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当日的傍晚时分,皇宫内被一股凝重的气氛所笼罩。

    从今姞漪的寝宫来来往往的宫娥、太监们各个都端着盛着水的木盆。只是他们端着的木盆里的水都呈现着不祥的猩红……

    就在刚才天子来与姞漪共进晚餐的途中,姞漪面露十分痛苦的表情捂着肚子昏厥了过去。

    期初天子以为这是有人下毒欲谋害自己。但随即从自己安然无事、以及姞漪突然大量泄血的情况,天子判断事情并不是这样。

    急忙招来太医为贵妃诊断的天子就坐在姞漪的塌边,心疼地看着面无血色,冷汗不断流出的姞漪。

    “……”几位给姞漪诊脉过的太医相互看了看,便发现各自都露出了同样的惊慌异常的神色。

    “你们几个到底弄清楚了个所以然了么?”天子对姞漪的但犹转化成了怒火,对几位太医大声咆哮。

    “这……”几位太医面面相觑着犹豫了半响,最后开口说,“禀告陛下,贵妃娘娘的身子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只是……流产了。”

    “流产?”天子大惊,脸上的血色同样唰地变成了和躺着的姞漪同样的白色,起身摇摇晃晃着来到几位太医面前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贵妃娘娘身怀龙种……可惜胎儿不幸夭折……唔!”

    “混账!”天子一脚蹬翻了回话的太医,再次咆哮:“寡人不是问流产是什么,寡人是在问为什么!”

    “……这个还得容臣等调查……唔!”

    又一位太医被踢翻。

    “寡人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你们要给寡人将事情调查清楚!否则寡人就将你们这班无用的家伙们拖出去斩了!”

    就是因为早就预想到了或许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些太医们才在一开始便摆出了那么为难的态度。现在谁不知道天子有多么疼爱姞漪?而这样的姞漪怀了龙种又流产对于天子会有多严重更是不用任何人多说的。现在天子如此盛怒,太医们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可太医们心中却都有怨气。毕竟谁都不是神仙,怎么能够说在一时半刻就弄清楚流产的原因?

    “……圣上……”

    姞漪一声轻轻的呼唤,不但让天子迅速地转身回奔,还将这些直面天子怒火的太医们拯救了。

    “姞漪……”天子轻轻坐到姞漪的榻上,牵住姞漪伸出来的玉手。

    “……圣上……奴家……这是怎么了?”姞漪楚楚可怜地询问,仿佛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毫不知情,之感觉到万分的疑惑。

    “……”面对着姞漪的询问,天子一时语塞。只能用双手夹握住姞漪冰冷的手说:“……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修养两天就会好了。”

    “……”姞漪看出天子为难便不再追问,反倒是伸出另一只因为虚弱而微微发颤的手拭去天子眼角的泪水说:“……既然如此……圣上便也不用为奴家担心了……”

    “……”原本难受化成的愤怒在姞漪这番话下变成了酸楚。姞漪的擦拭更是反倒让天子含着的泪水滑落了下来……

    “蜀后娘娘驾到~”

    门外传话音还没有落地,就见蜀后带着一脸担忧的神色匆匆来到了屋内。

    “见过蜀后娘娘。”

    众人忙给蜀后行礼。

    蜀后只是应了他们一声便急急来到了天子面前拜道:“见过陛下。”

    虽然蜀后哪怕是给天子行礼之时目光都注视着姞漪,但天子也并不对此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一下。

    “妹妹,这是怎么了,白天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就这样了?”

    “……劳烦姐姐来探望……妹妹也不知道这是为何……不过圣上说了……妹妹没事……”姞漪挤出一丝笑容对蜀后说。

    听姞漪如此回答,天子心中又是一痛,不禁皱起了眉间。

    而这被蜀后看在了眼中。蜀后便知道了事情绝对没有姞漪说得这么轻巧。不过蜀后再次转过脸看向屋中其他人时,发觉所有人都回避着自己的视线。

    “哎……这到底是怎么了。分明白天还好好的……”蜀后自言自语般说,“我还吩咐吴公公要将‘养生丹’也给妹妹你送一份。不过你现在身子不适,还是不要吃了。等过了这一阵子,身子好转了再……”

