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蔻儿便掰着指头算给她听:“不妨,还有半个秋天,一个冬天,开春还有倒春寒,咱们拖得一天算一天!这么长日子谁知道有什么转机?说不定王爷爱吃我们的菜,王妃娘娘总没有王爷大,到时候还有什么事不好说?”
李婶想了一想,只觉得肩上责任重大起来,忙道:“那我得好好生生的做,你也得好好生生的教,但愿王爷真的吃顺了这些菜,知道是我们两个人的手艺,那时候王妃娘娘自然有顾忌。”
白蔻儿也笑道:“刚才端去的蟹斗王爷一定喜欢,我看拖一拖准会出头!”
两个人商量方定,肚子里却饿起来。这才想起刚才两桩事一打岔,饭也没好生吃成。
再往桌子上一看,王嫂陈嫂两个人正皱着眉坐在桌旁,满脸嫌弃。
原来小厨房的伙食向来油水少,那一桌子菜竟然被吃了个七零八落,只余些吃不成的调料,碗底里一些菜汤。
陈嫂还好说,端起饭来泡了点菜汤,小口小口扒拉起来。
王嫂却是看着菜,手里筷子叭地一声掷在桌上,破口骂起来:“都是些饿死鬼投胎不成!一桌子菜,吃得狗舔似的!”
厨房里哪有人应声,只一个个装死。
因不见小锦儿,白蔻儿便探头向院门外望,却见小锦儿乖乖的坐在石凳上晒太阳,手里还捏着半块吃剩的糕。
白蔻儿方吁了口气,含笑带怨问李婶:“你也不怕小锦儿饿着?”
“这屋里的人心还好,都帮着照料呢!也是锦儿乖巧,安安静静从来不惹事。”李婶心疼的看看女儿,感叹起来。
然而女儿虽然吃饱了,两个大人却是饿着,只得看那王嫂如何行事。
王嫂对着空盘子发了半天呆,想了又想,终于起身到篓子里摸了两个鸡蛋出来,爱惜地摸了又摸。
半天方才没精打采的对李婶说:“李婶,你把这两个蛋炒了吧。”
“两个蛋,怎么炒?”李婶明显一愣。
王嫂转念一想,又摸出一个蛋来,依依不舍的打量了又打量,这才递给李婶。
李婶看看蛋,又看看人,苦笑道:“王嫂,不好吧?四个人三个蛋怎么分?兩筷子就沒了!”
“你多抽打一会,炒出来松一些,不就够了?”王嫂满肚子没好气,脸都快拉到胸脯上。
李婶本来做了两次蟹斗,打鸡蛋打得两只胳膊又酸又沉。别说打蛋,端着装鸡蛋的碗都吃力,便将脸往下一沉。
“有本事,你来打,我打不了那么松!”
“咦?你不是做热菜的?你不想干了直说!”王嫂眼睛一竖,一肚子的闷气就要发作。
李婶正欲说话,白蔻儿却笑嘻嘻地钻了出来:“王嫂,你也累了一天了,不如歇着。我来和李婶说说。”
王嫂一听,正好就坡下驴,哪里有不依的?
只留下李婶,一脸无奈看着白蔻儿:“这叫我怎么炒得出一盘来?”
白蔻儿盈盈一笑:“别急,我自有道理!”
“哎,你鬼主意怎么这么多?”李婶在蟹斗上已得了好处,又刚听她说了那个歪点子,自然对她深信不疑,满面笑容的瞅着白蔻儿。
“你打鸡蛋的时候,滴两滴油进去,油烧得冒青烟了再倒鸡蛋。可别一次全倒进去,慢慢分两三次,前面的煎得蓬蓬松松凝固住了,你推到锅边再继续倒。”
李婶依言打了鸡蛋,果然倒进去几滴油。
搅打匀了,火生得虽旺,只是不集中在锅底,看得白蔻儿手痒。
此时又不敢露出浑身本事,只得趁着李婶倒鸡蛋之际,悄悄将柴火向灶心里一拨。
回手轻轻将拨火棍放回原处,鼻端已闻得炒鸡蛋喷香的味道。
李婶一心一意都在鸡蛋上,没留心白蔻儿的举动,只诧异道:“怎么一倒鸡蛋,这火突然就旺了?”
