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三姐，你开门。”
叩叩叩，叩叩叩……
天还没放亮，就听曲娇娇在门口扒拉门。
曲了了气得堵上耳朵，曲娇娇倒是不气馁，耐心地在外头继续喊。
“你要干啥！要干活也得等天亮再说吧，现在村里的鸡都没打鸣，你着啥急！”曲了了开门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
也是怪了，曲娇娇居然没翻脸，笑嘻嘻地抱住曲了了的手臂，拽着就往汪氏屋里走。
见状曲了了心里明镜儿似的，这是她那个爹回来了，要给曲娇娇做主？
果然，刚一进门曲了了就见曲国富穿了一身儿洗得发旧的布衣裳，一手捏着烟袋，不时地咕嘟两口。
曲国富不常抽烟，烟草是自家地里种的，收拢回来晒干了，大部分拿到城里去卖钱，自家留下一撮烟沫沫。
“爹，婶子，你们叫我有事啊。”曲了了进门先叫了人，后老老实实地站到门边。
打她进屋曲国富眼皮都没抬一下，直到曲了了叫了人，曲国富才撂下烟杆子。
“了了，你婶子把家里的事跟我说了，咱家是啥情况你也知道，爹知道你自是个懂事的娃，五十两银子不是数，咱家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只能给个闺女给崔有财。”
曲了了眼眶一红，她知道，这是真正的曲了了残有的本能反应。
这话能从曲了了的亲爹嘴里说出来，也是叫她开了眼界了。原以为再不招人待见也是亲骨肉，虎毒还不食子呢，可曲国富就真能狠心把自个儿亲闺女往火坑里推。
见曲了了一副要哭出来的架势，曲国富有些不大高兴：“了了，咱家条件差，一家子十几口人也就能吃个八分饱，你要是跟了崔有财，不仅自个儿能吃香的喝辣的，还能贴补贴补家里，咋说都是好事。”
啥叫厚颜无耻？这就是！
曲了了直接给气乐了，弯起圆圆的眼睛，笑眯眯地说道：“爹说得这么好咋不叫娇娇去，娇娇是我亲妹子，我还能跟她抢着享福？这样好的日子，得给娇娇去过。”
“你这是啥浑话！”汪氏眼睛一瞪，先坐不住了。
曲了了现在可不怕她，瞥了眼汪氏道：“婶子说这是浑话？浑话也是我爹说的！婶子你这是寒碜我呢，还是砢碜我爹啊！”
曲国富没说话，坐在炕头脸色有些阴沉。
在他看来曲了了实在有些不识抬举，能搭上崔有财，以后啥银钱土地没有？这是别家求都求不来的！再说，他可听汪氏说了，老孙家大郎那副德行都能捐个监生，他还能比孙大郎差？
崔有财收了他的闺女，叫他给捐个官儿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娇娇不行，就你去！不去绑着也得给我去！”曲国富这回连面子工夫都不做了，露出一张让人作呕的嘴脸。
曲了了忽然迈开步子走到炕边自顾自地坐下：“行！你是我爹，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做闺女的还能咋办，我答应去给崔有财抵银子。”
曲国富这回乐呵了，他就知道，娃子不能惯着，还得来硬的。
汪氏见曲了了坐在炕边儿上，上前一把就将曲了了扯开，又嫌恶地掸了掸手：“谁让你坐炕上的，也不知道是干净还是埋汰！”
曲了了也不恼怒，就那么站着：“你们非得把我往火坑里推，这回我愿意跟崔有财去，不过爹，婶子，你们往后可别后悔。”
“后悔？后啥悔？”曲娇娇没听明白，忍不住出声。
曲了了去地主老爷家，那她们家可就攀上地主老财的关系了，为啥后悔？
这头汪氏和曲国富相视一眼，眼皮子一抖，他俩是想明白了。
就凭曲了了这些年在老曲家受的委屈，还能指望她往后帮他这个当爹的一把？再加上这回的账……
曲国富和汪氏的心凉了半截儿。
现在就是曲了了上赶着要往崔有财家门进，曲国富也不一定点头了。
“爹，婶子，你们放心，就算我进了地主老爷家，也不会忘了你们的。我听人说，但凡是卖儿卖女的，就算中了状元，这辈子也别想当官老爷了，当了官被人知道了，也是要给撸下来的。”
曲国富手一抖，烟沫子撒的满炕头儿都是，汪氏手忙脚乱地去收。
曲国富现在正是心烦的时候，低头看见汪氏的脸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大烟杆子抡起来就往汪氏身上抽。
“就你这个没眼色的贱人爱撺掇，我打死你个没脑子的东西！”
汪氏被打得哭天喊地满炕打滚，站在地上的曲娇娇吓傻了，等回过神儿来哭着喊着就要上来拦。
才刚扑到炕边，打红了眼的曲国富抬腿，一脚狠狠地踹在曲娇娇的心口，把曲娇娇踹得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你们娘儿俩就是丧门星！”曲国富边打边骂。
曲了了一旁冷眼看着，她自问是个心善的姑娘，可这几天她看明白了，有些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好心拉把她，她却要把你往火坑里推。
“别打了，别打了！我有法子了！我有法子！”汪氏在炕上被打得来回打滚哀嚎。
曲了了弯起唇角，汪氏的脑子可不大好，挨了这么半天的打才想起来。
曲国富闻声果然停了手，一支长长的大烟杆子都被他给挥折了，可见对汪氏也是下了狠手。
这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曲了了多看他一眼都嫌倒胃。
“当家的，咱分家！”汪氏语速极快，生怕说慢了一局，曲国富手里的烟杆子就抽过来。
“老四在外头喝酒耍钱，回回都是欠一屁股债，叫咱们一家子给填窟窿，谁还该他的咋地，活该咱家的娃子就得给他抵债？咱分家！变卖了咱的那份儿家产换成现银，去城里。”
吴国富一言不发地听着，没人知道他是啥想法，直到他撂下烟杆子，叹了口气：“咱家底子就这些，四个兄弟一分，娘咋整？”
汪氏满肚子委屈顿时像找到了宣泄口，嚎啕大哭道：“娘咋整？你光想娘，咋不想想咱家的娃，你这一对儿女娇娇跟效忠，他俩活该饿死？娘为了拉把老四把咱们家可给坑苦了，老四是娘的儿子，咋你就不是了！”
汪氏这句话正好怼在曲国富的心窝子上，当即一咬牙，也不犹豫了：“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