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咋没看见老三?”布摩这时才发觉三哥不在场,“他人呢?我可是吩咐过他,要他跟紧你们,寸步不离的哟。”
“老三和李大哥他们失散了,现在还在燕子洞里头。”
布杰丫妹向他报告。
“哦?他咋个这样不心,这下他可麻烦喽。”布摩皱起眉毛,拿起鹅毛扇扇了两下,假胡须一飘一飘,“深更半夜,如何进得洞?只好明早再组织人手营救。——你们放心,老三别的不大,命大,他是个老贼,当年夜闯燕子洞的几个好汉就有他,燕子洞整不死他!”
布摩放下三哥的事,继续问我燕子洞的事:
“你们取到了神水没有?”
“取到了,又丢了……”
我把寻找神水的经过简单的讲了一遍,三个人都听得目不转睛。当说到我和舒薇在井底中毒,我想用矿泉水瓶中的神水救命,体力不支拿不住瓶子打洒殆尽一节时,布杰丫妹连呼“可惜!”布摩却说:“好!好!”
大家愕然:“为什么好?”
布摩拈起几根长须,玄奥的说:“神水,神水,不落凡尘,才是神水,落了凡尘,就不是神水了。”
“得而复失,我们岂不是空忙一场?”
布摩轻摇羽扇,微笑着瞄了我一眼:
“得而复失,先得后失,该得时得,该失时失,如何会是空忙?”
那个名叫马岱的大将推门进来,高兴的嚷道:
“报告丞相,电话通了!”
“哦,这么快!”
布摩奔进办公室,拿起电话听筒哇啦哇啦吼了一阵,回来的时候竟然兴奋得满脸通红,不象孔明,倒象关公:
“好噻好噻,我们村的电工硬是要得!才半宿功夫,电也通了,电话也通了,都是这两年搞旅游培养的人材啊!”
又拿扇子点着丫妹说:“你们村太落后了,等你爹发完温泉疯醒转来,劝劝他跟上时代,和我们村一起搞开发罢!”
布摩为上寨村民集体神经错乱的症候发明了一个名词:发温泉疯。
负责篝火晚会的“张翼”进来报告晚会诸事齐备,请示命令。
“好!通知各单位,叫孩儿们收工,都来场坝参加晚会,今晚谁也不许睡觉,闹它个通宵达旦!”
命令传达下去不一会儿,村公所外面的场坝上便掀起了骚动。从房间的窗户望出去,只见那一队队的兵爷们都陆续从村子各处向场坝涌来,宽敞的空地上很快到处是人,衣甲鲜明,旗帜翻飞,笑语喧哗。中间还有几个拿高音喇叭的,在人丛中穿梭叫嚷,忙个不停——自然是各团的导游在招呼各自的客人。经过一番混乱,人群逐渐围成一个大圈,纷纷坐下,等待晚会开锣,圈子一角是后台,花花绿绿的演员在那里准备上场,摆了一地的锣鼓家伙,芦笙唢呐。圈子中央早已旺旺的生好一个大火堆,营火熊熊,烈焰冲天,浓黑的烟雾向四面八方弥漫,空气中充满了大量木炭燃烧释放的热辣刺鼻的烟火味。
对闻惯温泉味和溶洞味,被窒息的硫磺和阴寒的水汽浸泡过三天的鼻孔而言,那真是世间最美妙,最亲切的味道。
晚会没有邀请本村居民,“发温泉疯”的病人们仍旧被关在家里。
我恍如做梦,前天晚上,在这同一个场坝上,曾经演出过一场盛大的晚会,迎接一个来自异世他乡的旅游团。而今,那个阴间的旅游团已不知去向,换作阳世的旅游团来此欢度良宵。
温泉似乎真的是退走了。
唯一留下的,是镇山村上空依然笼罩不散的满天乌云,重重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