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恩快步走到解刨室门前，在门口取下腰间的配枪，他轻轻敲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甄海洋面带微笑地出现在门后。“琼恩警探，你来了。”
琼恩将枪对准甄海洋的腹部，将他逼进屋子，顺手关上门。甄海洋面露惊恐，连连挥手道：“琼，怎么回事儿，别开玩笑啊。”
琼恩面无表情，扣动了枪支上的某个按钮，枪口的蓝光变成暗红色，那意味着琼恩手中的枪支从只能限制被击中者行动的限制模式，转变成了能够造成致命伤害的火力模式。甄海洋不断哆嗦着后退，撞到了停尸台上，他非常讨厌别人将枪口对准自己！
甄海洋滑动喉咙，说道：“琼恩警探，请把你的枪收起来，否则我要·····”
琼恩打断他道：“要干什么，报警吗？我就是警察，你也是警察，你想找谁帮忙呢？”
甄海洋紧紧盯着琼恩的枪口，生怕其随时冒出一道红光击穿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一个警察要拿枪指着另一个警察？”他心翼翼地问道。
琼恩撇撇嘴：“那为什么一个警察要向别人汇报另一个警察的查案进度呢？”
甄海洋头皮突然瘙痒起来，脸侧、鼻子、脖颈儿都好似沾了烧开的油一般，逼着他去挠去抓。他叹口气，用那种早已排演过不知道多少遍的，不可理喻的语气将已经失去意义的字词吐出来：“你在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琼恩和甄海洋都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接下来的剧情会是什么。但即便不承认，做错事的也大都心怀侥幸，甄海在等着琼恩拿出证据时，也期盼着会有个不一样的发展。而琼恩，他很是享受这种快乐，看着蠢货们作茧自缚的快乐。于是这两个人，按部就班一样，琼恩摁亮了自己手腕上的通讯环，甄海洋听着自己的声音一句一句从那该死的机器里蹦出来：
“他好像知道了些什么，那个新来的警探，似乎是从金夫人的机械眼上看到一个名字。”
“嗯，我就喜欢聪明能干的伙子。”
“可是······”
“没关系，把吩咐给你的处理好，不用操心别的。”
甄海洋突然就没了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他不再搀扶着桌子，直起身子。无论是琼恩的目光还是面朝自己的枪口，他都不在乎起来。这些蠢货总喜欢在所有事情被揭发的那一刻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对于琼恩来说，那反而像是卑微地拉扯最后一块儿遮羞布，他笑出来，然后突然抬起一脚，踹在了这个年轻人的腹部。甄海洋吃痛，捂着肚子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对方是谁？”琼恩蹲在甄海洋面前，将枪口顶在他的脑袋上。
琼恩那一脚力道真大，甄海洋艰难地喘着气，试图从疼痛中缓过劲儿来。他抬起头，细密的汗珠从他发间渗出。在这样一个通过机械改造，怪力横生的年代，很多人都会忘记人究竟有多么脆弱，但每日用刀子切开各样人物的甄海洋比谁都清楚。那些瘾君子们黑硬的器官，卖淫者们腐烂的下体，改造不当者们被机械侵犯的躯体，历历在目。他清楚，这样蛮横的一脚可能踹裂了自己的某个内脏，鲜血可能正如机油从损坏老旧的机器中般流出一样。
琼恩揪起这个年轻伙子的金色头发，宛如一个旧派恶人般毫不迟疑地将其撞在金属桌角。“快说。”琼恩没有喊，也没有露出凶狠的表情，只是淡淡说。
甄海洋忍着疼痛说道：“你居然窃听我。”
琼恩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于是他满是皱纹的大手捂住甄海洋的嘴，枪口对准年轻人的肩头，扣下了扳机。灼烧感和撕裂感迅速冲击着甄海洋的大脑，他瞪大双眼，胡乱扑腾，却连喊叫的权力也被剥夺。很快，那种刺激消退下去，为了保护自己，大脑暂时麻痹了部分神经。真是高明，甄海洋想。
琼恩一松开他的嘴，他就立刻做出服输的表情，连忙求饶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所有的通话渠道都是加密过的，声音也处理过。”
琼恩将枪口抵在了甄海洋的另一只肩头，瞪着他，并不说话。
甄海洋几乎要哭出来了：“我真没胡说，他们说事成之后会和我见面，给我一大笔钱！可我现在还没和他们见面啊，我真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只是想要钱而已。”
琼恩没有问他一个上民要钱干什么，在下民区呆了整整十二年，他清楚在这地方钱的魅力有多大，也明白从这里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有多难。但是，理解并不代表同情，琼恩脸上的肌肉颤动着，将他踢倒，然后将皮鞋放在了甄海洋的伤口上。
“那就告诉我点儿有用的，你知道的。”琼恩像平常碾灭烟头一样的动作让甄海洋叫出声来，“然后等着彻底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垃圾！”
嗨，看来今天是不好过了，甄海洋费力苦笑着扯动嘴角。
周卓谨慎地握着方向盘，驾驶着警局配备的私家车在街道上行驶。在到达此处之前，他接受过适应训练，其中一项就是学习驾驶依旧使用轮子、内燃机和摩擦力的老旧汽车。但训练是一回事，驾驶着车在下民区中心躲避这些野蛮人和他们的机械怪兽是另外一回事。好吧，虽然没那么夸张，但这糟糕的路况和老旧的机器也让周卓够受的了。
