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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入黑山羊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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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霭沉沉,西边的一抹斜阳悠悠地踱向山头黑黢黢的剪影背后。三木坐在一节朽木上,那是爷爷三年前和赤戟从森林里拉来的。赤戟是爷爷的马,并不高大,可是肌肉结实,皮毛也油光发亮。

    三木听爷爷说赤戟救过自己一命,可爷爷从来不说赤戟是如何救了他。每每三木问及此事,爷爷总是默然不语,然后偏过身子干活去。即便是挑不忙的时候提起,爷爷也是眯着双眼神游,充耳不闻。

    有几声咳嗽从三木的背后隐隐地响起,三木回头,身后是一幢低矮的土砖房子,房子的正面有扇老木头支起的木窗户。从外头看上去,里面一片漆黑。那几声咳嗽就是从这窗户里传出来的。

    三木立马从朽木上站了起来,急急地朝房子里跑去。三木来到爷爷的榻边,低低地唤了爷爷一声。爷爷许久许久没有动静,沟壑纵横的脸上不见丝毫生气。

    又静默了数秒,爷爷终于有了反应,喉咙里咕噜咕噜直响。三木会意,连忙捧起放在床牙子边上的痰盅让爷爷吐尽堵喉的污秽。爷爷吐完,躺回床上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阿木……”爷爷费力地撑开了唇齿,气若游丝“明天……你春姨来接……”

    还没听爷爷说完,三木就赌气的将手中的盅丢回原处,盅底重重地砸在地上,砰地一响。“我不走!”

    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三木皱着眉头给爷爷掖好被子。爷爷一直看着三木,深褐色的瞳孔有点微微泛白。眼底全是煎熬,还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暗暗涌动。

    三木不需要爷爷说话就能知道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但爷爷很多时候的眼神他却没有办法理解,可也会跟着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似的难受。

    比如说,现在。

    三木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他回到了那块朽木上坐着。阿黄看见三木的身影,欢快地奔了过来,趴在三木的脚边吭哧吭哧地喘气。

    此时的天空,已然被另一番景象所替代。三木撑着下巴出神地望着,眼里落满星尘。

    爷爷的咳嗽声又从屋里传了出来,三木想站起来去屋里看看,可准备支起身躯的双腿还没使劲,就定格在那里再也没有动作。三木看着屋子的上空,下意识地张开了嘴。他愣在那里,甚至忘了呼吸。

    一轮红色的满月。

    三木心中一惊,望着红月移不开眼。缭绕的云雾时常从红月的面前悄然飘过,月面上有几片暗的发黑。

    三木仿佛看见了一只山羊头,一只黑山羊的头。

    “三木,三木……”

    有一个嘶哑声音在他的耳畔幽幽地响着,愈来愈近。

    三木循着声音侧过头去,鼻尖蹭过一个冰冷之物,还有些滑腻。眼底闯入一个黑乎乎而又细长的影子。三木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缠绕在他的上臂上。

    是一条蛇。

    三木心中噼啪一响,脑子像突然失重一般,顿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尽管屁股底下的朽木表皮参差不齐,裂缝能塞进一根手指。可三木还是从朽木上滑了下来,重重地跌在了地上。阿黄的尾巴被摔着的三木狠狠地压了一遭,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它哀嚎着跳起来。

    “别怕……”

    那蛇从三木的手臂上下来,活像山水画上一笔灵动流畅的墨迹。它的眼睛有些残疾,空洞的右眼只剩下苍白的薄膜,没有眼球支撑的眼眶近乎畸形的萎缩。纯黑色的鳞片没有一丝杂质,在猩红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蛇!蛇会说话——”三木讶异眼前的情景,自从他看见那轮红月开始,一切都开始变得无比怪诞。

    三木使劲掐了一把大腿,把眼睛紧紧闭上,继而又睁开。三木每次做噩梦,就会用这个方法逃脱梦魇的掌控。

    可那条黑蛇还在那里森森地盯着自己,阿黄呲牙咧嘴的护在主人的身边,喉间响起的愠怒的低哮,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将那只黑色小虫撕成碎片。

    这不是梦,而且异常的真实。三木的鼻尖上还残存着起初那湿滑冰凉的触感,不禁浑身一颤。

    “欢迎来到黑山羊之森。”独眼蛇眯了眯眼,微微张开他的上腭。看上去竟然像正在朝他笑着,不过却笑得阴冷瘆人。

    还未等三木作出反应,独眼蛇就开口了。

    “我听到了你的愿望,”独眼蛇吐着暗黑的蛇信子,每吐一下就会跟着蹦出好几个字,“你说你想……治好你爷爷的病。”

