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初晓都快十三岁了。初秋生了个小儿子便愈发有母性，在院里也时常照顾着初晓，特别是初晓年后初来月事，小丫头懵懵懂懂的弄不明白都是初秋在教她。那是在冬日来的月事，一早起来初晓只觉得不舒服得很，可也要照常去伺候少爷。冰天雪地里冻了那么一遭初晓差点疼晕过去，最后是初秋捧了碗姜汤来才好转的，少爷还让她休息了好几日。
“初晓现在起就是大姑娘了，若还是在家中就可以商亲了呢。”初秋捧着姜汤一脸欣慰的笑容仿佛还在昨日。
现在初晓自然学会照顾自己，不用初秋来送姜汤了。这一年二哥倒是有来过，说是已经把四姐姐赎了出来特意来城里支会她与大姐姐。其他的事情却是没有的，她平日里除了照顾少爷外便随王妈妈与初秋学算账理事之类的事情，如今进步极大。到了十三岁初晓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个子拔高了不少，五官一下子长开倒有了八分温婉秀美。
现刚七月，倒是酷暑天气。初晓在大夫人院子里规规矩矩候着，日头有些大，她便在檐下等着少爷给大夫人请完安。今日不知大夫人与少爷说了些什么，倒是聊了良久时间。
屋内，许溯染在大夫人下首坐着。大夫人说完寻常的话后便顿了顿，忽又开口：“上官夫人前几日来吃过茶，说是上官少爷不久前从韶城学习回来，这次请咱们去府上为上官少爷接风洗尘。上官少爷与你从小交好，你去一趟也是应该的，也好从他哪儿学点什么。”
上官敬枫去年科考时未中举，既是落榜必然伤心失意便去韶城一家大书院修学一年，前几日才算学成归来了。许溯染本就打算去一次上官府拜会上官敬枫，这不是大事，母亲往常是不会提及的，这次既然说起了必然是“接风洗尘”不寻常。
果不其然，大夫人又说道：“这次的接风宴上官夫人可是只请了自己的亲戚，外家是没有几家受邀的。而且此次是上官小姐主持宴会……”
明摆着是给上官小姐相看丈夫来的。许溯染听明白了，上官静媛今年十四，估计与她同岁的弟弟和大她三岁的自己都是要去的。“母亲如何打算？”
“溯枭只十四年纪还过早了些，此次你去就好……”
只有自己？许溯染想提出不满：“母亲……”
“上官家与许家算得上门当户对，静媛贤惠又是嫡女，这有什么不好。”大夫人心底里是看好上官静媛的，“看静媛一直对你有些心思，你倒好，都没理过人家。别人到了你这个年纪都娶妻了，你房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老夫人前些日子说了，打算给你选一个。”
“母亲，这事不比劳烦母亲和祖母，儿子若有看中自然会与母亲说。至于婚事，孩儿病中孱弱，推几年无妨。”许溯染起身行礼。
“等你有看中的怕是等不着了，左右不过是个通房丫头老夫人要给你选便选了，等你有看中的再选上来也可。”大夫人摆手让许溯染坐下，“最要紧的是你的婚事，你是嫡长子不同他人，你的正妻当然要好好选择。”
大夫人看了眼许溯染，又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叹了口气：“婚事都是父母之言，你不用管，我与你父亲自会决定。只是上官静媛就算你不喜欢还是要接触接触，毕竟曼城里比她好的姑娘不好找。”
“……”
许溯染破天荒什么都没附和，只是拱手又行礼。大夫人看他这不开窍的样子也没了兴趣，让他出去了。
许溯染走出门，看不出喜怒。曼城的富家和官家小姐他大致都见过的，确实没人可让他另眼相看的。要知道那年落水后失意惶惶了那么长时间，都快看淡生死了，怎么还会对这些既不理解他又各怀心思的庸脂俗粉有什么感情。
“少爷，您总算出来了！”
初晓见到自家少爷来了忙迎上去，撑开了一把绣伞给许溯染遮阳。许溯染到底长了初晓四岁，比初晓高了两个头多，初晓拿着伞只能踮起脚又伸直了胳膊，样子倒是滑稽。
许溯染从初晓手中拿过伞：“收了吧，这样太劳烦你了。”看着就知道初晓为他撑伞实在是费劲。
“日头晒，奴婢怕少爷中暑……”
许溯染收了伞拿在自己手中。“我可没这么娇弱。”许溯染又看见初晓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他在屋里有冰有茶自然不怕，可初晓却在外头闷热了老半天，真是热的，“等回去了我叫罗墨去井里捞个西瓜上来，你也吃些。”
初晓用袖子擦了擦汗，有些兴奋地点点头：“谢少爷！”
