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性情若是突然出现巨大反差的时候,往往会让人觉得怪异,难以接受。
此刻,胡婉婷看着猥琐求饶,象条癞皮狗似趴在地上的宋时平,没有觉得他可怜,只觉得心里涌起一阵厌恶。
他平时那副趾高气扬的“文雅”模样呢?
他那副高深的学识呢?
看起来,在敌人的酷刑面前,所有的画皮,都将立刻剥光,露出本来面目……
她不想再搭理这个平时表面光鲜的败类,后退了一步。
大康继续问道:“宋时平,你和坂田都有什么交易?”
“没……”
毛上前又踢了他一脚,“你再狡辩,我要用刑了。”
“有……我就是答应他,杀了邓祥,或是丁飞虎,胡……胡婉婷,剿灭了侦察队,他就饶了我……我得到的情报,有个叫做黑狗的乞丐,会来找我取……”
“接头地点。”
“在……和尚山的土地庙,当作紧急情况传送点……婉婷……婉婷……”宋时平说到这里,突然朝着胡婉婷爬过来,声嘶力竭地叫道:“我是被迫的呀,我为能再回到队伍里,才答应的坂田……我悔改,我愿意改邪归正……”
他爬着抓住胡婉婷的裤角。
胡婉婷一句话也不想再和他说,挣脱开宋时平,又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田二牛等战士,都闻讯赶来了。
大家围着这个叛徒,一阵点点戳戳。
“真想不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哼,属驴粪球的,外面光……”
田二牛上前一把将宋时平拉起来,伸手便打了他一个耳光,“你奶奶的,你在门扇石上画画儿,是不是给鬼子留下的记号?还敢不承认吗?”
宋时平不敢反抗,他嘴里又哀求起来,“同志们,饶我这一回吧,我一定悔改,我……”
他说到这里,忽然又停住了。
人影憧憧里,人们都围着他,声斥骂。
邓祥一直没有吭声。而且胡婉婷也不吭声了。
宋时平忽然明白过来,现在求饶……能管用吗?
八路军对于叛徒,从来是不会宽恕的,变节投敌的人,品性上根本就不能信任,宽恕就等于放纵。
他浑身打了个冷颤。
想明白了这一点,宋时平忽然涌起一阵勇气,他猛地一挣,挣开田二牛的手,向旁边猛跑。
但是……宋时平哪里跑得出田二牛的手心?伙子身子往前一纵,便重新抓住了宋时平的肩膀,一下将他给抡倒在地上。
“政委,让我宰了他。”
邓祥开口了,“好,带到山崖上执行。”
邓祥的语气,象平常一样平静稳重。
……
解决了宋时平,大家重新回到宿营的山窝里。
邓祥、胡婉婷、大康聚在一起,又开了个会。
大康说:“我现在心里有一种……怎么说呢,挺舒服的感觉,就好象把心里的病疙瘩,给摘掉了。”
“是啊,却除了隐患,心里总算踏实下来了。”胡婉婷说:“怪不得这些日子,咱们总是处处被动,原来一直在上当。先是上花海棠的当,后来又是宋时平……想起来真让人后怕。”
邓祥抽着纸烟,在深思。
胡婉婷瞅着邓祥,眨眨眼,“政委,你又在设计什么计策吧?”
“呵呵,胡,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糊涂了?”
“我……”胡婉婷愣了一下,继而又笑起来,“政委,你是不是想借着宋时平,搞一个行动?”
“对啊,敌人,目前并不知道咱们除掉了宋时平,他们还在眼巴巴地等着宋时平给送情报呢,这样宝贵而难得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大康在旁边一拍手,“太对了,咱们设计一个圈套,这回也让敌人钻一下,奶奶的,光上他们的当了,也得让鬼子上一回当……”
三个人高高兴兴地研究起来。
……
再说城里的丁飞虎等人。
在敌人召开“中日亲善庆祝大会”那天,避实就虚,悄悄由王大贵化装成坂田,偷袭了日本特高课本部,窃取了好多资料与财物,然后再冒充坂田,混出了特高课。
这一切,几乎做得完美无缺。
王大贵矮墩墩的身材,和坂田挺象,再加上他高超的化装技术,惟妙惟肖的表演才能,使哨兵没能识破这是个“假货”。
从坂田的办公室里偷了一大堆东西,几个人赶紧溜回鱼市街的柴草铺。
……
那么坂田在哪里呢?
他在凤凰大戏院里,等着抓八路军呢。
本来,他和石野一起,设计的这个所谓“庆祝大会”,根本就是一个诱饵,是专门诱惑八路军和军统地下特工上当的,准备埋伏兵力,抓捕前来捣乱的敌方特工。
但是……这一切都落空了。
会议如期举行,平安无事。
在大会上,按照安排的程序,敌人驻军各部长官、新民会长、市府官员等分别上台讲话,吹嘘了一番“大东亚圣战”的光辉战绩。
坂田还代表日本驻军长官,给各位“作战有功”的部队代表发了奖。
大会上,还表演了“庆祝胜利,迎接新年”的文艺节目,吹拉弹唱,笙歌曼舞。
搞得挺热闹,也挺象回事,可是……诱捕八路军的目的,并没有达到。一直到会议结束,始终也没有一个八路军或是军统特工,前来捣乱。
一切平安。
这倒是让坂田颇为泄气。自己准备了半天,结果闹了一场空,这不是等于“使个大劲,放了个屁”么?
他满心烦躁,垂头丧气地带着手下,回到煤炭事务所里。
门口的岗哨,发现坂田又回来了,而且头上的伤,忽然没有了,有点奇怪,这家伙象个串皮杆子似的,来回来跑得什么劲?
但是……谁敢上前问他啊。
坂田脾气暴戾,平时谁也不敢在他面前多说话。若是多嘴引来麻烦,那可就倒了霉了……
……
坂田登上二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刚一打开屋门,忽然——他看见自己的屋里,躺着一具死尸。
“啊——”坂田惊叫一声。
这具尸体,正是丁飞虎等人在楼门口杀死的那个哨兵,没处隐藏尸体,就给扔在坂田办公室里了。
血注满地……把地板都染红了。
坂田登时就急了眼——这也难怪,自己精心设计的圈套,敌人没有去钻,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生了命案,这……怎么能让他不急?
他迅速检视了一下办公室。
坏了,自己桌上的好多文件,橱子里东西,都不翼而飞,连挂在衣架上的军大衣,都不见了。
“八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