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战斗，陷入白热化了。

    呐喊声、惨叫声、枪声、爆炸声……汇成了一片乱糟糟的洪流。

    地上躺着双方士兵的尸体。

    有些临死前还在搏斗，倒在地上还保留着互相拼杀的姿势。

    丁飞虎提着一条缴获的三八步枪，在房屋街道间，窜蹦跳跃，专门寻找鬼子拼杀。

    他把一身的武艺都使了出来，那条刺刀早就被血染红了，往下滴淌着鲜血。

    一颗老槐树下，有两个区队的战士，被一堆鬼子围住了，两个战士背靠着背，端着刺刀与鬼子对恃，形势十分危急。

    丁飞虎正要挺枪上去支援，只见从旁边象旋风似的窜过来一条大汉，手里抡着一把长长的窄条刀，大吼一声，窄条刀带着风声向鬼子劈过去。

    鬼子兵惊叫一声，回身挺刺刀迎战，那大汉身子异常灵活，腰身一转，手里的长刀闪电般地砍在一个鬼子的头上。

    “咔嚓”一声，鬼子兵的脑袋被斜着砍掉了半边，鲜血象喷泉一样散射开来。

    大汉的身上溅了无数的鲜血、脑浆……他却顾不得这些，飞起一脚，将另一个鬼子刺过来的三八枪踢开。

    好勇猛的一条汉子！丁飞虎不禁喝了声彩，透过硝烟定睛一看，这汉子却是县大队长岳正龙。

    “好样的，老岳。”

    丁飞虎一边喊着，一边挺三八枪冲过去，与岳正龙一左一右，向那几个鬼子挺枪刺杀。

    “噗，”岳正龙的身子如猛虎一般，纵身前窜，又一刀，砍中一个鬼子肩膀，把那鬼子砍得连声惨叫，翻倒在地。

    丁飞虎看得兴高采烈，心头热血翻涌，手里长枪一挺，做了个“防左刺”的动作，拨开鬼子一条刺刀，身子一斜，手里的枪托使了个棍术动作，横着捣在另一个鬼子的裤裆里。

    “咕哧——啊——”鬼子一声大叫，仰面栽倒，裤裆里的货被他捣得稀烂。

    这两人勇悍如虎，登时杀开了一条胡同。

    剩下两个鬼子一看形势不妙，转身便逃。

    这时候，一阵呐喊声响起，却是一群县大队的战士，跟在岳正龙的身后，杀了过来。

    丁飞虎明白了，县大队这是在岳正龙的亲自率领下，增援自己来了。

    他的心头一热。战斗的节骨眼儿上，得到战友的增援，这是最最珍贵的啊。

    “杀啊——”

    侦察队和区队的战士们，正在苦战，骤然得到县大队的增援，个个精神大振，呐喊着，拼杀着，一个个勇不可挡，一鼓作气，把冲入村里的鬼子兵，杀得嗷嗷直叫，惨叫着败退下去。

    鬼子兵退了。

    在苍茫的暮色里，他们象是一群被打断脊梁的疯狗，嚎叫着退向野外。

    ……

    满身溅满鲜血的岳正龙和丁飞虎，凑在一起。

    “老丁，应该马上突围。”

    “我同意。”

    这阵，敌人刚刚败退，还没喘过气来，天色越来越暗，正是突围的最佳时机，否则等鬼子喘过气来，又将增加困难。

    两个人赶紧做出了撤退的部署。

    战士们匆匆打扫战场，拣起敌人丢下的武器弹药，把伤员扶起来，临时绑扎担架，由专人负责抬着，牺牲的同志嘱托老乡代为收殓。

    正在忙碌，听到村东头又一阵激烈的枪声。

    “嘎嘎嘎——叭叭叭——”

    一个战士提着枪跑过来，“报告队长，村北头的敌人刚才想偷袭，胡指导员带着人反击呢。”

    “通知胡指导员，马上撤退。到村西北集合。”

    “是。”

