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岿《五爷》上部四十六，日本人的阴谋

    上海老饭店地处素有”海上明园”之称的豫园商业旅游区内。设0余间包房，可容纳八00余人同时就餐。这里有名的菜肴是油爆河虾，八宝辣酱，糟钵头，椒盐排骨和虾子大乌参等。灯红酒绿，酒店林立的大上海，上海老饭店，凭借着其绝佳的地理位置和名扬上海滩的这些菜肴，一直处于同行业中的翘楚地位。

    李万有他们三个人来到其中一个雅间的时候，看到这里已经有六七个人。雅间中间坐着一个三十一二岁潇洒的年轻人，同样也像宋教仁那样戴着眼镜。此人虽有文人气息，却难掩满身的霸气，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他身边还或坐或站着五六个年轻人。

    不用说，李万有也能猜想到，中间的这个人，一定就是陈其美了。

    关于陈其美这个人的名字，李万有还是知道的，这绝对是同盟会里一个高层的人物，同时也是上海滩青帮的代表人物。

    几个保镖之类的角色，看到宋教仁他们三个人进来以后，微微颔首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就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顺便还把房门带上。

    宋教仁赶忙给李万有王统雄和陈其美介绍认识。

    陈其美与李万有和王统雄分别握手，拥抱，陈其美对他们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最初热情的寒暄过后，陈其美赶紧招呼李万有和王统雄落座。随后，大上海饭店知名的菜肴就陆续端了上来，包括一坛绍兴老酒也捧了上来。

    李万有看出来了，这个陈其美身上，除了霸气还有一种非常大的亲和力，让人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陈其美亲切的对李万有和王统雄说：“李万有神医，还有王庄主，关于你们在大西北的所有情况，其实这几天，我和身边的一些人们，了解了很多很多。越是了解得多，让我们对你们越感兴趣，也对你们越佩服。”

    李万有和王统雄几乎同时异口同声地对陈其美说了“哪里哪里，不值得一提”之类的谦虚客套话。

    陈其美却认真的说：“不，我绝对不是随便吹捧你们的。都是因为你们把好多事情做在那里，让人不得不佩服啊。你们千万不要把自己所做的这些事情，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实际上，就拿我陈其美的眼光来看，你们做的也是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真让我吃惊啊。就是都司大人李拓边给我们说了你们两个人的情况，我甚至还有些不相信。但是，这几天，在你们没有来之前。我们通过各方面渠道对你们进行了落实才知道，都司大人李拓边说的，其实还没有把你们所干的那些惊人的事情说透。你们所干的那些事情，有的就连我听了都有点吓人。你们的实际情况，比他在电报里说的还要让人震惊啊！”

    宋教仁也在一旁说道：“是啊，我们实在是难以想象，大西北，那个荒凉的地方，还有你们这么高端的人啊，真让我们高看你们啊！”

    接下来在陈其美和宋教仁的热情招呼下，4个人开吃开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在陈其美和宋教仁一再的要求下，李万有和王统雄只好把他们所做的那几件事情给这两位朋友叙述了一遍。

    在李万有和王统雄的叙述过程中，宋教仁几次惊诧的说不出话来。他也能够明显的看出来，就连上海滩呼风唤雨的陈其美，也在李万有和王统雄说那些事情的中途，有好几次都表现出了惊诧不已的神情。

    等到李万有和王统雄互相穿插着把所有那些事情叙述完毕以后，陈其美亲自站起来给李万有和王统雄面前的杯子里斟满了酒，然后满含崇敬之情的说道：“听到你们的这些壮举，我陈其美对你们只有两个字，佩服！”然后，他一个潇洒利落的手势过后，一扬脖子，一口把一杯酒喝了。

    紧接着李万有和王统雄还有宋教仁，都把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

    如果说刚一进来这个雅间以后，李万有和王统雄就明显的感觉到陈其美对他们两个人非常友好，也非常热情的话，那么在他们两个人把河套地区那些事情给陈其美说完之后，陈其美对他们两个人格外的高看。也表现出了更大的热情，甚至还有一些崇敬。