    独眼蛇的眼睛眯的更紧了,他把身子探过来靠近三木有些惊惶的脸,像是在细细打量他好不好吃。

    “滚开!”阿黄咆哮了一声,想去咬断独眼蛇那细长的脖子。他猛地一跃,粗壮的前爪狠狠地扑向独眼蛇趴着的位置。

    独眼蛇扭着身段一闪,灵活地避开了阿黄充满蛮力而又愚钝的攻击。阿黄松开爪子,朽木上多了数条深浅不一的抓痕。

    “冷静,冷静。我只是想给你的小主人指条明路。”独眼蛇干笑了两声,语气带着六分嘲讽。那声音简直就像被浓烟熏过一样嘶哑,蹭到鼓膜上还有些硌人。

    三木看上去比起初适应多了,他调整好自己的坐姿,盘起腿坐直,不让刚刚摔疼的尾骨被上半身一直压着。他摸了摸阿黄的头,让阿黄退到一边。阿黄不肯,还是踞着三木和独眼蛇中间的位置不让。

    独眼蛇把自己盘成一座小小的黑塔,他接着说道:“不不不,黑山羊的心脏是一个奇物,散发着蓝色的光,就像一块耀眼的宝石,它可以让你爷爷起死回生。至于使用方法……等你拿到手我再告诉你。”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三木对这个不速之客抱满了警惕心,他想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这条蛇让三木心里头有些发麻,很不舒服。

    独眼蛇沉默了几秒,他尾巴有规律的轻轻拍打着身下的朽木,那副神态活像一个久经商场的谈判家。

    “你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然后等着天亮后,替你爷爷……料理后事。”独眼蛇倨傲地抬起了下巴,似乎吃定了三木会按他所说的去做,“带上你爷爷经常骑的那头像蠢驴一样的家伙,他知道怎么带你去找黑山羊。”

    独眼蛇不知道什么时候舒展开了身子,只见他身躯流动,很快就和背后的阴影融为一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独眼蛇一走,阿黄立即凑近独眼蛇一直盘踞着的地方闻了闻,随即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枝干粉的味道,我恨死那个味道了,又腥又臭!”阿黄自顾自地说着,四只脚的动作没停下来过。

    阿黄怒目圆瞪,他看着三木,像是在控诉独眼蛇的罪行:“是条该死的独眼蛇把你带进来的!”

    三木看着阿黄瞪圆的黑漆漆的眼睛,里头映着血色的月光越来越浓,他看上去对这里十分了解。

    三木环视了四周,惊觉四周的景色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里是一片旷野,大体呈圆形,在远处的地平线处可以看到依稀的高树。天上红月高挂,就像一只恶狼的眼睛,饥肠辘辘地,紧紧地监视着三木。土砖房不见了,在土砖房里的爷爷也……

    三木爬了起来,四下张望:“爷爷呢?爷爷!”

    他大喊着。

    若是爷爷一人留在外面的世界,谁去照顾他,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想到这里,三木有些手足无措,他想,他得出去。

    阿黄仿佛知道三木在担心什么,他把爪子放在三木的脚面上,安慰道:“三木,这里的时间运行是独立于外界的,等回家的时候,我们还是会停留在刚进来的那一瞬间。”

    听完阿黄的话,三木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蹲了下来,急忙向阿黄询问回去的方法。

    “黑山羊之森是什么地方?”三木站起来拍拍裤子沾上的土,土黄色的粉尘扑棱棱的往下落。爷爷总是说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们没办法探知的地方,三木以前还总是不以为然。现在看来,爷爷说的都是真的。

    “是动物的净土,也可以说是不会让人类踏入的极乐世界。这个世界是黑山羊——穆勒建立起来的,所以叫黑山羊之森。”阿黄语气带着许多对黑山羊的感激和崇敬。

    “这里欢迎所有憎恨人类,被人类摧残折磨的动物,即便你是一只苍蝇,你也可以在这里获得生存的权利和尊严。这里没有捕杀掠夺,没有饥饿干渴。你需要做的就是享受你的生活,直到你老死。我爱黑山羊,他简直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还是一个伟大的和平主义者。”

    阿黄停了下来,他闭上眼,在漆黑的视野中,勾勒出黑山羊健壮而又威严的轮廓。

    三木看着阿黄对黑山羊无比崇拜的样子,开始好奇所谓黑山羊的心脏——那块蓝色的宝石,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一个命悬一线的人起死回生。