    没过片刻功夫，胡婉婷跑过来。

    她的身上，也溅满鲜血，脸上被污泥烟灰，染得看不清面目。

    “快，老丁，老岳，村北的敌人被打出去了，那边最空虚，只有伪军没有鬼子，没有机枪……从那突围最便利。”

    “好，马上突围。”

    战士们来不及整理建制，匆匆提着枪，朝着村北方向突过去……

    ……

    火石营村，笼罩在璀璨的暮色下了。

    璀璨，是因为在越来越浓的夜幕下，被打着的柴垛，冒着点点火光，子弹溜子在空中穿梭，闪过道道红线，手榴弹的爆炸又掀起滚滚浓烟……远远看去五光十色。

    一幅绚丽而残酷的战争画面。

    一队队八路军战士，提着枪，抬着担架，按照各自指挥员的命令，乘着夜色，奔向村北突围。

    但是，有两个人却没能跟上队伍，他们落在了后边。

    这俩人一个是苗毛，另一个是宋时平。

    本来，宋时平并没有参加战斗，作为文职人员，丁飞虎知道他没有作战能力，便安排他躲在老乡家里隐蔽。

    当队伍决定突围撤退的时候，毛匆匆来找宋时平，“快，宋教员，跟我走，队伍撤退了。”

    “好，”宋时平扶了扶眼镜，跟着毛跑出院子。

    突然天空中一阵尖利的怪叫声，“日——”

    毛知道不好，这是日本鬼子的六零炮炮弹，飞过来了。

    他赶紧一拽宋时平，往旁边的一个弹坑里隐蔽。

    宋时平的脚步与反应，比毛慢了几倍有余，他踉跄了一步，身子一闪，没能跳进弹坑里，反而跌了个跟头。

    战场上，反应快慢，是决定生死的。

    机灵的战士躲避炮弹，就是一瞬间的功夫，耳朵听到声音开始，身体开始紧急作出避让动作……这是一种战火中锤炼出来的硬功夫。

    宋时平哪里有这功夫？

    只听“轰”的一声，炮弹就在宋时平身旁不远处爆炸了，一团浓烟掀起，炸起的泥土柴屑飞扬起来，气浪把宋时平推着向旁边“骨碌碌”滚了三滚。

    稀里哗啦——

    泥土从空中掉落下来，把坑里的毛给埋上了。

    毛一拱身子，从土里钻出来，摇了摇脑袋，抖掉泥土，“呸呸”地吐了两口，叫道：“宋教员，宋教员……”

    “哎……”旁边传来宋时平的呻吟声。

    “宋教员，你怎么了？”毛从坑里跳出来，摸着黑朝宋时平奔过去，用手一拉，吃惊地叫道：“哎呀，你受伤了。”

    宋时平的腿上被弹片崩伤了，挣扎着爬了两步，站不起来了。

    “毛……坏了，我腿断了……”

    “别怕，宋教员，我搀着你走。”

    毛把宋时平拽起来，扶着他朝前走，宋时平痛得“哎哟哎哟”直叫，一点点扶着毛的肩膀往前挪。

    但是……此时村边的正在突围，枪声、爆炸声一阵连着一阵，毛心急如火，这样慢慢挪，什么时候能挪到村边去？鬼子片刻间就会追上来啊……

    如果毛抛弃掉宋时平，是可以轻轻松松突围的。可是……他根本想都没那么想。

    八路军从来也不会抛弃伤员。

    毛咬了咬牙，把宋时平的胳膊拽过来，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来，宋教员，我背着你走。”

    矮瘦弱的毛，把宋时平背在后背上，弯着腰，向前跑。

    “毛，谢谢你……”宋时平呻吟着趴在毛背上说道。

    “哪里话，”毛边跑边说：“宋教员，你注意两边的敌情……”

    跌跌撞撞，毛背着宋时平，拐过一个街口，突然发现一股鬼子兵，斜刺里冲过来。

    “啊——”宋时平惊叫起来。

    毛心里“腾”地冒起了火。

    怎么办？扔下宋时平逃跑么？不……绝不可能，硬拼么？

    奶奶的，拼了吧。

    毛一矮身子，把宋时平放下来，抄起自己的马四环步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