再看锅里,果然鸡蛋滋啦滋啦吹气似的鼓起来,蓬蓬松松格外喜人。
李婶照着白蔻儿所说,分了好几次倒蛋液,四个鸡蛋炒出来,倒是满满一大碗,比平常五个鸡蛋炒出来还要多。
白蔻儿手快,早已经又洗好一把韭菜,假作漫不经心地笑道:“那边还有些韭菜,不如炒进去?”
李婶心头一喜,拿过来三刀两刀切好,扔到锅里翻炒起来。
只见金黄喷香的鸡蛋衬着翠绿鲜亮的韭菜叶,一看就引人流口水。李婶取了个大盘子盛了,白蔻儿正要端上桌,冷不防耳边一阵哗啦啦的水响,白蔻儿一回头,只见王嫂提了壶滚水就倒进了锅里。
“这炒鸡蛋的油正好煮个汤,不然岂不白扔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王嫂手上一小箩白菜叶便倒进了滚汤中。
“咦?这能吃么?”白蔻儿不觉乍舌。
“怎么不能吃?这么一弄,也不浪费了锅里的鸡蛋味!”王嫂嘴上说话,手上也在忙活,取了盐和胡椒洒进汤中。
“扣门到这样的人,我还真没见过。”白蔻儿凑到李婶耳边,低声说道。
李婶却是见惯不惊,淡淡一笑道:“要不然,怎么会混到厨房管事的位置?上上下下都知道她精细!也算她厉害,后院里本来铺的青砖,如今倒成了菜地,省得一文是一文,不信你看!”
白蔻儿听得称奇,悄悄开了后门一望,果然后院里种着几垄蔬菜。
小厨房种菜不是主业,那些菜想来也是照料不周,一株株长得稀稀拉拉地。倒是一些野草长得比菜还高,略辨了一辨,分明有些灰灰菜、婆婆丁、野葱苦蒜枸杞芽,倒都是些好东西。
只是一时间倒也想不起来如何用,只在心中暗暗记下,回身又来看菜。
片刻一汤一菜做好,端上桌来。汤倒也罢了,一盘鸡蛋喷鼻香,金黄翠绿,果然吃得几个人赞不绝口。
“奇怪了,老李,往常做菜怎么远不如这个?鸡蛋炒出来硬梆梆的一坨。”王嫂便忍不住问。
“饿了吃什么不香?我看和往常也就差不多。”陈嫂嘴上酸溜溜地,手里却不停,夹了一大筷子鸡蛋。
见鸡蛋沾的韭菜多了,陈嫂手上用劲抖了两抖,却抖不干净。
这时陈嫂未免觉得吃亏,冷笑道:“还不是靠这些韭菜叶子衬出这么一大盘,你以为真的炒得蓬松了?她那两把武艺,我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么?”
李婶被陈嫂说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正待分辨,白蔻儿忙夹了一筷鸡蛋放到她碗中,悄悄在耳边道:“别管,等王爷吃了我们的蟹斗再说!”
果然李婶眼里一亮,收了怒容,脸上绽出笑来。
悄悄地又将白蔻儿扯了一把:“你可真是我命里的大贵人,就望着你让我翻身了!”
白蔻儿把指头竖在嘴唇上,嘘了一嘘,认认真真扒拉起碗里的鸡蛋来。
从成亲当日至今,白蔻儿竟是第一次好好吃饭,只觉得一道简简单单的鸡蛋炒韭菜也格外可口。那鸡蛋松软嫩滑,格外可口,比往常吃到的好吃百倍有余,倒让白蔻儿自己也意外。
此时心中暗忖,简简单单两滴油竟有如此神效,那些花了功夫的蟹斗、鲫鱼,只可惜自己做出来没得福分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