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也许因为0年的第一场雪来得稍晚了一些,0年年初,一种肆虐全球的非典病毒登陆亚洲。
一夜之间,我所在的这座内陆城市笼罩在疫情来袭的恐慌当中。
街上行人稀少,还个个眉头紧锁,神色匆匆。身边救护车不时呼啸而过,车上医护人员和司机穿着武装到发梢的防护服。偶有行人和眼珠在护目镜后凝重转动的医护人员稍一对视,即被惊得发根一紧,头皮发麻。
每一处室内公共场所门前都站着手持便携体温计的防疫人员,每个进门的百姓在体温计对准自己太阳穴的一霎间,都有一种刑场就义的凛然。
新闻里每天滚动播出来自抗击非典一线的消息,如,本市今天又新增几例疑似病例,确诊几例。又提到,每个参与救治确诊病患的白衣战士都签了生死状,每次离家上班对家人来说都是一场生离死别的考验。
驻足在各大商场电视墙前的民众心情沉重。
政府号召民众:抗击非典,全民有责!
要求全市各企事业单位、各厂矿公司、各餐饮娱乐场所,以及广大个体从业人员,及时做好防疫工作。在家时应开窗通风,搞好个人及环境卫生,在外远离人口密集地区,避免扎堆,(非典的主要传播途径是空气传播)各单位应取消一切晨会、例会以及开不开两可的会!尤其需要关注的是近期前往珠三角地区出差回归人员,发现体温异常者及时关注并上报。并发动全体市民团结起来,众志成城的打一场艰苦、持久的针对非典型性肺炎的歼灭战!
媒体上说感染病毒的初期症状是体温升高,胸闷咳嗽。又不时有医护人员在诊治病患的同时被感染的消息传出,所以感冒发烧的普通患者宁愿呆在家里自愈,也不愿到医院冒被交叉感染的风险。
一时人人自危,都见不得周围有人轻声咳嗽,偶然听见,恰如惊弓之鸟,瞬间腿软,几欲昏厥。瞅见面色红润的,即断定此人体温必异,避而远之方为良策。
我也改变了作息习惯,每天两点一线的苟活着,下班就窝家里打游戏。奇怪的是久未联系的胡刚拽着张强哭着闹着的时常约我打牌。
马卫东给我打了几次电话,让去他店里吃饭,我都推说最近忙着创作,实在没时间,忙完这段再说。马卫东每次都言犹未尽,我也懒得细问,我有个特点,惜命的要死。(谁又不是呢?)
张强也不时的给我打电话,他和朱荣荣此时结婚也有六、七年了,日子过得用他的话来说,没球意思。他自己的名最能体现他当下心态等红杏的强哥。也不知道他老婆看见作何感想。
我俩通话的主要内容包括;非典战役何时才能取得阶段性胜利?送走非典,还会不会迎来别的什么典?人类是否已到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拯救人类的诺亚方舟还有没有船票?但有次我正顺着他的思路冒出冷汗时,他却话锋一转,说车间里最近谁谁带了个大学生徒弟,未婚的徒弟和已婚的师傅下班后在车间颠鸾倒凤,眼尖的说给了嘴快的,嘴快的传给了评书爱好者,评书爱好者添枝加叶演绎成里的经典画面(本来我想用桥段二字,想想还是画面更加传神)传播开来。一时全厂哗然,嬉笑怒骂者有之,隔岸观火者有之,但更多的还是如张强这般艳羡嫉妒之徒。张强对颠鸾倒凤一词尤其感冒,反复和我探讨当事人彼时体位,不断揣摩当事人心理。张强惋惜道:哥们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好事呢?之后张强不等我接话即展开想象,用自己的大脑把厂里的几位著名风流女性挨个凌辱一番,这才作罢。
张强再打电话来,我已有了准备,投其所好和他共同意淫。张强这天提起马卫东,说:“还是大哥有艳福,家里养着大的,外面包着的,做人还得像大哥学习。”
“最近见你大哥没?”我问。
“你不知道?大哥最近算是春风得意,老二给生了个胖子,就前两天的事,我还说咱俩得备点礼,去看看咱侄子。”
“我怎么不知道,这么快就生了?”
