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李阿娘回了灶房看火煎药,同生与葛欢儿收拾了满院的石子,陪同华鹊生转回了禅房偏院。院子里众人又站的满满当当。想来都奔着普玄而来,在这小镇徘徊半个多月还没个结果,也都等的急了。只不知普玄约他们是何由头,竟也没人先行离开。
见华鹊溪三人进院来,吵吵嚷嚷的众人安静了些,靠外的都见了个礼。华鹊溪照例不动,同生只能一一回礼。直到进了普玄禅房,也不知作了多少揖。
普玄依旧躺着,姿势也未换。华鹊溪叫人没事少烦扰病人清静,这几日除了他少有人进来,同生也只一日两次过来给普玄喂粥。几次见四下无人轻唤,普玄也没点反应,同生只道是师傅戏做的紧。
华鹊生坐在普玄塌边,慢慢转着右手小指上的扳戒,道“这人躺了这么久,也不知起来身子能不能灵便。可别救回来也只是个废人。“
同生在旁听着道:“便真成了废人,二师傅定也有本事医好。”
华鹊溪笑道:“话是中听,只是我若不出手,岂不是能上位做你大师傅,何必做个窝囊二师傅。“
说着右手小指突然出手轻敲普玄膻中,出手不重普玄却面颊一抽,又忽地放松下来。
同生不禁在旁腹诽俩老头还这般打闹。又道:”大师傅二师傅都是师傅,哪里来的窝囊,窝囊总是做徒弟的。“
出门口有人问情况如何,同生道同往常一般,不必担心。又有人上来套近乎说:”小佛爷年纪轻轻便武艺高强,又能拜在两位名师足下,想来不日便能得报大仇,有需帮忙处我等自当尽心。“
众人纷纷应和称是,同生作揖谢了,只道众人所言是普玄遭毒手之事。又抱怨不知自己武艺高强是那何大侠还是王盘传出去的,众人误会的这般紧也不好解释。若哪日自己新练的三脚猫功夫真被试了出来,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日头渐斜,华鹊溪在屋里出声道:“药应当煎好了,速着人去端来。”
葛欢儿正要去,人群里王盘却道:“欢儿妹子让我去吧,上山这么久也没帮上些忙。“葛欢儿闻声便停步让王盘去了。
不多时王盘端着药罐回来,盖子眼儿还咕嘟嘟冒着气,到禅房门口移交给了葛欢儿。葛欢儿将药罐在案桌上放定,从小柜里取出个小瓷碗斟出了些,又用勺子搅了搅散了热气,端到了普玄塌前。
门槛处众人已眼巴巴往里望着,想看这最后一付药能有什么神奇效果。葛欢儿正欲喂药,华鹊溪拦着称不忙,从袖口处拔出一根银针,探进了药汤里,等了片刻银针没什么反应。
门口王盘见状骂道:“你这什么意思,怀疑我会下毒?”华鹊溪道:“少侠莫急,总要走个流程”。又从葛欢儿手里接过瓷碗,一手从腰带上掰下了个象牙扣子,沉了进去。又过片刻,用勺子捞出,通体浅黄的象牙扣竟已变得漆黑。
门口众人顿时哗然,王盘道:“这不可能,自古只有银针探毒,你使个象牙扣又是什么路数!”
华鹊溪却不说话,走到药罐旁伸勺子进去搅了搅,捞出根墨绿色的小树枝。转头问:“这是何物,应当不是我药方里所写吧。“
王盘惊道:“这是我爷爷予我的龙葵枝,可助病人恢复元气。若不是看着欢儿面子,我才不愿用给这老和尚。“
华鹊溪嗤笑道:“真不知你是见识短浅还是不辨颜色。龙葵黄蕊红枝,能培本固元不假。可这墨绿的分明是鱼藤木,专毒有真气的习武之人。银针只能验砒霜之类寻常毒药,却验不出这天然草木之毒。“
王盘霎时面色惨白,喃喃道“爷爷怎得会骗我!”往后退了两步却看着周遭众人面色不善,反被逼进了禅房。
就在此时变数突起,只听一声巨响茅草碎瓦四溅,一蒙面夜行服汉子高呼“孙儿莫慌”,径直从屋顶破洞进来,劈掌便拍向普玄天灵盖。贼人来的太突然,也不知何时便伏在了屋顶,竟无人发觉。禅房不大却无人能回护的及。
说时迟那时快,就当众人以为普玄要脑袋稀碎惨死当场,却惊见昏在塌上的普玄右臂一直,同贼人对了一掌。那贼人显然功力差些,被从进来的大洞又横拍了出去,高高砸落在了偏院墙外。
普玄又单掌拍榻,也从屋顶窟窿飞了出去,在空中便哈哈大笑道:“你个小蟊贼被大爷逮到了吧。”追到了贼人落处。