    本来傍晚他们回到馆驿之后，宋教仁已经打电话给陈其美将四马路发生的那件事情汇报过了，此刻，在酒酣耳热之际，陈其美说起这个话题之后，宋教仁又当面绘声绘色的又把那件事情给陈其美叙述了一遍。

    陈其美激动地说：“你们送几十个留学生要去欧美留学的事情，原本我们要尽心尽力给你们办好办妥，办得让你们放心；通过今天傍晚李万有神医的这个举动，我们更要把这件事情给你们办妥啊！因为，”陈其美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犹豫了一下才说：“不瞒你们说啊，你们送孩子到外国留学的这件事情，惊动了孙文先生，现在背后帮助你们送这些孩子留学的事情，我们整个这些团队，都是在听孙文先生的指挥呢。所以你们就更不用有什么担心的了。还有，李万有神医在四马路的表现，其实在宋教仁打电话给我说之前，早有好几拨手下的密探已经给我汇报了。说句心里话，无论是李万有神医的身手还是他这样做的胆量和民族的节气，是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真的，这件事情让我太高兴了。我随后就打电话给孙文先生做了汇报。孙文先生特别高兴，也特别激动。今天晚上，宴请你们在这里吃饭，还是孙文先生委托我请你们呢！”

    闻听此言，李万有和王统雄大吃一惊！如果说他们两个人对陈其美的大名他知道一些的话，那么对孙文先生的大名那就只能用如雷贯耳来形容了。

    就连一直以来伶牙俐齿的李万有，此刻突然听到陈其美说出的这么一番话，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说明之前李万有和王统雄的猜测是正确的：他们在上海接触的这些人，全部是同盟会会员；但是，他们来到上海要办的事情，能有陈其美出面接待他们，而且背后是受孙文先生委托这个情况，包括今天晚上宴请他们吃饭这码事，李万有和王统雄无论如何是没有想到的。

    既然人家把自身的秘密全部和盘托出，那么李万有也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哥老会的身份，给陈其美和宋教仁和盘托出。

    接下来的说话，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陈其美给李万有和王统雄说，本来今天晚上，还有同盟会好多志同道合的会员要一起来参加宴请李万有神医和王庄主，但是他考虑到人多嘴杂，不方便说一些机密的话，所以他就一个人来陪李万有神医和王庄主吃饭了。目的就是要和他们两个人说一些私密的话。

    李万有诚挚的说：“谢谢陈兄对我和王兄的信任，也谢谢你们背后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事情！关于送这些孩子来上海找关系办理留学的事情，其实仔细想来，有些盲目，有些冲动。路途太遥远，也没有落实好具体的事宜，我们就匆匆的来了。现在有你们给我们来做这个事情，这是让我和王兄感觉到非常欣慰的。非常感谢你们啊！”

    王统雄也对陈其美和宋教仁说了类似的客套话。

    4个人正在这里兴高采烈的喝酒，说着这些话，突然门被敲了两下，然后进来俩个侍卫。

    他们来到陈其美身边低语了几句。

    陈其美一愣。随后他神情严肃的说：“你们先下去吧。如果他们非要进来的话，就说我在这里宴请两个帮派中的朋友不便打搅。”

    两个侍卫点头后，出去了。

    陈其美对着李万有和王统雄说：“日本守备警察已经找上门来了。”

    宋教仁一时间显露出惊慌的神色。

    李万有和王统雄定定的望着陈其美不吱声。

    陈其美说：“以我在上海滩的名气，日本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见得就敢那么嚣张非要进来搜查不可。况且那些眼线们已经给我说了，李万有神医当时把那两个日本人打得不轻，那两个日本人现在应该正在某一个医院接受治疗呢，所以他们不会跟着这些人来这里搜查。日本人现在搜寻过来，最多也是听那两个日本人描述了李万有神医的形象特征。所以即使他们一会儿进来，我们也死活不承认这件事情。”

