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亩半？！曲国富都想抬手给她一大烟杆子！
汪氏那头先炸了苗儿：“光出不进的赔钱货，把你卖了都不值一亩半！”
曲了了脖子一横，这时候绝对不能怯场，学着张氏平日里撒泼的模样，扯开了嗓子喊道：“我咋不值！不给我地，你们就把我送给地主老财啊！看我值多少！”
汪氏一噎，她现在可盼着曲了了一辈子吃苦受罪呢，把她给地主老财？做梦！等她出息了来糟践她们一家子不成？
“不管咋说，就半亩地，爱要不要！”汪氏啐了一口，狠狠地剜了曲了了一眼。
“那我就跟我爹进城，走到哪他都是我亲爹！”
曲娇娇一听不干了，瞪圆了眼睛朝曲了了扑了过来，又抓又打地。
“进城！我打死你！看你还能不能进城！你要敢死皮赖脸地跟着，我就打死你！”
曲了了半点也不含糊，早就防着曲娇娇呢，见她发疯似的冲了过来，曲了了躲都不躲一下，让曲娇娇一拳头打在了前胸口，她卯足了劲一巴掌抡在曲娇娇的脸上。
啪地一声，曲娇娇被扇地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都懵了。
还未回过神来，曲了了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抬脚朝曲娇娇脚面子恶狠狠地跺了上去，曲娇娇疼得嗷一声往起直窜。
这回曲了了也发了狠，一把给曲娇娇推了个跟头，曲娇娇四仰八叉地倒在上，曲了了不大的身板骑在她身上，挥舞着一对拳头使劲往曲娇娇脸上招呼。
“你再熊人！我打死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让你再熊人！你再嚎！再嚎门牙都给你卸了！”
曲娇娇躺在地上挥舞着手臂去挡曲了了的拳头，疼得嗷嗷直叫，听了曲了了的威胁，赶忙闭上嘴巴。
就这么一晃神的工夫，杨氏屋里头的曲家人都愣住了。
咋也没想到曲了了这么狠！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汪氏，瞅见曲娇娇鼻子嘴巴直往外淌血的模样，汪氏心都揪了起来。
抄起板凳就要朝曲了了砸下去。
“你敢动我一下，我就挖了曲娇娇的眼珠子当泡踩！”
汪氏吓得手一抖，板凳咣当一声摔倒地上。
“曲了了！你到底想咋地！”
“我不想咋的！我想进城！我想当官老爷的闺女！我想过好日子！我不想受人欺负！”曲了了目光凶狠地瞪着汪氏，扯开嗓门子喊道。
汪氏心慌了，曲了了现在哪还是那个闷不吭声的窝囊鬼，她现在就是个狼崽子！
不能让她进城！不管咋地，绝对不能让曲了了跟着进城！
曲国富看似平静地坐在板凳上，可实际上，他眼皮子直突突，烟杆里装上烟沫子，一口接着一口就没停下。
不能让她进城！曲国富跟汪氏想地一样！曲了了疯了，为了过上好日子她啥事都干得出来！要带她进城，往后的日子就安生不了了。
张氏在一旁看得直咽吐沫星子，三丫狠起来咋这么吓人。
“给你地，给你地！”汪氏一拍大腿哭嚎道：“我上辈子这是造了啥孽，咋摊上这么个讨债鬼！”
曲了了一听，也不骑着曲娇娇了，起身就朝汪氏走过来。
“空口白话的也没凭没据，不行！我要地契，一亩半，你跟我爹都得摁手印！”
汪氏那点心思曲了了还看不出来？往后变着法儿地要回去，想都别想！
“这是要我的命啊！”汪氏又哭嚎了一阵，一亩半，她实在舍不得。
杨氏坐在炕头上也看不下去了，咋说她往后跟着老大进城是享福去的，地再给曲了了分去一块，那她往后的日子难保就能舒坦了。
“畜生！你爹和婶子白养你这些年了？你咋能这么丧良心！”
曲了了看都不看她一眼，没主见的老太太，还真以为曲国富能带她进城享福咋地。
见曲了了爱搭不惜理的态度，杨氏心头怒起，厉声喝道：“不给！我做主了，半亩地都不行给这个畜生！我看她还能作出啥幺蛾子来！”
“我这些年过的啥日子，十里营子哪家不知道？现在你们一家子想进城享福，把没娘的娃扔在这饿死，谁要让我不好过，那大伙就都别消停了！你们敢进城，我就敢去告状！抛妻弃女，虐待没娘的娃，谁都别好过！”
曲了了像个愣头青似的提脚就朝外走。
“回来！”这回曲国富开口了，带着怒气，看着曲了了的眼神，活像要上去把她扒皮抽筋似的。
“就照你说的，不过最多给你一亩地。”
一亩地？曲了了想的也就是这个数了，一亩地养活她自己绰绰有余。
“那行，一亩地就一亩地，我听爹的。”末了，还卖了个乖。
曲国富差点没气死过去，这还成了听他的了？照他说，一根毛都不给她！
下头的事曲了了可不关心了，一向门可罗雀的老曲家到了下晌忽然热闹了起来。
九里营子的张地主都过来了。
“我听说秀才相公要卖地？”张地主上了年纪，长得慈眉善目，一边捋着两撮胡子，一边笑道。
曲国富脸上赔着笑应是。
最后定下卖掉九亩半，张财主置办田产向来出手大方，拢共给了一百六十两，曲老二拿出五十两先去还了崔有财的账。
曲了了坐在大门外等着曲国富和杨氏。
都有一个半时辰了，说是去更换地契，咋还不见人？
“回来了！”说话的是张氏，她比曲了了还着急，在门外都转了几百个圈了。
一见着杨氏，张氏连跑带颠地迎了上去：“娘，咋样？”
“办利索了。”杨氏也眉开眼笑，一想到能进城，她这心情就爽利。
曲了了不管别的，她就关心自个儿的那一亩地。
挡在门前，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杨氏手里的地契，眨都不带眨一下的。
杨氏不满地剜了曲了了一眼，抽出一张纸在曲了了眼前可劲儿晃了两下：“这是你那块地，可拿好了！”
杨氏不怕曲了了不认字，曲国富是秀才，又好面子，他的娃都能识些简单的字。
曲了了把地契接过来，笑眯眯地盯着上头的字瞅了半天。
密密麻麻地好几列繁体字，还盖着官府的印章，说的就是这一亩地归她曲了了。
曲了了仔细地把地契搁在怀里揣好，一对圆圆的大眼睛都笑成了两弯月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