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中,六指与那丫鬟睡得正香,上空忽的“嘎!”一声鹰叫把两人唤醒,只见那只苍鹰已在头上盘旋,不住向两人鸣叫示意。
中午,烈日当头,阴影变成蓝色,野草在酷热中昏睡,而飕飕寒气,却从浓林密叶下掠过。
此前,六指与那丫鬟正在树林中伐木造筏,不知不觉已是正午,两人有些疲惫,又值烈日当头,便暂靠在树上歇息,待炎日过去再作打算。只见那丫鬟站起身子,六指却有些疲惫,睡眼惺忪,伸了伸懒腰,四下看了看,迷糊着口道:“天还是正午,你的老鹰怎这般早扰人清梦。”说着又合上眼。
那丫鬟踢了他小腿一脚,道:“整一条懒猪!你再不起来,小心那金鬃狼追来把你叼了!”
她这样一说,六指登时一骨碌坐了起来,睡意全无,耳朵竖得笔直,丫鬟忍不住“哧”的笑了出来。
“这鹰到底是想要作甚?”六指奇问。
“不知。”丫鬟抬头望着盘旋在空中的雄鹰,不出片刻,只见其神色一喜,忽惊道:“这雄鹰不是当初救下我们性命的恩人吗!”
六指听罢,忽的一怔,只见其抬头向其望去,也是惊道:“果真如此!喂!鹰兄,方才是你救了在下的性命,真是万分感谢,万分感谢!”说罢,鞠躬一揖。
“嘎!”那雄鹰厉声大叫,不过依然是盘旋在上空,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鹰兄,你不会饿了吧,我现在给你带点吃的!”六指说罢,忽拾起来地上掉落的一枚树果,轻拍其身上的尘土,随即用力向那老鹰掷去。
“嘎!”那老鹰又是大叫,面见向它飞掷而来的树果,随即双翅一扇,一股夹杂着热浪的烈风随老鹰双翼的摆动呼啸而来,那枚树果便倏地飞落回地上。
“这……”六指见罢,忽的傻笑几声,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那丫鬟“噗呲”一笑,轻拍六指的肩膀,笑道:“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你见过哪只雄鹰吃果子,这种普通的树果连常鹰都懒得入口,更何况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你瞧我的。”说罢,那丫鬟便从衣物里取来一块小布,这小布虽粗糙破烂,其中却散发着隐隐清香,引人沉醉。待丫鬟揭开小布,六指顺势望去,忽的一怔,片刻方才明白,原来,布中包裹的东西竟是昨日六指亲手烧制的鸡肉!
那丫鬟又是一笑,随即连忙奔至那雄鹰下方,将那布包着的鸡肉抬至肩头之上,道:“鹰兄,你一定是想吃肉了,正巧小女身上带有自己随身烧烤的鸡肉,希望鹰兄收下,以此来表达我们对鹰兄的感激之意。”
那雄鹰似乎对烤肉并不起兴,依旧在上空盘旋,佁然不动。
六指一笑:“没想到姑娘也摸不清鹰兄的心思啊。”说罢,又“咯咯”偷笑两声。
“住口!”
“嘎!!”那雄鹰叫得更加迫切了,只见其一直在空中盘旋,鹰尾一直冲着南方,似乎是想让六指两人注意什么。
“它是不是想让我们跟它走?”丫鬟问。
“姑娘,我又不是禽兽,怎知其言?”六指答。
就在这时,突然“嗷嗷嗷嗷……”一阵嚎叫,数十条半个人高的饿狼从树林窜出,一下子拦住了他们,数十双道凶残的目光一眨不眨盯住两人,一只只低声嚎叫着,一下一下咧着嘴。
片刻,狼群中忽的又蹦出一凶狼,只见其白毛金鬃,眼神凶狠肃杀,待六指两人定睛一看,这只凶狼竟是前日遇见的白毛金鬃狼!
六指两人这才明白,原来那雄鹰盘旋前来是要告诉他们狼群即来,让他们速速离开此地,可那两人苦想半天,均无猜到雄鹰之意,现在想来,也是暗暗后悔!