    李万有举起杯来，深情的对陈其美和宋教仁说：“给你们找了这么多麻烦，心领，谢谢！”然后他咕咚一口，把自己一杯酒喝了进去。

    李万有的这种慷慨之情，直看得宋教仁目瞪口呆。陈其美用一种非常欣赏的眼光看着李万有。

    王统雄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他随后也像李万有那样的咕咚一口喝了杯中酒。

    陈其美和宋教仁当然能看出来王统雄的凛然正气。

    然后李万有无所谓的说：“我对今天傍晚做过的事情，现在将来永远不后悔。我认为任何一个中国人只要有能力出手，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日本人在我们国家的土地上，把我们的同胞两脚踩死。现在，我倒无所谓，我对日本人根本不在乎。主要是，我们领着那么多人啊。再就是现在和你们在一起，我担心接下来，因为我的事情要给你们带来一些麻烦。”

    李万有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说的激扬澎湃，掷地有声，让陈其美和宋教仁听的惊愕不已，也赞叹不已。

    陈其美略加思考之后说：“我有几个建议，你们看怎么样。一方面，日本人根本就不知道那些学生们包括和你们一起去四马路的那些人和你们是一起的，所以不会轻易受到波及。另外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明天抓紧把他们分散转移到公共租界，找几个合适的地方住下来，那样他们就安全了。另外，尽早的把他们送到欧美，也同样放心了。送他们这件事情，我马上安排，尽可能让他们早一天离开上海。”

    宋教仁说，最好是李万有神医不要和其他人住到一起。今天晚上回去以后，在那个馆驿周围再登记一个地方住下来，既独立，又距离刘玟绮大姐她们的馆驿不远，万一发生点什么事情也便于照顾。这样就更稳妥了。

    宋教仁的提议得到了陈其美的赞同。

    好在，饭店外面大厅里乱混混吵吵闹闹的声音响虽然很凶，但是没有人敲响他们这扇门。

    吵吵闹闹的声音持续了有一刻半钟，终于消停了。他们这个房间房门始终没有被推开。

    ……

    当天晚上。李万有和王统雄回到刘玟绮大姐她们居住的馆驿几百步的斜对面，居住在了宋教仁给他们登记了一家馆驿。

    之后的俩天，俩个馆驿里的人，互相之间也尽可能少走动；必须要走动的时候，也改头换面，进行了一些化妆才走动的。

    第天早晨，上海的《时报》，《申报》，还有好多家报馆，在头版头条显著的位置，刊登了昨天晚上在上海四马路发生那件事情的始末。着重描述了日本人如何霸道，如何草菅人命，最后被横空出世的一个真正的中国人如何收拾的事情。

    上海报界震惊了，上海文化界震惊了，上海工商界震惊了……上海所有的市民在看到报纸以后震惊了。法租界和公租界几个国家的外国人也震惊了。当然，尤其震惊和恼怒的，还属日本人。

    在上海好多地方和好多可疑的人群中搜捕 他们要找的“凶犯”未果之后，恼羞成怒的日本人，开始使出了另外毒辣的一招。

    接下来的时间，李万有并没有在馆驿里呆着，而是在宋教仁的安排下，在上海转悠了好多地方，其中还有两次去了公共租界。有一次还去了公共租界里于右任先生创办的《民呼日报》报馆做客，拜访了于右任。这家报纸，是于右任先生在两个多月前创办的。

    于右任先生热情的对李万有和宋教仁说，虽然他这个报馆设施条件是有些简陋，但是如果稍微添加一些简单的被褥等，可以临时住宿三四十个人，而且他非常愿意来帮助做这件事情。至少安全方面，是有保障的。

    李万有和宋教仁赶忙给于右任先生解释说，他们来这里，一方面是来看望于右任先生的，另一方面寻找临时住宿，也仅仅是提前做一个两手准备而已。暂时还不需要过来居住。到了万不得已必须要让那些人来公共租界的时候，真的就要麻烦于右任先生了。