    “蜀后娘娘,您可是说养生丹么?”太医脸色铁青地打断蜀后的话语询问。

    蜀后为人谦和大度,对于自己的话语被打断并不在意,只是平静地回答:“是啊。今天白天妹妹还在我那里和我一起各服了一颗。”

    “……”

    所有太医们听到这里脸色那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起来。

    天子察觉有异便开口询问:“怎么了?这养生丹有什么问题么?”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兢兢战战地回答:“禀陛下。宫中丹药皆在太医院有所备案,为的就是以防万一有歹人欲以献丹的名义谋害宫中之人。而这养生丹的配方臣等都有看过。这养生丹是驻颜补气的良药丝毫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养生丹中有几味药是绝对不能让孕妇服用的。否则便会……流产……”

    “什么!?”听到这里,蜀后嚯地站了起来。“难道,难道……”

    蜀后吃惊地看向用发颤的声线重复着一个词的姞漪:“……流产……流产……”

    “……妹……”

    “啪!!”

    还没有等蜀后说完整一个词,天子起身反手一巴掌便挥了过去。这一巴掌准准地打在了蜀后娇嫩的脸颊之上,发出了响彻房间的动静。

    天子不是有着千斤之力的武夫,但毕竟比起柔弱的蜀后来那是太强壮了。这一巴掌不但打肿了蜀后的脸颊,打破了她的嘴角,蜀后整个人还因为那力道摔倒在了地上。

    蜀后傻了。自己这一生可是被娇生惯养的。虽然家教甚严,但却从来没曾被动过一根手指头。第一次被人打,蜀后在感到疼痛之余,更感到了十二万分的疑惑和惊讶。呆呆地只手撑坐在地上,用一手捂着自己疼得发麻的脸颊,望向了对自己动手的丈夫。

    屋里的所有人都傻了。天子虽然是天下之主,但后可也是母仪天下的至高贵人啊。按照礼法别说是伤害,哪怕是出言不逊都是不被允许的。可是当下本应母仪天下的蜀后被天子打了。蜀后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威仪和尊严可讲?

    “你,你这个妖妇!你就是成心要害姞漪是不是!你嫉妒姞漪才给她下如此卑鄙无耻的黑手,是不是!”

    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的天子口不择言地大声呵斥蜀后。就当着屋里伫立着的那么多宫娥、太监以及太医们,大骂蜀后为妖妇。

    这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事情。天子的家事本来就是事关天下的大事,哪怕是天子宠信众多妃嫔之中的特定一个都会影响到天下权重的分布,更何况是天子对后的殴打和谩骂。

    不过撑坐在地上的蜀后想的却并不是这些。她只感到了万般的委屈、酸楚和凄凉。千言万语欲说,却全部堵塞在胸口一个字都蹦不出来。眼眶愈来愈热,根本压抑不住的泪水决堤流淌……

    这时姞漪拉扯住天子的衣袖,说:“……圣上……这不关姐姐……是奴家命苦……更怨奴家就连身怀龙种都察觉不到……最后导致圣上的龙种……这只是奴家命苦……”

    “你到了现在还偏袒这个妖妇么?你涉世太浅,根本就不知道!”天子却无视蜀后那片刻之间便浸湿衣襟的泪水,继续说:“无话可说了,是吧?你有了孩子,便不想别人再怀上寡人的骨肉!你这个妖妇用心何其歹毒!”

    “……”蜀后感觉脸上的疼痛一直下移至心口,嘴中的血腥味还没有淡去,腹内一阵翻涌,喉头一热哇地竟然吐出了一口血……

    “!!”

    ““蜀后娘娘!””

    屋内众人无不大吃一惊。

    原本蜀后的侍女们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突然发生的事态而呆立在蜀后身后,可现在却也再顾不得别的上前跪在地上搀扶起了蜀后。太医们也着急地上前为蜀后把脉。

    “快!快将蜀后娘娘请回去,娘娘现在需要躺下来静养!”