    “黑山羊的心脏,很重要吗?”三木问道,他在不远处看到了站在原地沉睡的赤戟,他停了下来,打算先问清楚情况再去找赤戟。

    阿黄愣了一会,他努力搜索自己脑内关于心脏的所有信息:“听闻黑山羊是靠这块宝石开辟的黑山羊之森,也是用它救治来到黑山羊之森的动物们,无论是伤残还是绝症。是一块十分神奇且强大的奇物。大家不知道它叫什么,只听说过黑山羊说这块宝石就如他的心脏一般重要,于是大家都叫那个东西为——黑山羊的心脏。”

    三木转了转眼睛,然后有些忧虑地把眼睑垂了下来,他看着自己脚趾前的一方黄土。开始意识到,黑山羊的心脏对黑山羊之森的重要程度。

    “如果我拿走了心脏,这个世界会如何?”三木嘴唇一张一合,他想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对这个地方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会消失。”阿黄干脆利落地接道。

    “我会跟随你,无论你做什么。”阿黄又说,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润了润鼻子。

    三木沉默了,他紧闭的嘴唇有些颤抖。他好一阵都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甚至没有呼吸。就像一座死了的雕像,红月投下一片血海将他沉浸。

    一边是是至亲,一边是一个世界。

    爷爷看过许多大夫,但那些长着山羊胡的长袍老者,总是无一例外的叹息摇头。

    “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这是关于爷爷的病情,三木听到的最多的形容,就像要用瀑布去冲灭那点带着些许希望的火星子一般。

    找大夫已经毫无用处,现在的他一定要抓住让爷爷活下去的所有希望,即便是再荒谬的方子,三木也会去抓来。

    爷爷是他最重要的亲人,三木不能失去他。

    他在想能不能请求黑山羊来救救自己的爷爷,这样的话也不至于仅仅因为自己,而让整个黑山羊之森付出代价。

    三木这么想着,他不决定去拿走黑山羊的心脏,而是去恳求黑山羊能救他爷爷一命。

    “我们去找赤戟。”三木心中的负罪感终于不再那么重了,他轻松地带着阿黄朝赤戟走去。

    很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黑山羊与人类矛盾之深、之切。

    在旷地的另一边的赤戟醒了,他感觉到有个小家伙站在他的身边。

    他转过身来,视线再往下,瞧见一个灰不溜秋的人形小动物,头顶上杂乱的发丝朝四面八方胡乱的翘着,正在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里头水盈盈的,没有一丝杂质。

    “三木?”赤戟看着三木,更确切地说,他在看着三木山根上横着的疤痕。这让他想起来仲崖把三木带回来的那个雨夜,仲崖怀里抱着这个脸上鲜血纵横的男婴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三木慢慢地靠近赤戟,他抚摸着赤戟地前额:“我们去找黑山羊,救爷爷。”

    赤戟眼睛一眨也不眨,连眼睫毛都在颤抖。赤戟的颀长身体浴满了月红。原本棕黄的毛皮,在红月的映照下变成了绚丽的赤红。柔顺的鬃毛随着微风,飘逸如丝。阴影勾勒出赤戟健硕的肌肉,那矫健挺拔的体态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赤戟是一匹是不高大的马,却也蕴藏着驰骋万里的力量。

    “赤戟是祥瑞之气染出来的马,你真该看看他在红月下那副神气的样子。”爷爷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草里让人振奋的成分让他不小心说漏了嘴。

    三木的眼前突然蹦出曾经的情景,不过那时的他,还不懂爷爷在说些什么,他只管在一旁土灶前扒拉开快要燃尽的柴火,并没有在意。

    可是和着现在的情景,再想起爷爷当时的话,他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当时爷爷的神情,像是在描摹一副极美的画。而这副画卷,现在就展开在自己的面前。

    赤戟垂着头,连呼吸都沉寂了。他知道黑山羊,还回忆起了很多事情,不过都是些令人不快的回忆。

    时隔多年,他终究还是回到了这个他发誓永远不会回来的地方。这轮熟悉的红月,就像一个魔咒将他锁在深深的地牢里。微腥的风掠过鼻尖,赤戟顿时觉得一阵反胃。

    此时的三木,脑海里浮现出爷爷蜡黄的脸,孱弱的呼吸。他迫切地看着赤戟,希望他现在就答应自己的请求。

    赤戟看着三木,对方的急切心情透过那眼睛一览无余。

    罢了……

    终于,赤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