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金陵圣母使开一套剑法,听得有人叫好。唐子畏不知是何人。他急忙回头,只见一位中年男子,似郎中打扮,形相清癯,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气度非凡,踱着方步,不慌不忙地走上九华山来。但听那中年郎中高声说道:“圣母啊,这一招‘上九潜龙勿用’,世间更无第二人使得出,鄙人今日大开眼界。二十年没见你用剑,想不到更精进如此!”
金陵圣母笑道:“上官神医,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从西域佳梦关雪山白驼山庄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替谁看病来了?畏儿,这位上官神医,是为师的忘年交。”唐子畏赶忙过来行礼。上官神医笑道:“不必多礼!”伸手一扶,把唐子畏拉了起来。凡行医之人,都喜欢不由自主地替人号脉,唐子畏此时“碎玉掌”已有成,上官神医在拉他时就号出了他的脉气,笑道:“子,你年纪,怎么如此心浮气躁?过来,鄙人在路上遇到个姑娘,她自幼失明,鄙人要带你去看看鄙人平日里是如何行医治眼睛的。”于是三人一同来到了山下的一间屋里。
只见这里桌椅板凳床一应俱全,唐子畏点亮了油灯。看见床前坐着两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一个衣着华丽,一身紫衣,皮肤黝黑,眼珠却及其晶莹清澈,犹如一泓清水,神情却极为凝重另一个姑娘似乎是她的伙伴,这个姑娘衣着单薄,肌肤黄瘦,浑身脏兮兮的,灰头土脸,背上背着一口宝剑。可仔细一瞧,气质不像个丫鬟,倒像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大家闺秀。她面容清秀,五官轮廓与自己似乎有几分相似,只是眼上缠着块包布。上官神医说道:“孩子,放轻松”。那眼上包着包布的女孩不住发着抖,两行热泪伴着鲜血从包布中直流下来:“叔叔,您一定要治好我的眼睛,我已经有整整七年什么都看不见了,姐姐姐姐和我一起流浪姐姐也走丢啦呜呜呜”上官正源轻轻解开她眼上的包布,手端烛台,仔细查看着她的眼睛。唐子畏不由得心头一怔:“姐姐?莫非她是”上官正源提起袖里乾坤索,唐子畏定睛一瞧,原来这袖里乾坤索是一根长长的细绳两头系着匕首形状的利刃,细绳中间还串满了珠子。上官正源在这姑娘眼上“阳白穴”、眼旁“睛明穴”、眼下“承泣穴”三处穴道逐一以利刃刺过,又在“承泣穴”下割开少许皮肉,又以另一头的利刃,刺在破孔之中,他大拇指在利刃刃尖一捏一拧,上下一挤,黑血便顺着刀刃流下来。这便是上官正源行医高明之处,以平常之物作为医用器械,效果反而更佳,原来这上官神医少时乃大明医圣李时珍关门弟子,与医圣李时珍一同编著过中华传世医典《本草纲目》,对人体构造早已了如指掌。眼见血流不止,黑血变紫,紫血变红。唐子畏虽不懂医术,也知毒液已经去尽,欢呼:“好啦!”上官正源在屋外的银杏树上摘下八片叶子,捣得稀烂,敷在姑娘眼上。姑娘疼得打了个激灵,摇得床格格直响。上官正源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是哪里人?这样,你不舒服可以随时来找鄙人,鄙人也许可以帮你找到你家呢。”姑娘答道:“我叫唐映柔,今年十二岁。自从五岁那年就父母双亡,无家可归啦,我的眼睛也被一个恶鬼身上喷出的毒粪水毒瞎啦,我已经七年没有看见过光明了。和雯倩姐姐相依为命,我们姐妹两个流落街头,浪迹天涯,四处流浪,寄人篱下,遭人嫌弃,漂浮不定。可就在前两天,我们姐妹两个流落到九华山一带,居然遇见了七年前那群恶鬼一样的官兵,他们还想抓走我们。姐姐长得漂亮,就被官军抓走啦,我眼睛看不见,拼命抵抗,也打不过官兵,一着急,晕过去了,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身边还有个女孩子陪着我,我就问她:“你是谁呀?”她说:“我叫上官苑艺,人称紫心兰”她说她是西域佳梦关白驼山庄二庄主上官正源和暹罗国公主黑玫瑰黄仙月的女儿!我爹爹要治好你的眼睛!””上官正源听了,哈哈大笑,用布条缚在唐映柔眼上,说道:“好啦!三日之后,只等疼痛消了,奇痒难耐之时,解开布条,就能看得见东西啦!现在你好好睡一觉吧!伙子,你去打点野味来,咱们大家伙儿好好吃上一顿!”唐子畏听了,大吃一惊:“映柔妹妹,咱们莫不是在梦中相见,你怎么会在这里?”