    这时早已经顾不上刚才就已经被打碎一地的蜀后的威仪了,宫娥和太监们手忙脚乱地连拖带背就将蜀后从屋中请了出去。

    “……”天子半张着嘴巴痴痴地站着。

    虽然刚才一气之下恶语相向,虽然自一开始就没有过那种痴迷的感觉;但毕竟蜀后是天子的妻子,更是太子的母亲。这些日子以来蜀后的内助、关怀天子都是切身感受到的。或许不是那种感天动地、轰轰烈烈的爱情,但那平淡地累积出来的感情却也是真实存在着的。

    眼看着蜀后吐出了一口鲜血,眼看着蜀后面色惨白如雪,眼看着蜀后在众人的拥护之中用万般埋怨的双眼对自己最后回望……天子感到了万般的内疚。

    “……!”刚要向前踏出一步,感到身子一勒,回过头便看到了身后榻上又一个面无血色地躺着的姞漪。

    “……”天子俯视着姞漪,久久不坐下,却也久久不离开……

    “……”姞漪却无言地松开了抓着天子衣袖的手,像是放弃了一切一样瘫软地躺在了榻上……

    “……”天子闭上了眼睛片刻,再次坐到了榻上……

    ……

    ……

    原本平静的后宫在如此的大事发生之后,至少看起来依旧平静。但宫中不断有留言传出来:蜀后的身体虽然已经恢复了,姞漪也从那次“事故”的影响中走了出来。但是那一连串的事情导致的影响却依旧在持续、甚至是扩大着。蜀后和天子之间的裂痕日渐扩大,也就是有着罄儿的存在,至少还没有闹翻。不过从天子的态度谁都知道真正在后宫之中大握天子宠信的姞漪也因此成为了后宫之中不可动摇的存在。

    姞恬凭借着中书省的权利,靠着用各种手段大肆拉拢群臣、以及同样用各种手段来对不合作者的残酷排挤来不断加固着自己的实力。姞恬就如同一株参天大树,牢牢地将朝廷捆绑在了自己的根基之下。朝会之上便可知姞恬的势力到底已经扩张到了什么程度。

    “陛下。近日有吴楚联盟开始大量囤积粮草,此不得不防。”云鹏禀告。

    天子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听到了却并不开口下示,之是转而将视线投向了姞恬。

    姞恬看到天子的视线注视到自己便回答:“回圣上。太尉大人所虑甚是。外藩强盛绝非我大周之福。微臣近日便会会同几位大人一同商讨对策。”

    “准。”天子简短地回答完问,“还有什么事么?”

    姞恬上前一步回答:“其他的事情多数已经通过中书省对圣上进行了禀报。还有就是北朝所派前来拜谒陛下的使臣明日便会到达鳌岛邑。”

    “哦,你不提寡人还险些忘记了。”天子有些感兴趣地扬眉问,“好久没有听到过北朝的事情了……话说这次的使者叫什么来着?”

    天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姞漪、常蕴、云鹏、梁浩以及多数有心的官僚们都知道:其实在天子的心头,北朝就没有一时一刻停止投放它的存在感。

    “是北朝上太宰来拜谒陛下、会见中央的文武百官。”姞漪回答。

    “上太宰,就是这个!”天子疑惑地说,“你说这都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官职?皇兄也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

    “此官职的确是前所未有的,而这个人所拥有的权利也是前所未闻的。”姞漪回答,“作为北朝新设朝廷系统之中的新官职。上太宰的全称是:‘领军国事、同君主事、首府上太宰’。据悉,这个人在镇国公刚刚继承淮安侯的时候便一直在为镇国公效力。深得镇国公的信任和依赖。镇国公对其几乎是言听计从,从无驳逆。北朝现在的状况之中,这位上太宰在北朝的地位与镇国公相当。甚至在掌控着的实权方面来考量的话,这位首府上太宰甚至实际把持着比镇国公还要庞大的军政大权。”

    “……”天子默然。天子实在是想不透到底自己的这个皇兄他在想些什么。他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愿意让一其他人分享自己难以入手的权利。而这样的同君主事的人又会是为了什么目的前来拜谒。

    “圣上,虽然此人一直默默无闻,但既然是‘同镇国公事’,臣窃以为我们不能对其招待上有所怠慢。”姞漪进言。

    “一切就交由你负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