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想,越是满肚子的馋虫都要爬出来,不觉咽了咽口水。
正犯馋,一大筷子白菜叶便塞到了她碗里,白蔻儿一抬头,只见王嫂皮笑肉不笑的一张脸。
“尽吃鸡蛋干巴巴的,吃菜吃菜。”
白蔻儿还未反应过来,王嫂早抬起鸡蛋碟子来,自己碗里一扒拉,陈嫂碗里一扒拉,便剩了个泛着油光的空碟子,沾着几丝韭菜。
白蔻儿还惦记蟹斗呢,谁料想连鸡蛋也没得吃!
瞪了王嫂一眼,白蔻儿越发思念起那香喷喷的蟹斗来。
“菩萨保佑,要我是能吃得到就好了!”白蔻儿默默祝祷,将白菜鸡蛋拌着米饭,权且在脑子里想象着它是蟹斗,狠狠咽了几大口。
吃罢饭,王嫂陈嫂各自拉了张躺椅在廊下休息。
白蔻儿和李婶心中有事,坐在灶前,李婶只顾拨那灶里冷灰。
一边拨,一边就笑道:“咱们那蟹斗,卖相真是没得挑,王爷看了肯定喜欢!”
“可不是么,好看还在其次,这么吃蟹,又香又爽快!怎么着自己也得一个吃就好了!”
白蔻儿托着腮,咽了咽口水。
李婶点头叹道:“比拿着蟹八件慢慢剔,自然是省事多了。”
“王爷肯定喜欢极了!其实那烤出来的芙蓉,我琢磨着也好吃,肯定又香又脆!”
“可不是嘛,王爷一定喜欢!”
两个人在灶前揣测蟹斗的滋味,越是说,越是满怀期待。
白蔻儿也是一时犯了纳闷,便问李婶道:“李婶别怪我说话得罪人,你好象也不会做什么精细菜,怎么会到这小厨房伺候头层的主子?”
一句话问得李婶苦笑起来:“可不是吗?当初我在大厨房里,专炒大锅菜!府里有几个人炒得来那大锅大勺子?各房里的丫头、婆子都这样小锅小灶起来,也别吃饭了。就为都夸我手艺好,我也是当真犯了糊涂,信了王嫂的邪,谁知道小锅菜越发难!”
白蔻儿忙安慰道:“天下的厨艺都是相通的,哪有那么难?你看这蟹斗岂不是精细菜?等好消息就是!”
说得李婶越发盼着上头传来好消息,只说若是受了王爷青睐,谁还怕什么王嫂?到时候王嫂还指着她们混饭吃!
冷不防一边快盹着的秦家的站起身来,含嗔带笑道:“能不能别说了,我肚子里的孩子都馋了,一个劲儿踹我呢!”
“没你这么混赖的!”李婶掌不住,也嘻嘻哈哈笑起来。
三个人正说笑间,却见外面王嫂带笑道:“姑娘,你自己送进去,给谁都成!”
李婶扒着窗户眼一看,小丫头手里捧着的,可不正是先前给王爷送去的食盒?
“哎哟!”李婶将手放到心口,又是欢喜,又是期待,只当那小丫头又要象赵娘娘派来的人那么激动万分。
谁知道那丫头进来,将食盒往桌上一放,一声不吭回身就走。
白蔻儿心中生疑,抢上几步揭了食盒一看,呀了一声,脸上便现出苦笑来。
“哎,李婶,谁叫咱们乌鸦嘴来着!”
“咋啦?”李婶见状,心中一沉,脸上的笑也收了。
走过去探头一看,食盒中四个蟹斗好端端地还在。只是那烤脆的蛋白显然塌了下去,虽然还有点芙蓉花的影子,也只算得是一朵谢了的芙蓉。
“想吃,这会好了,果然吃得到嘴里了。”白蔻儿便伸手拿了一个,张嘴便要吃。
李婶一脸无奈,叹道:“我的姑娘,也就您还有心思吃!”
