了。是我自己要求的，我本可以住在城邦里，但还是选择一个人在树上。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现在天黑了，看看月亮，数数星星挺好。如果有个闲情逸致，还可以吟两句诗，感慨下人生际遇。

    梦界里，你一定要搞清楚自己是谁。

    这是最简单的问题，也是最难的问题。

    我，是谁。

    我总会迷失，因为梦境不是梦，是真实的世界，于梦境里的每一个生灵都是如此，而我，此刻，亦是这个梦境里的生灵。

    林布说我只有在这个梦境里统一了不同种族国度，才可以完成当下的学业进入下一个梦境。

    所以，随着梦境的不同，“我”是在不断改变的。

    我是卢定海，我亦是周欢。那个要改变这个梦境，完成统一的任务，到底是周欢的呢，还是卢定海的呢。

    我照了照镜子，里面的样子分明是卢定海，我已经快习惯这副面孔，甚至忘记那个周欢的样子了，但我的灵魂，却是周欢。

    等等，我有灵魂吗？我连行尸走肉都不算，梦界之中，有谁有灵魂？都是渴望真实世界的梦灵罢了。

    “喂，在呢？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一筐苹果！”

    这是洛芸的声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上来了。

    “还有几件衣服，是师兄今天去新买的。他戴着面具看上去很吓人，其实人还是很好的。”

    这个时候，她的头已经冒了出来。说到最后“很好”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

    “师父晚上在树王那边讲法，大家都去听了。”

    “你怎么不去？”我看着她，淡淡的眼影在月光下闪着深紫色的光。

    “师父知道我不爱听，就让我过来给你送点东西。”她已经拿起一个苹果吃了起来，“别客气，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