“姑娘,现在这白毛金鬃狼竟不是孤狼!现在狼群已至,怎办?”六指急问。
“这……”那丫鬟被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抓紧银剑,凝神戒备,虽是有点心惊,却也不十分害怕。她忽然听到身边六指呼吸有点急促,连忙转眼望向他,吃惊的发现六指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渗,握在手中的长剑不住微微颤抖,甚至身子也在微微战栗着,眼中竟闪现出涣散之色。
丫鬟心下奇怪,这小子是怎了?难不成是被群狼吓着?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难道怕这些恶狼?忽转念一想,不对,这小子前日面对那金鬃狼也毫无惧色,为何惧怕这些狼!这些狼看上去虽然凶残,也不至于惊怕成这样。想必是另有隐情。
正想着,群狼开始扑上来了,锋利的爪子,尖锐的牙齿,凌厉的目光,凶残的嚎叫,足以让人心胆俱裂。
那丫鬟剑尖一挑,挑落一只,剑锋再一扫,将另一只扫飞,侧面又有两头狼飞扑过来,那丫鬟不慌不忙,闪身一让,剑尾一摆,登时又将两头恶狼扫落。一左一右又有两头狼凶扑咬来,丫鬟双手一张,凤凰展翅,从容自若将扑来的两头狼劈飞。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原来她听不到六指挥舞剑锋之声。她心中骤然一沉,惊忙回头一看,只见六指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头饿狼扑倒在地,凶残的利齿正直向六指咽喉噬去!
丫鬟花容失色,惊呼一声“色狼!”,飞起一脚,将扑在六指身上的那头狼整条高高踢飞,直飞出河面!不过她救了六指,背后却空门大开,两头饿狼同时扑出,直咬那丫鬟后颈!
丫鬟只觉颈后两处寒气袭来,却来不及自救了。躺在地上的六指眼看着两条恶狼锋锐的牙齿直咬向丫鬟,突然弹地而起,整个人扑在那丫鬟身上,将她整个人扑倒在地,堪堪避过了两条凶狼致命噬咬。
这个时候,那条被丫鬟高高踢飞的恶狼也跌落入后方的长河水中了。哇!本来平静如镜的河面骤然翻腾起来,无数条不过手掌般大小的鱼直扑向那恶狼!这些鱼又短又扁,却都有两排锯齿一样的牙齿!
惨烈的嚎叫声从那恶狼口中发出,让人毛骨悚然,却不过叫了几声,就只剩下一撮狼毛轻悠悠飘浮在水面上。哎呀!原来整条河都是骇人的食人鱼!恐怖阿!
河面再次回复一片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那一撮狼毛在水面轻柔的飘浮着。六指跟那丫鬟倒吸一口冷气,而那些狼一只只对着河水“嚎嚎”低哮着,却不敢走前半步。过了片刻,想必是那金鬃狼也是惧怕这食人鱼,于是“嗷嗷”两声,随即它们突然“嗖嗖嗖嗖”退回了树林,也不管六指及那丫鬟了。
“嘎!”那雄鹰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又在上空盘旋数圈,片刻便倏地疾飞而去。
“好恐怖的鱼!”丫鬟颤着声音道。
“真是有惊无险,也是多亏这食人鱼了。”六指道。
丫鬟突然察觉他们两人还躺在地上,而六指双手正紧紧搂住自己蛮腰,登时粉脸大红,娇喝一声,一下撑开六指双手,飞身弹起。六指也连忙站起来,尴尴尬尬地傻笑着。
那丫鬟更加脸红,娇叱道:“你笑什么?”
六指一怔,“我……”。
“臭色狼,是不是想占便宜!”
“是哩,我见到有两头恶狼想占你便宜,所以忍不住也扑上去占便宜哩!”六指没好气道。
那丫鬟又要举起银剑,不过马上又放下了,咬了咬嘴唇,掉转头去,不哼一声。
六指见地上有几具被那丫鬟挑落的狼的尸体,于是飞起几脚,将它们踢飞落河中。河面登时再度沸腾起来,转眼功夫,数具尸体又只剩下几撮狼毛了。
那丫鬟奇怪地望着他,问:“你这是干什么?”