众人忙奔出院外,贼人像是已被普玄补了一脚,趴在墙边大口咳血好不凄惨,面罩也不知丢到了何处。同生一看,这不是那日在山神庙同王盘密谈的黄脸老汉吗。却听普玄道:“不想通古王家三祖也甘为鹰犬,做了这偷鸡摸狗的勾当”,那老汉已是连连咳嗽说不出话。
普玄又转身对众人道:“这些日子为勾出贼人,未及时接待众英雄,贫僧这厢赔罪了。“说着宣了声无量寿佛。
众人此时才明白普玄之前是假装昏迷,倒也不好说什么。华鹊溪道:“我还以为你这老贼秃躺的久了反应不灵光,要生受了这掌。”
普玄骂道:“你这庸医做戏便做戏,何必点了我膻中?这两日当真给我憋屈的紧。还想占我寺院徒弟,当真缺德。”
又转头对同生道:“这几日学着的手艺且都受了记好,什么劳什子二师傅忘了便是。”
同生听着此言想起二师傅授艺前的话,不免赞叹二师傅有识人之明。
华鹊溪笑骂道:“定了你身形不是怕你夜里出去偷食被贼人发觉么。早料着你这老秃驴有这一出。你且看好徒儿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又问:“这王老三怎么办,“普玄道:“先压在柴房吧。”正欲上前缚了贼人,忽地变数又起,天边远远传来一声”休伤我三弟(哥)!“。
华鹊溪笑道:“没想这王家五个老杂毛来齐了。”
话音刚落,只见四个老头逐一右手搭左肩,自大殿顶上破空而来。四人皆是褐色短打,身材一般无二,手肩连成一列仿佛一条蜈蚣。踏空的脚步都十分齐整。直越过众人头顶落到了普玄面前。
普玄奇道:“王家老贼不是学的铁砂掌吗,怎么练成个连体畜生了。”
那最前的老头道:“今日前来便是取你狗命,且不与你争口舌之利。”
话音刚落,四人同出左掌劈向普玄,声势颇为浩大。普玄哈哈一笑,僧袍袖臂一震,双手便抵住了四掌,骂道:”畜生焉敢与人争利“,像是未费多少气力。四人又出脚齐攻普玄下盘,普玄却横踢直踹丝毫不落下风。
四人见一击不成,忽地换了阵势,双掌一错后贴前背,只头一人攻击,掌风较前犀利了数倍,与普玄抵成犄角。华鹊溪见状奇道:“这聚力于一人的合攻法子却是少见。”叫声:“老贼秃我来助你。”跳入战团一掌劈向四人中心。
那最后一人见状弃了兄弟,转身与华鹊溪战在一起,余下三人瞬间只觉压力大了一倍。华鹊溪又喊道:“众英雄还不出手更待何时?”身后众人中跳出一使锤的、一使双刀的参入战团,三兄弟如前般分出两人,抵在最前的王老大顿时苦不堪言,眼看片刻间就要落败了去。
忽地王老大用右臂硬吃了一拳,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样的事物甩向天空,“啾”的一声蹿的老高,在空中炸出一朵红云。瞬时间只听罗云寺外一片喊杀声,同生跳上墙头,看见众多官兵不知何时已摸到寺院近郊。
同生回头喜道:“师傅,有官兵来助我们了。”
却听普玄骂道:“傻徒弟,那官兵是来拿你我的。”说话间虚晃一脚,右手摆拳将王老大锤出老远,大骂一声:“你王家当真是不要了面皮?”也跳上墙头,只见穿着皮甲,脚蹬翘头靴的大陈戟兵已涌入了寺门。
忙催促同生道:“快去后院保护好你李阿娘与阿囡。”
同生不知怎得自己反成贼人了,也无暇多问,跳下墙头便奔向后院。排头官兵已同院里豪侠兵刃相接,大陈军法森严,治军有方。戟兵虽个人武勇不及江湖豪杰,但几人为阵却可酣战一人。官兵众多,渐渐院中到处都是混战。
葛欢儿随同生去了后院,华鹊生与最先出手的两豪侠回头帮众人抵挡官兵,普玄又同王家四兄弟缠斗了一起。一时之间场面有些胶着。
刚进后院,同生却看见李阿娘拿着把菜刀急急往出走,拦住一问,却是听着打斗要去帮忙。同生忙拦了下来,同葛欢儿劝李阿娘回了灶房。阿囡本被李阿娘塞在了柴草堆里。透缝隙看见三人进来又破出了草,眼看就要哭将出来。
葛欢儿道妹子莫哭,有我二人在总能护你安危。且待院外众人收拾了贼子便能脱身。同生搬来几颗未来及劈做柴火的粗大树干,抵住了后院门。四人在灶房内躲着,心里都有些惶惶。久不见官兵攻破院门,却听墙外有人跳进来。同生操起闩门棒子出去一看,竟是差点被普玄一掌劈死的王家三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