“不吃能咋样?等王嫂她们看见,还有我们的份?况且不尝,怎么知道下次该怎么改进?”白蔻儿理直气壮说完,自己便舀了一勺子蟹肉。
一尝之下,白蔻儿不觉皱了眉头。
原来这道菜送出去这么久,已凉透了不说,蛋白糊也早已经不脆了。至于蟹肉,虽然有姜葱料酒,冷了也未免透出微腥。
“怎么?”李婶担心地看着白蔻儿,白蔻儿被她这一看,连忙舒开眉头。
“冷了而已,吃着有些腥。要是能尝到刚出炉的就好了!”
“唉,按理说,你应该随便能吃到才能对呀!”李婶又替她伤感起来,用衣袖蘸去眼角的泪。
“李婶,你怎么只管替我难过?这有什么,世子妃有什么好当,在厨房里呆着我还更自在!”
白蔻儿浅笑嫣然,越发显得一张小脸清丽可人,倒看呆了李婶。
“我的姑娘,你要真这么想得开,倒也好……听说世子爷也是个魔头!”
“怎么个魔头法?”白蔻儿倒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世子爷从小打跑的教书先生,不说百个,几十个总该有。又说是娘娘按王府里规矩,也给他房里放了几个通房大丫头。没谁活过一个月!娘娘哪里搜罗得到那么多上等丫头?只得罢了。他倒好,娘娘不给人,自己上街抢了好几回民女,都拿银子打发了,还好没闹大。说起银子,世子爷的故事更是多……咦?你怎么了?”
李婶住了口,关切地打量着白蔻儿:“不是我吓着你了吧?”
白蔻儿一惊,如梦初醒一般笑道:“城里抢民女的王爷,有几个?”
“天子脚下,敢这么轰轰烈烈的,也就我们府里独一份!”
白蔻儿听得这句话,脸色顿时大变,惊道:“独,独一份?抢民女这毛病是咱府里独家?”
“可不是吗?真真的独门生意!世子爷那混世魔王啊!你这么花朵似的人,要是世子爷没跑,啧啧……我都不敢想!”
李婶说得自己后怕,连忙掩了口,又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偏你没落到世子爷的虎口里,也是命大!冤孽啊,你命里怎么就撞上了他……”
白蔻儿满面苦笑,低声道:“可不是,我命里怎么就撞着他了呢……”
白蔻儿嘴上说着话,心思早飞到了九个多月前。
九个月前,她正是被抢了一遭。
听那些人满口里也是世子爷长,世子爷短。
白蔻儿七八年没出府,哪见过这阵仗?也是被唬得魂飞魄散。
买蛋的铜钱乱中掉了一地,白蔻儿虽然想捡,那些人伸手一把将她便提到马上,哪里还够得着?
到得城外,这些人却不曾伤她,将她轻轻一提,便从马上放了下来。
白蔻儿丢了铜钱,也是急得顾不得害怕,揪住这些人不放,满嘴里只是让他们还钱。
一堆小厮哄笑着问出原故,便有人说:“鸡蛋值什么?周围都是村子,多多的给你买几篮就是!”
转眼果然提了满篓子的鸡蛋来,白蔻儿本来提了蛋要走,一群人却抽出明晃晃的刀来,架在她脖子上。
可怜白蔻儿纵然素来胆子大,到底也是惜命如金,锋快的刀刃口上,也是吓得不敢动。
那些人刚才还嬉皮笑脸,这时却恶狠狠的道:“今天的事,你要是透出半点风声,爷爷们活活剁了你!”
白蔻儿从不知鸡蛋价值几何,提得两边膀子酸疼。
回府里厨娘们一看,给了十个蛋的钱,买回来一百多。
贼名顿时扣到了她头上,秦编修素来清正,府里规矩特别严。
按家法一百板子,正是活活打死的节奏。
禀报上去,这才有了秦夫人顺势要她代嫁。白蔻儿念及此处,不由得叹气,果然是命里带了这灾星!
按理说她一个秦府烧火的丫头,与世子爷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若不是天寒地冻谁也不愿出门,她又怎么会撞客着了出门抢民女的世子,背了个贼名儿被强逼着代嫁?转了一圈,偏偏还嫁的是这个抢了自己的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