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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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宏盛听他们这么一说,也燃起几分希望,找出纸笔写下一张欠条,连同印泥递给杨红玉:“不管怎么说,你欠我一百五十块银元没跑儿,先签字按手印吧。”

    杨红玉哆哆嗦嗦地接过东西,倚在柜台上笨拙地写下“杨红玉”三个歪斜的大字,又蘸过鲜红的印泥,临盖手印前往杜汐和孙鸿光的面上一扫,见他们并无动作,这才咬牙按下去,而后递给朱宏盛,哑声说道:“你放心,自己犯糊涂干下的错事,我认。”

    朱宏盛见她亲口认账,再加上损失有办法减少,顿觉心情大好,挥手笑道:“既然你不打算再跑,我便依鸿光的话,继续留你干活。至于工钱嘛……他们两个说能捞回来一部分本钱,我就扣你一年。从这个月开始算,到明年五月结束。当然,期间你要是能凑够一百块大洋,这欠条随时都可以作废。”

    杨红玉叠声答应,复又系上围裙,抓起拖布就要清扫地上的水渍。杜汐从口袋抽出一方雪青色的手帕,递与她道:“先擦一下脸上的血吧,刚才烫伤的地方恐怕也需要尽快处理。”

    “多谢。”杨红玉接过手帕,低头钻进库房整理自己,面颊红得惊人,说不上是恼怒还是羞惭。

    杜汐也不管她,抄起拖布打扫卫生,口中说道:“老板,劳烦你帮我收拾一下柜台,另找一批东西放进去,快九点啦。”

    朱宏盛尚未应声,孙鸿光倒先惊叫起来:“啊呀,我十点钟还有一节课哩!暮棠,劳烦你替我包三块力士香皂,外加两罐双妹雪花膏,我得赶紧回家,送完东西好去学校。”

    杜汐依言寻来货物装进纸包,孙鸿光接过东西冲出朱颜,嘴里叫道:“暮棠,大舅,你们等我下午过来,再继续商量瓷盒的事情。”

    朱宏盛忙于擦拭柜台,无暇顾及,杜汐便赶到门外回应:“好的,下午再会。”

    跨上自行车的孙鸿光听闻,回过头冲杜汐笑道:“再会!”随后滑进二郎巷,转过一个弯,便不见踪影。

    杜汐退回柜台,一面拖地,一面问道:“杕榆经常来这里吗?”她想到孙鸿光是辛嫣的同学,生怕他一多嘴,自己再被辛家捉回去,赶忙打探消息。

    朱宏盛放下手中的抹布,抬头望向杜汐,怎么看都觉得杜是在打外甥的主意,正打算比较一下两家的门第,方才发觉他对眼前这足智多谋的漂亮姑娘一无所知。她家在哪里,父母做什么工作,为什么一个人来到省城……这些事情,他以前从未问过。

    于是朱宏盛决定打探一番,两下收拾好柜台,仰在藤椅上,答非所问:“杜,我记得你不是本地人,父母也随你在省城吗?”

    清理完地板的杜汐有些发懵——自己不过是问一下孙鸿光来朱颜的频率,老板查她户口做什么,难道……他觉得自己想嫁给孙鸿光?这脑回路也未免有点儿太大。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自己直接问孙鸿光,杜汐哀叹,垂眸答道:“家在鹤城,阿爹阿娘并未随我过来。”

    朱宏盛正欲再问,进来几位装扮时髦的顾客,他连忙起身招待,杜汐的事情随之被抛至脑后。朱宏盛的忘性大,这一抛,基本毫无记起的可能。

    杜汐乐得自在,跑前跑后地替客人推荐产品,不多时,她们便满载而归。清洗过伤口的杨红玉缩在角落旁观,恍然大悟朱宏盛对杜汐青睐有加的原因,奈何为时晚矣,自是悔恨难当。

    杜汐继续奔忙,时值下午,孙鸿光手提一只灰布背包,如约而至。

    朱宏盛瞥一眼墙上的挂钟,打一个哈欠,嘟囔道:“鸿光,你怎么现在才来,我正准备打烊哩。”

    孙鸿光不以为然地放下背包,取出一沓白纸并几只铅笔铺在柜台上:“大舅,时间不等人,等你吃饱喝足,进水的东西恐怕都得干成粉。”

    朱宏盛一愣:“可我实在困得慌啊。”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哈欠。

    谁说大舅贪财,这不钱在眼前都只顾睡觉嘛!孙鸿光暗自抱怨,眼睛四处一轮,盯住精气神儿十足的杜汐,笑道:“不然这样,大舅你打烊,我和暮棠出去另找地方商讨瓷盒的样式。”

    杜汐正打算单独和孙鸿光接触,好说服他切莫向辛嫣透露自己的行踪,连忙点头附和:“这办法挺好。”想起朱宏盛早上的问题,生怕他起疑,又补充道:“不过,老板可得给我另算加班的工钱。”

    朱宏盛揉一揉发困的两眼,答应得干脆利落:“没问题,快去吧!”