“可不是么,大哥给我打电话说是预产期就是这个月,提前了几天。还说前两天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我一算日子,还真是,想起两天前洗澡的时候,马卫东来了个电话没接上。
当下和张强约好,给马卫东打了电话,心想着过去讨杯喜酒喝,档次低于五粮液就把桌子给他掀了。
赶饭口到了火锅店,宽敞的大厅没有一个客人,服务员戴着口罩倒是站了两排,看见我和张强齐声招呼:“李哥、强哥下午好,李哥强哥你们可有日子没来了。”
张强拉住其中一个服务员手责怪:“妹子,想哥了没想哥也不给哥打电话。”妹子摘下口罩红着脸说:“强哥”张强撂下妹子手:“哦,我还当是那谁呢,那谁呢?”转脸对我说:“瞧见没?大哥知道咱俩要来,这是包场了,讲究!”
“讲究个最近全市餐饮都不景气,估计你大哥正为这事头疼呢,待会见你大哥讲话悠着点。”
张强忙问大堂经理老板人呢,经理领着我俩在过道声说:“正跟供货商怄气呢,要不二位哥先坐包间喝茶,我去通报一声。”
“快去,快去。”
我俩坐包间喝了两壶铁观音,厕所去了三五趟,马卫东才骂骂咧咧的推门进来。
“大哥,恭喜恭喜这是谁他妈惹我大哥了,瞧把我大哥气的。”张强嚷嚷,作势就要冲出包间讨个公道。
“坐下、坐下,你就别再这添乱了。”马卫东按住张强,回身吩咐跟进来的大堂经理:“炒几个菜端来,不管谁来找我,都说不在。”
“明白,老板。”
马卫东阴着脸坐下喝了口茶,看着我俩也不作声。我给张强使了个眼色,张强硬着头皮问道:“大哥,这二嫂刚给你生了个胖子,你这有啥愁的?瞧你这眉头皱的,都快拧成疙瘩了。”
“你俩就别跟哥这装糊涂了,成不?眼看着这饭馆就开不下去了,你俩这么些年没少搁这搭伙吧?今你俩帮哥也参谋参谋,看这非典能把人祸害到几时。”
张强闷头喝茶,我心问道;“卫东,你把话说明白,这怎么就开不下去了?您什么风浪没见过。”
“我算看出来了,我这倆第也就是吃饭还成,这眼睛也是瞎得透透地。自打这非典来了之后,哥这馆子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这会除了包间有客人,你看大厅有个人毛没有?”
“知道,知道,这全市的餐饮不都这怂样么,扛过这段时间不就好了。”我安慰道。
“生意不好,我倒是可以死扛,可你知道我的那帮供货商,那他妈都是些什么东西,一个个生怕我把他们货款昧了,尤其供河鲜的鱼佬。这么多年,我从没拖欠过他一分钱货款,往常都是季度结款,这俩月生意不行,我把他们找来,跟他们商量这季度货款容我缓些日子再结,结果我话刚一出口,这渔佬先不干了,说自己是本生意,压不得货款,否则老婆孩子都得喝西北风,还说不但这季度货款不能拖欠,从今往后货款得改月结。旁边送肉的还没吭气,送蔬菜水果的就跟着起哄,说渔佬每年流水几百万都拖不得货款,我这一年也就几十万流水,更加拖欠不得。倒是送调料干货的栓子仗义,指着他们鼻子大骂:你们他妈也不看看行情,这俩月全市餐饮都走背字,你们跟着马哥这几年都没少赚吧,没马哥这店,各位现在还在市场起早贪黑的摆摊呢吧?马哥这刚遇到点难处,你们就一个个落井下石,有点人味没有?马哥,不行把他们全开了,咱另找供货商。鱼佬是南方人,长得枯干瘦,被五大三粗的栓子一喝斥,也就不吭气了,送肉的和送蔬菜水果的本就是墙头草,这会都顺着栓子的话说。把这帮孙子好说歹说的送走,我才有空过来。哦,忘了说了,这栓子就是当年和刘在黑煤窑一起打工跑出来的那位,是刘介绍过来送干货的。”
“大哥,我还当是什么事呢,既然有栓子站你这头,这帮孙子也翻不起浪,您还愁个啥。”张强倒是举重若轻。