    但是，就在这三天时间之内，日本人主要活动的虹口一个街区，搭起了一个高大的擂台。同时，他们尽可能的通知了上海所有的那些练武之人，包括霍元甲和他的徒弟们，为了澄清他们与那件事情没有关系，必须要来参加打擂的事情，否则就要按照同谋犯来对待他们。

    日本人这是釜底抽薪的一大招。是非常可恨的，同时又带有裸威胁的意味。

    日本人在进行了两天多精心的准备之后，在第天早晨，日本人强行在上海多家报纸上刊登出了好多极尽侮辱中国人的短文。那些报纸上大概说了以下内容：他们日本人在虹口摆下了擂台，可是恐怕懦弱的中国人，胆如鼠的东亚病夫，到时候没有一个人敢去打擂，和他们日本人对垒。在他们日本人眼里，中国人一个个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夫，就没有一个真正的男人，全部是类似阉割后的太监。

    还有报纸居然挖出了陈年老账，说今年4月初，英国大力士奥皮音到上海准备和霍元甲对垒之前，最后是霍元甲私下里给奥皮音送了1000两银子，而且给奥皮音说好话求情，最后奥皮音为了照顾霍元甲的脸面，也为了恪守诺言才没有出场。

    日本人的这一招实在太高明了。一时间上海各个阶层，尤其是武术界，到了人人恼怒和羞辱的地步。但是又没办法来阻止这件事情。

    第4天上午，李万有和王统雄正在居住的房间里，看着好多份报纸。他们主要是浏览关于日本人在虹口摆擂打擂的种种新闻。

    就在这时胡万明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他给李万有和王统雄说，他刚才坐洋车从虹口回来，已经有上海武术界的好多热血壮士去虹口打擂了，但是都被摆擂台的两个日本打败了。其中有两个还被日本人打得不轻，弄不好就是终生残废。

    闻听此言，李万有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王统雄也睁大了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

    胡万明说：“这还不打紧，关键是，两个日本浪人在擂台上口口声声把上海的老少爷们甚至把中国的男人骂得狗血喷头，还指名道姓骂霍元甲霍大侠是缩头乌龟，不敢来擂台上和他们应战。”胡万明表现出一种无可奈何又焦躁不安的神情。

    王统雄看着李万有，吃惊地问：“日本人怎么这么可恨呢？怎么这么会抓我们中国人的软肋呢？”

    李万有面无表情地说：“千万千万不要看日本人。日本人是最善于学习其他国家其他民族优点的一个民族。他们对孙子兵法的研究，甚至比我们中国人还要透彻。据我所知，甲午战争期间，那些日本军官身边随时随地拿着孙子兵法的兵书。这个国家的人，把我们国家的孙子兵法，6计等等，已经研究得滚瓜烂熟了。”

    胡万明惊愕地问李万有：“难道说，他们是要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把你逼出来，或者引出来吗？”

    李万有说：“如果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是要用这一狠招，来代替大海捞针抓捕我的办法。已经在我们国家横行了几十年的日本人，哪甘心被我那么收拾啊。可是他们想像大海捞针一样在上海全城搜捕抓我，把整个上海变成一座白色恐怖之城，又担心激起英国，美国，法国等国家的不满。而且正因为日本人把我们中国的人研究得太透彻了，所以他们会才这样做。他们肯定是分析，那么一个不值一提的人物，当时被他们打倒在地，可是我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抗他们日本人，就那么一件事，举一反三说明我同情弱者，不会看到同胞被他们打残甚至打死的时候无动于衷。日本人把我们中国人甚至把我的心理都研究透了！”

    王统雄和胡万明愕然，也无语。

    整整一天，李万有都在煎熬中度过。围绕着究竟该不该去虹口迎战打擂这个问题，始终委决不下。去了，十有八九就要死在当场。不去，可能要有更多的同胞死在日本人的手里。

    这个问题，始终在折磨着李万有。他盼望着宋教仁今天能够来这里。可是偏偏一整天没有见到宋教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