西瓜切好了，许溯染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块，罗墨吃了一块，剩下好多初晓也吃不了，便端了一盘冰西瓜分给后院使粗的侍女们。
草儿和桃儿年长些不贪这些，只一人拿了一点就回房了。余下三个便放下手中的活计凑了过来，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巧燕先问了初晓：“初晓，你是少爷的贴身侍女应当知道些什么吧。我们可听说了，老夫人打算给少爷选一个通房丫头。”
“这，我倒真是不知道。少爷也没提过呀。”初晓也拿了一块大西瓜，咬了一口。不过想来少爷的年纪是该有个通房丫头了。
通房丫头在初晓眼中不算什么正经主子。要是受宠那便不必干活受尊重些，要是不受宠那还不如一个贴身侍女来的好呢。要知道大夫人身边的王妈妈都可以管教一些不受宠的妾室，何况只是通房。
巧画急忙忙接话：“你一个贴身侍女自然瞧不起通房丫头。要知道通房是可以贴身伺候少爷的，要是得欢心说不定还能抬为妾，这可比我们天天扫地洗衣服来得强。”
巧蓉也参与进来：“而且……咱们少爷是正人君子，虽冷漠了些，可他的通房丫头就算不受宠也必然不会受磋磨的。”
“这么听起来怎么感觉这是个肥差了。”初晓又咬了口西瓜，吸了一口汁，很甜。
巧燕笑了：“是肥差也和你没关系，你才几岁呐！”通房丫头应当是十五六岁的吧。
初晓摇摇头，她才不在乎这个，她是要一直伺候少爷的，只要能在少爷身边伺候就好，谁当了少爷的通房与她可没关系。少爷要是满意那个通房她便恭顺，少爷要是不喜欢那她便井水不犯河水好了。
第二日正好发例银，初晓得空便到初秋屋里去了，初晓进正好碰上草儿出来，看草儿的脸色倒是有些开心的。
初秋看着草儿离开，摇了摇头：“傻。”
“初秋姐姐这是怎么啦。”初晓进屋顺便把门带上。
“老夫人想选一个通房丫头，这几个都坐不住了想让我美言几句呢。”初秋轻笑，“她们要是真被选上还不知是不是好事。”
初晓学了几年也明白了不少事情：“初秋姐姐是说她们日日都在少爷跟前，这么多年了少爷都看不上，她们若是选中了少爷必然是不满意罢。”
初秋点头：“有长进。”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通房丫头不比其他明媒正娶的主子，她们是荣是辱全看是否受宠，既然少爷看不上这些院里的侍女，那就算成了通房也是不得宠的，将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初秋觉得既然为人奴婢就本本分分的，再机灵一点便再好不过了，眼界太高可不是好事情。
初晓拿了一两银子的例银就心满意足地回房藏起来。因为少爷近几年身子好些，值夜便不必在少爷屋里守着了，像其他主子的一样在侧房值夜，而少爷一直不曾再加贴身侍女，便还是初晓和罗墨两人轮流值夜。
今夜是初晓值夜，她待会儿打算过去。初晓出门看了眼月牙儿，今日是七月初二了，每日就是七月初三，她便真真正正十三岁，可以像院里其他侍女一样挽头发了。挽发……初晓叹了口气，她原先倒是忘了生辰这事，便忘了给自己买支簪子，想挽发也不知用什么挽。
明日去买罢……
可初晓转念一想也不着急去买，府里的侍女都有差不多的发型和衣裳，犯不着挽发。她一个贴身侍女偶尔挽个头发还好说，使粗侍女万万不敢这么干，生怕受责罚。
初晓便端了盆冰进屋把罗墨换出来了。罗墨临走时对初晓嘀咕：“少爷今天被老夫人叫去，现在还愁眉苦脸呢。”
“怎么回事？”
“通房呗。”罗墨给了初晓一个眼神，便推门离开。
初晓也琢磨得出□□分来。她放下冰，拿了少爷的扇子为他扇风。“少爷热吗？”
“初晓，你觉得院子里谁瞧着顺眼，谁最和你的眼缘。”许溯染问。
初晓猜得到：“少爷若是要选个通房丫头那可不能问奴婢，要问问您自己呀。少爷瞧着好的，奴婢都觉得好。”
可没一个觉得好的……许溯染沉默。
“那……要是少爷实在没有喜欢的，老夫人喜欢谁那便谁罢。”初晓出出主意，“老夫人的眼光选的人想来不差的，少爷也不必徒增烦恼。”
许溯染摁下初晓扇着扇子的手：“我不是烦忧这个，通房也算是侍女，到时候她想走想留都无所谓。你放下吧免得手酸。”
“奴婢手不酸。”初晓还是抽出了扇子继续为许溯染扇风。
许溯染拍拍初晓的脑袋。“明日要去上官府上，你准备一下随我去。”又吩咐道，“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