唐映柔也惊了,一下站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唐子畏的脸,听了听他的声音:“真是你,子畏哥哥!”虽然此时的唐子畏已经变声了,但唐映柔凭借着兄妹之间深厚的情感,还是能分辨得出唐子畏的音色。原来这一对堂兄妹自幼感情最为要好,自从七年前唐府灭门惨案之后,这两个孩子也受到牵连,杳无音信,此时在异乡相见,喜极而泣,紧紧相拥,金陵圣母、上官父女见了,也都感动得默默流泪。唐子畏又问唐映柔:“柔柔,你刚刚说雯倩姐姐被阉党抓走了?”唐映柔哭道:“我真的好担心,无依无靠了,我在江湖上漂泊了七年,眼睛也看不见,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先考先妣雯倩姐姐不在了,还有子畏哥哥你在,咱们兄妹二人同心,总有一天,我唐映柔要用这口素心剑取仇人狗命!”说罢,一把拔出背上宝剑,银气逼人,唐子畏认出这就是叔父唐璜传给堂妹唐映柔的那口“素心剑”。便再次一把搂住了妹妹,道:“不怕,柔柔。我师父已经把绝世神功都倾囊相授于我了,有你哥哥在,这就带你下山,进京去报仇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时,金陵圣母却开口说:“柔儿,是为师不好。那毒瞎你的恶鬼,毒粪王刘元灯是畏儿的杀父仇人是结义兄弟,他们和那单逸凡也颇有渊源。他们人多势众,为师只顾着对付他们,没能直接带你们来九华山,你放心,为师一定要救出你姐姐,还要传授你和你哥哥一样的绝世神功。从今往后,你也是为师的徒弟了!还有艺儿,你也愿意拜我为师吗?”说着看了看一旁的上官苑艺。上官苑艺和唐映柔一同下跪磕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金陵圣母连忙扶起两个姑娘。上官正源笑道:“这银杏树的叶子遇上毒粪水和鲜血,疼痛酥痒如同刀割火燎,百爪挠心,你子这就看出你妹妹有多坚强了吧,能忍受这奇痛奇痒,更能忍受七年黑暗之苦,流落异乡之寂寞伶仃,就能若是换了你,只怕早就活不下去啦。”唐映柔一笑,往床上一坐。五人煮了一大镬饭,打了三只野鸡来烤着吃,金陵圣母炒了十盘菜,大家围坐一桌同吃。唐子畏这时早已为妹妹唐映柔换上了自己的一身新衣服,虽然是男孩子衣服,可唐映柔穿上,更是显得英气十足。唐家兄妹二人道:“能喝酒么?我兄妹二人虽未及弱冠之年,可久别重逢,又都是唐门忠良之后,吃一分酒有一分力气,今日一定要喝上几杯!”上官正源道:“能喝,甚么都不用忌。鄙人自幼行医,不也照样是个老酒鬼?”金陵圣母便拿出五瓶女儿红来,每人面前放了一瓶,道:“大家自己倒酒喝,都别客气。”说着在碗中倒了半碗,仰脖一饮而尽。上官正源是个好酒之人,陪金陵圣母喝了三碗。上官苑艺不喝,却走了出去,把半瓶女儿红倒在种银杏树的土里,说道:“这树是活化石,用酒浇最好,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她最爱种花栽树了。”剩下的半瓶分给四人倒在碗中,自己吃饭相陪。金陵圣母又喝了半碗酒,脸颊绯红,问道:“柔儿,你的剑法是谁教的?”唐映柔答道:“没人教,我和姐姐流落街头,浪迹天涯那么多年,免不了和野兽恶人相斗,自然会几招剑法。雯倩姐姐又不会武艺,那可不就得由我来保护她。唉,可还不是打不过朝廷官兵。”金陵圣母一笑,唐映柔又道:“我们曾经流浪经过湖南南岳衡山回雁峰,在衡山水帘洞中遇到一群洋鬼子来寻宝,他们反而还比官兵对我们还友好多啦。为首的是一对父子,生得金发碧眼,但会说汉语,那个男孩子和我切磋过了几招,我不是他对手,他说自己叫什么托马斯黄”金陵圣母轻拈兰花指,打了个响指,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正是为师要寻找的第四个有希望成为大明王朝的中流砥柱的神童。莫非是黄昊森?这孩子属南方丙丁火命,火克金,比畏儿还要厉害不少。”唐映柔道:“他好像就叫黄昊森!”金陵圣母道:“怪不得,怪不得你不如他。”唐映柔道:“师父,怎么了?”金陵圣母道:“为师的正要考察你和畏儿,艺儿的武艺究竟如何,还有你们的生存能力又怎样。这样吧,下个月为师就送你们去南岳衡山探探险,没准还能寻到宝藏呢,若是表现得好,你们即刻就可以出师,自由地去闯荡江湖了。记住,无论如何,也不可以丢了我们泱泱大天朝的颜面。”唐家兄妹和上官苑艺听了金陵圣母的话,心中窃喜,激动不已。
次日,这五人便动身前往南岳衡山,暂且按下不表。而此时京城的丐帮,一坐破庙之中,又有恶犬欺善人,东方又一个将星横空出世。预知这将星是何人,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