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大,去察看门扇石的区队员回来了。
他向大康和邓祥报告:“那块门扇石上,什么记号也没有,有点涂擦的痕迹,也看不出什么来。”
没有记号……难道是田二牛在说谎吗?
大家沉默了一阵。
邓祥点燃一只纸烟,思考着说道:“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只能人为地造一造假象,使个计策,从而查找端倪了。”
大康问道:“计策?政委,什么计策?”
“咱们……这样……”
……
晚上,天色彻底黑下来,山里的冬夜,格外寒冷,大家都躲在几处山洞里,互相挤靠着取暖。
邓祥把宋时平、田二牛召集在一起,一脸严肃地对他们说道:“今天,我要批评你们两个,大敌当前,应该团结作战,怎么能意气用事,闹矛盾呢?”
田二牛低着头,不吱声。
倒是宋时平表现得很大度,语气诚恳地向田二牛做检讨:
“二牛同志,今天我态度不好,紧张的战斗,把性子搞急躁了,我向你道歉。”
田二牛愣头愣脑地来了一句:“道什么歉,没病不怕吃冷粥。”
“你……”
宋时平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了。
邓祥皱着眉对田二牛说:“你这是什么态度?人家宋教员采取高姿态,这是对你的尊重,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其它同志也纷纷批评田二牛,“你跟个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缴获了一个掷弹筒,就骄傲了,听不进批评了,是不是?”“皂角峪的培训班白上了……”
田二牛把头埋进怀里,不吭声了。
邓祥严肃地说:“二牛,你好好想想,然后老老实实,向老宋同志道歉,今天晚上,你就跟他一起宿营,你们俩一组,好好谈谈。”
……
田二牛和宋时平一起宿营,共同挤在一个的山洞里。俩人都觉得别扭。谁也不吱声。
过了一阵,听到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似乎挺热闹,田二牛正想爬起身来去看看,只见花万里走过来。
“老花,怎么了?”
花万里面露喜色,闷声闷气地说道:“是丁队长回来了。”
“丁队长?”田二牛也高兴起来,“他不是在市里么……怎么他也出来了?我去看看。”
“不要去,”花万里一把按住他,“丁队长正和邓政委、胡指导员三个人,开会呢,你别捣乱,对了,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什么?”
“丁队长他们,把那个逃跑的女特务,给抓住了,一会就要审讯。”
“嘿,”田二牛高兴地捶了一把大腿,“女特务给抓住了……那可太好了,真棒,丁队长就是本事。奶奶的,审问女特务的时候,我一定要参加。”
“你先躺下睡觉吧,别给队长他们捣乱。”
“我不捣乱,我就是想看看,女特务到底是什么来路……”
……
宋时平听到“抓到了女特务”的消息,却是犹如当头挨了一棒。
我的天啊……
花海棠落了?
这事儿……坏了,彻底坏了……
……
田二牛和花万时,在旁边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审问女特务”的事,宋时平的心里一个劲地敲鼓,慌成了一团。如果一会审讯女特务,把自己给交待出来……不行,必须赶紧行动!
丁飞虎是干什么吃的?自己已经面临着巨大危险。
宋时平当即不再犹豫,做出了“逃跑”的决定。
他手捂着肚子,说道:“哎哟,我这肚子,真不争气,还得去拉稀。”便愁眉苦脸地走出来。
外面,正是一片夜色。远处,影影绰绰,有人影在晃动,还有隐隐的说话声,那大概是……丁飞虎他们在商量着审讯女特务吧。
快跑。
宋时平缩头缩脑,顺着山坡往下溜,慌乱中脚下一绊,跌了个跟头,叽里骨碌,差点滚到崖下去。
爬起身来,顾不得山势崎岖,也无暇细看刚才是不是跌伤了擦破了,心急惶惶,摸着黑往山下就跑。
快……快……
跑下山坡,前面就是通往山下的路,宋时平辨识了一下路径,正要撒开丫子飞奔,忽然前面黑影一闪,从石砬子后面窜出好几个人来。
“啊——”宋时平惊叫一声,身子向后一闪,又差点跌倒。
“宋教员,”一个黑影说道:“你去干什么?”
这是区队长大康。
“我……肚子不好,出来拉泡稀。”
“是吗?你总是站着拉屎吗?”
“我这不是正要找个背风的地儿嘛。”
“你再找,就跑到唐山去了。”
人群里闪出个矮个子来,怒气冲冲地说:“姓宋的,原来你一直在骗我,王八蛋。”
这是毛。
宋时平见了毛,象是抓住了救星,赶紧说道:“毛,别人不相信我,你应该相信我呀,咱们在监狱里一起逃出来……”
“你少放屁,说,你是怎么杀了哨兵,把花海棠放走的?”
一提花海棠,宋时平登时眼前一黑。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瘫软下去,跌坐到了地上。
毛上前踢了他一脚,“说,别装熊。”
“我……我没有……是她杀的呀,不是我杀的,我就给了她一把匕首……都是她……”
宋时平绝望地尖叫着,一股求生的欲望,使他再也没有平时那种“文雅”的姿态,跪爬着上前一把拉住毛的腿,“毛……你替我求个情,我……把你从鬼子手里救出来的呀……”
“放屁,你个叛徒……”毛又是一脚,把宋时平踢了个仰八叉。
胡婉婷走上来,问道:“宋时平,你老实交待,扳田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是……”宋时平象条被打断脊梁的狗,趴在地上,喘着气,颤抖着身子说:“活捉……或是打死邓祥,丁飞虎,还有……”
“还有我,是不是?”胡婉婷的声音,冷得象块冰。
宋时平不敢吭声了。
显然这就是默认。
此时胡婉婷的心里,并不是愤怒,而是觉得有些……奇怪。
眼前这个没了骨头的男人,不是曾经追求过自己吗?
不是向自己标榜过“纯洁的爱情”吗?
怎么竟然一下子就堕落到向敌人出卖自己,杀掉自己呢?
他那文雅的“高贵”气质,在敌人的鞭子面前,难道竟然一触既溃?
人性在哪里?素质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