    五月已是暮春,孙鸿光同杜汐踏上花香馥郁的道,想起初次见面时杜汐的一阵尖叫,不由轻笑出声,杜汐偏过头看他,不明所以:“你突然笑什么?”

    孙鸿光听到她轻柔的声音,索性开怀大笑,须臾,方才强忍住笑道:“不好意思,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我和同学在外头拦车,冷不防听到……听到你吱哇一阵怪叫,真可谓‘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当时我还想,天呐,车里的人该不会特别难说话吧?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位温柔大方的姑娘。”

    杜汐面无表情地听他描述自己惊慌失措之下的叫声,尤其是“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一句,更是把她气得面色发白,遂冷不防不轻不重地推他一把。

    孙鸿光毫无防备地尖叫一声,一个趔趄跌向地面,忙用胳膊撑住,这才勉强稳住身形。他站起来拍干净衣服上的尘土,微愠道:“你做什么?!”

    杜汐冷笑:“让你尝一尝发出‘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叫声的滋味儿,没想到在受到惊吓的情况下,你叫得不比我好听多少。”

    孙鸿光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之处,走到杜汐身边一脸严肃道:“对不起,暮棠你放心,这件事我以后绝不再提。”

    杜汐瞧他恨不得鞠躬明志的模样,一肚子的气登时散去大半,忍不住笑道:“好啦,不过,你可得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

    孙鸿光慌忙真心实意地答应,好一会儿才敢直视杜汐的脸庞。

    两人并排穿过天色渐晚的街道,路过不少饭店、茶馆、凉亭之类的地方,都觉得不怎么舒适,便没打算进去,不知不觉,竟是来到梓墨巷附近。

    望一眼渐显疲累的孙鸿光,杜汐略一思索,决定邀请他回家议事,现在不过七点,顶多两个时,定能讨论出一个结果。孙鸿光欣然接受。

    一个半时过后,杜汐和孙鸿光终于敲定瓷盒的形制——圆形,半掌大,三厘米高,分淡粉和东青两种釉色,底部绘有“朱颜”二字和每只瓷盒的编号,通身再无其它修饰。

    孙鸿光轻按眉间,笑道:“瞧咱们多有趣,好几个方案挑来选去,最后竟定下这么一个简单得一干二净的。”

    杜汐收起被划拉得乱七八糟的稿纸,活动一下酸痛的腰身,回道:“大道至简嘛,你要是不甘心,就换回上一个方案。”

    孙鸿光疯狂摇头:“不要,这个挺好。”

    杜汐被他逗得大乐,笑音清脆,孙鸿光的倦意随之一扫而空,他接过杜汐沏的花茶,轻抿一口,顿时觉出腹中饥饿。

    杜汐也早已饿得发慌,送来花茶便前去准备饭食,馒头还有几只,再配上白菜和腊肉,不多时,一盘菜和五只馒头便摆上餐桌。

    饭菜的香味透过屏风钻进鼻腔,孙鸿光不等杜汐招呼,便自己走出来坐在桌边,馒头不如记忆中的雪白,摸起来倒也烫手,他毫不客气地咬下一口,再夹一竹筷翠绿的白菜,只觉口齿生香,抄动竹筷的频率不觉加快。

    于是乎,杜汐手捧西红柿鸡蛋汤过来的时候,餐桌上仅余两只馒头和半盘稀疏的白菜炒腊肉。杜汐搁下汤盆,望一眼埋头苦吃的孙鸿光,强行安慰自己:这也是肯定你厨艺的一种方式……

    孙鸿光听到动静,抬头见杜汐又端来一盆西红柿鸡蛋汤,咧嘴笑道:“还有汤呀,真好!”伸手继续夹菜,这才发现菜肴已然所剩无几,干笑道:“实在抱歉,我吃得有点多……”

    杜汐把剩下的菜拨到一处:“没事儿,我可以就汤吃馒头。”

    晚饭过后,孙鸿光主动请缨洗碗,许是手生,险些打碎杜汐极其喜欢的一只汤匙,不过锅灶清理得还算干净。

    孙鸿光一面洗一面和杜汐聊天,他说总觉得这次的馒头没有马车上的白胖,杜汐便给他解释,朋友送的馒头早已吃完,现在她的馒头都是从巷口买。

    孙鸿光又夸杜汐烧的菜好吃,杜汐低头微笑,借机说起自己逃婚的事情,孙鸿光旋即正色起誓,绝不向他人透露半点她的行踪,杜汐这才放下心来。

    一切收拾妥当,已是晚上九点半,孙鸿光告辞离开,杜汐把他送出大门,回到家中,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