周卓前面的车突然猛打方向左转而去，周卓立刻刹车，身子随着惯性向前猛顶在了方向盘上。后背突然传来的疼痛让周卓没有功夫去骂娘，他呲牙咧嘴，趴在方向盘上缓了一会儿。“怎么回事？”周卓问道。
霜娘的声音立刻在他脑中响起：“上次和千斤顶对峙时候，肌肉扭伤。”
疼过劲儿去，周卓再次发动车子，他喜欢在没有旁人时，像对其他人一样正常对话：“差点儿忘了这茬，不过我还以为是肋骨裂了几根。”
“肋骨没有问题，背部的肌肉扭伤如果不剧烈运动也不会复发，静养就好。”霜娘说道，“脑子有没有毛病就不知道了。”
周卓扯动嘴角，霜娘的每一句逗趣他都觉得格外好笑，所以他并不反感在一般情况下这个ai跟自己开开玩笑。“有什么建议吗？关于查这件案子。”周卓问道。
“可以以普通人的身份混迹各类犯罪高发场所，但考虑到你刚来到该地，文明的隔阂程度会使你建立人际的过程格外困难。”
周卓翻个白眼，还真是。“我唯一刷过脸熟的地方就是那个蝶妖俱乐部，但我要调查的是改造金夫人的工匠信息，绝不能到那里去，艾薇会第一时间有所察觉。
“冰伞帮呢？”霜娘问道。语气是疑问，实际上是某种建议。
周卓沉吟一下，说道：“冰伞帮和蝶妖处于强烈的敌对状态，彼此暗中的信息获取只怕也会比平常更频繁和隐蔽，撞枪口上可就不好了。再者不少冰伞的人也因为咱俩进了监狱，只怕我这张脸可不好混。”
霜娘回复道：“我一向不擅处理人际关系。按照你的分析，如果我们要找到最适合的地点，就需要知道这些犯罪高发场所间的关系。”
“而我们认识的最清楚这座城的人是······”周卓自言自语着，想到琼恩的脸庞，“算了。”
“你不喜欢他。”霜娘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
正常人都不会喜欢他，周卓想。
“那我们就没办法进行调查了。”霜娘说。
“唉~”周卓在车里四处张望着，“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看到街角电线杆底下那两个人了吗？帮我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霜娘将画面在周卓视角一侧放大，勾勒出他们的动作并得出结论：“在进行某种交易，从交易物品外观来看很有可能是毒品。”
“看好了，好好学。”周卓把车停在远处，从车上下来时，纳米材质的衣服已经变换成与路边那些下等人类似的款式。智义手被长袖的衣服遮盖住，即便露出机械的五指和手掌在这里也很常见。周卓并不看那两人，假装要路过他们一般走去。
“其实你偶尔这么穿一穿也挺好看的。”霜娘调侃道。
“你是在跟我调情吗？”周卓自言自语到。
“你是直男癌吗？”
“不敢相信一个几百年前被创造出来侮辱男性的词竟然会从一个人工智能嘴里说出来。”
“时过境迁，先生。”
周卓走到那两人附近，故意四处张望一下，然后做出鬼鬼祟祟的样子，走到他们跟前。那两个人互相指了指周卓，用俚语方言交流几句，接着突然掏出枪指向周卓说了一句什么。周卓立刻双手举过头顶，做出惊恐的表情，据说这个动作表示投降的由来已久。
“他们问你想干嘛。”霜娘翻译到。
周卓用普通话说道：“我只想搞点儿货朋友。”
“你需要我帮你翻译成方言吗？”霜娘问道。
“不，不需要。”周卓在心里拒绝了霜娘的帮助。
两个人似乎听懂了周卓的话，相视一笑，收起枪，走近周卓。
“子，不会说英语啊？”其中一个用普通话说道。
周卓摇摇头，又说了一遍：“我只是想搞点儿货而已。”
他们没有接周卓的话，而是靠得更近，几乎要贴在他身上了。尽管这有利于周卓接下来的行动，但他确实感到一种······被侵犯的不适。
“只会说普通话，那就说明，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了？和亲爱的爸爸妈妈闹矛盾了？宝贝？”一个说道。宝贝！他居然对我叫宝贝！周卓在心中怒吼！
“你爸爸妈妈没告诉过你不要乱跑吗？为什么穿成这样子？你以为穿得和我们一样就能融入我们了吗？”另一个揪弄着他的衣服，说道。
“嘿！你看他的手，上等货！”说话的男人要去抓周卓的义手，“咱们给他翘掉卖······”
“揍他！”霜娘在周卓脑海里喊道。
周卓于是顺势抓住那只脏兮兮的手，只听见一排骨头的脆响，那人的五根指头已经断了四根。另一个人见势不妙就要逃跑，周卓掏出限制模式的配枪扣下扳机，就见那人立刻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被周卓捏住的人使劲嚷嚷着俚语，霜娘在周卓脑中翻译：“哭喊，求饶，嗯······他说什么都可以给你。”那人哭丧着脸递出一把长条形物品，霜娘告诉周卓那是下层人中的富有者才用的信用卡，显然这混混手中的玩意儿都来路不正。周卓并不在乎，他想要的是情报，关于情报贩子的情报。
周卓夹住那人的手指将那年轻混混用力从地上扯起来，又疼得他嗷嗷大叫。他拍拍后者的肩膀，笑着说：“我只想知道点儿消息，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就告诉我上哪儿找到个情报贩子。”
“我说我说，我想起来了，啊啊，往东走个七八百米右拐，然后走完一条街，街对面有条老胡同，胡同再往里走，对对对，能找到一个鸡窝！里面的老鸨牡丹娘，听说她是情报贩子！”
“牡丹娘，这名字倒是古色古香啊！”周卓一脚踹在这混混的裆部，然后推开他。
牡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