六指苦笑一下,道:“希望它们吃饱后不会再打我们主意。”
那丫鬟“噗哧”笑了出来,道:“真是一个懵小子,哎,方才与那群饿狼搏斗,天色又见黑了,先睡吧,明日再伐木造筏,渡过这长河。”刚才的怒气已是烟消云散。
六指听罢,忽望向天边漆黑的夜色,一开始,夜色的颜色很浅,接着,只见其变得深了起来,发出的光芒也越来越亮最后,一轮明月缓缓挂在那高高的、深蓝色的天空上,柔和的月光犹如一块透明的白纱笼罩着大地,真美啊!于是点头一应,靠在一棵巨树大睡起来……
翌日,天还没有亮,六指朦胧中觉得自己脚板似被一下一下踢着,耳边响起那丫鬟喝声:“色狼!懒猪一样,踢都不醒,还不起来!”
六指半张开眼,伸了伸懒腰,睡眼惺忪道:“姑娘,你每天都这么早么?”
那丫鬟见他还不愿起来,手中银剑突然闪电般直插而出,六指“哇”的一声,整个人弹身而起,吓出一身冷汗,睡意全无!
那丫鬟“哧”的笑了出来,六指一脸懊恼,却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己昨日与恶狼斗得筋疲力尽呢。
“喂,色狼,昨日与那些恶狼搏斗时,你为何全身哆嗦的跟筛糠一般?”那丫鬟奇问。
六指一怔,连忙摸摸后脑勺:“我也不知,只是正想运功时觉得全身无力,气累疲软,硬生生使不出劲来。”
“那现在可好些?”丫鬟又问。
“承蒙姑娘恩赐,在下早已好的彻底,现在是浑身有力,精神抖擞!”
“净耍滑嘴!”那丫鬟说是如此,心里却是十分受用:“既然你身体已好,趁天色不晚,我们赶紧造好木筏渡江离开这里。”
事不宜迟,两人马上砍树削枝,并力搭起了一个两丈来宽的宽木,然后在宽木四面拉下密密麻麻的枯枝藤蔓,作为牢固木筏的麻绳。这样整个木筏看上去就像一艘小船,只是没有任何门窗的白帆,且木筏中间有两根细小柱子,作为六指两人稳身之地。
两人合力将木筏移至水域边,又摘了一大堆野果子捆在木筏上,一切办妥,红日也开始从海面生出来。
那丫鬟问六指:“怎样,是不是真要朝着太阳走?”
“你认为呢?”
“这木筏渡江法是你想的,你拿主意!”
“但姑娘你……”
“我让你拿你就拿!”那丫鬟瞪着眼。
六指耸耸肩,道:“我觉得还是照着红日行走,反正我们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那丫鬟却道:“那太阳会动,就是我们想一直朝着它走,也未必能能办到!”
“这个也是……啊!我有办法!”
“哦?”那丫鬟斜眼看着他,“你又有什么馊主意?”
六指不管她,径自削了两根笔直的树枝来,一根直插在木筏前端,另一根直插在木筏后端,然后道:
“只要我们朝着太阳走,这两根树枝的影子就会重叠在一起,只要保证这两根树枝的影子始终重叠在一起,那我们就是始终朝着太阳走!”
“嘻,也亏你想得出来!你这家伙馊主意就是多!”那丫鬟笑道。
“何止,我还给这两根树枝起了名字。”六指得意道。
“哦?什么名字?”丫鬟觉得有趣且好笑。
“姑娘姓甚名谁?”
“这……”那丫鬟一怔,忽犹豫片刻,道“姓温名翠。”
“木筏后端那根叫六枝,前端那根叫翠枝。如果翠枝影子偏出六枝影子左边,木筏就要向右转,如果翠枝影子偏出六枝影子右边,木筏就要向左转,总之,六枝翠枝要始终合在一起。”
温翠粉脸倏地一红,道:“什么六枝翠枝,一塌糊涂!”
六指嘻嘻笑道:“好啦,上木筏吧,我们要离开云梦泽喽!”
两人登上木筏,一同回头凝望了大泽一眼,然后朝着太阳的方向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