“今这事也怪我,总想着这帮兄弟都跟着我有些年头了,坐到一起还不是我怎么说就怎么办,早知道就该背靠背,就没今天这一出了。”
“这也不怪你,虽说你是个生意人,但骨子里还是善良,总是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你跟供货商说白了就是合作关系,在利益面前就没有兄弟,只有伙伴,千万别想着时间久了就处成兄弟了。”我善意提醒。
“话是这么说,但到日子该结货款,哥拿不出钱,哥是拉不下这个脸。”
“哥你这么多家分店,每天都有现金流水,怎么会为这事挠头呢?”张强问道。
“哥不瞒你俩说,哥也没想到这来了个非典大伙都不吃饭了,哥这几年总店、分店的所有利润全砸在开新店上了,手上一分活钱都没留,我这会才理解美国投资理财专家巴菲特的意思,别把鸡蛋放一个筐里,唉,这巴老师也是过来人。”
张强叨了口服务员端进来的菜,说道:“哥,这新闻上说,非典已经被控制住了,确诊病例见天都在减少,没别的办法,就两字:生扛!实在没辙不行找银行贷点款?”
“唉哥也知道除了硬扛也没其它办法,银行贷款怕不行,一是手续麻烦,解不了燃眉之急。再一个哥也不想给银行打工。我再想想其它办法算了,不说了,喝酒喝酒。”
“这就对了,活人还能叫尿憋死,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是你没找见喝酒。”张强端起酒杯。
“三弟说的也有道理,着急上火也解决不了问题,只是我们哥俩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惭愧惭愧。”我自责道。
“刚才哥也是着急,难为兄弟了,兄弟见谅。”马卫东客气道。
“咱自家兄弟,你俩搞得这么生分,还酒还咋喝?二哥,咱今是干嘛来了?”
“哦,卫东,强弟说艳妮给你生了个男孩,恭喜恭喜!”我双手举杯,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说话,建军,最近忙啥呢?怎么哥还叫不动你了。”马卫东手举酒杯示意干了。
“他你还不知道,总以为肚子里有货,想憋个长篇出来呢,真给他个马桶,他坐上去除了能把痔疮憋出来,充其量再拉点痢疾。”张强插嘴。
“三弟你开玩笑也不分个场合,没看你马哥这会头比老笼还大,你还有心思搁这扯这闲蛋。”我骂道,转脸对马卫东说:“也没忙啥,这不是闹非典呢么,在家呆着安全。”
“该死不能活,家呆着倒霉了吊灯也会砸下来。”马卫东眼睛向上一翻,眼眶里全是眼白。
“那是,这不一听艳妮给你把孩子生了,家里吊灯也晃悠个不停,我就赶紧出门了,你看哪天我和三弟去看看俺侄子?”
“现在娃和艳妮都还在医院,也不方便,到时办满月宴的时候来喝满月酒得了。”
“也行,那你这一天也不去医院伺候二嫂?”张强问道。
“我倒是想去,孩子生下来我就看了一眼。”
“像你不?隔壁那谁没添乱吧?”张强关切询问马卫东。
“你就没发现你家闺女没一处像你,弟还真是心大。”我温馨提示张强。
又问马卫东:“怎么就看了一眼?长得真就这么惨?这你还真得想开点”
“扯淡,你嫂子就不让我在医院待,说艳艳的月子她找人伺候,让我安心照顾店里生意。”
“这孩子这一生都得管你叫爸,也不急在这一时,倒是见不着孩子妈,你这心里怕是挠得慌。”我分析道。
“可不是么,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不说了,这两天我定好满月酒时间,到时你俩早点过来,帮我招呼着。”
“喝酒”
“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