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琳道:“这几日我仔细观察了江州的情况,觉得西城门建设年代久远,较之其他城门比较容易攻破,不如就把西城门作为突破口吧。”
“好。”
他以为清霖会应允此计,孰料清霖沉默了片刻却言道:“既然如此,就先集中兵力攻打北城门吧。”
结果可想而知,城内陈军调兵往北城门防守,城上箭石俱下,晋军集中活力攻城半日,依旧铩羽而归。
战后,韩琳清点人马,所幸折损不多,就劝清霖道:“经过这次攻城,你也看到了北城门防守的严密,我们不能在此虚耗兵力,还是攻打西城门比较有胜算。”
结果两日之后,清霖下令再次攻打北城门,又再次败北。
三日之后,再次攻打北城门,仍以失败告终。
此时的韩琳,已压抑不住自己的火气,他冲到清霖的打仗内,大声道:“我说了攻打西城门最有胜算,我们晋国的一兵一卒,都不能虚耗!”
清霖看着他道:“好,今晚就由你率军攻打西城门。”
韩琳一愣,转而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他问:“你是否早已计划好了?”
“是”,清霖道,“我这几日之所以一直在攻打北城门,其实是在探测城内陈军的实力究竟如何,攻城虽然实为无奈之举,但好在陈军的实力一直有所下降。在这三次攻城过程中,陈军调兵往北城门的速度一次比一次迟缓,往北囤聚的兵力一次比一次多,因此,是时候攻打西城门了。”
韩琳叹道:“你既然有此计划,为何不跟我说呢。”
“说实话,第一次攻打北城门的时候,我也没有把握敌军会不会中我们的计,现在有把握了,才能跟你说。”
“好吧”,韩琳道,“今晚何时行动?”
“戌时吧”,清霖拍了拍韩琳的肩膀,“我照例率一万大军攻打北城门,牵制住敌军,你率两万兵马绕往西城门。今晚能不能破城,就看你的了。”
“好!”
晚间戌时,清霖按计率军攻打北城门,且攻势十分猛烈。驻守北城门的陈军不能抵御,便以火光为信号请求支援,守城将军王子辉于是当机立断,将城内的大部分兵马调往北城内。韩琳早已率军埋伏在西城门外,亥时,当他见到北城门战斗正酣,西城门上守卫的士兵渐少,便下令擂响了战鼓,霎时,晋军两万之众直扑西城门。
西城门的数百个守卫士兵不能抵御,晋军便趁机大规模破城而入。一番缠斗,又过了两个时辰,韩琳便在城内四角插上了晋国国旗,全面占领了江州城,守将王子辉只得弃城而逃,负伤赶往豫章。
一月之内,连下两城,晋国这位年轻将的率军入侵,终于引起了陈国君上的重视,他当即给了王子辉两万兵马,令其赶往北地夺回失守的庐江和江州。
而清霖胜利的消息传回洛阳,琦玉深感欣慰:“在家中,我们总把他当孩子看,没曾想,离开了我们,他在外面也是一员悍将,能独当一面了。”
可清婉的面上却不见丝毫喜色,她问道:“陈嘉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还没有”,琦玉道,“想是宋国正忙着对付陈国,边城各地同都城江阳断了联系,正处于瘫痪状态,陈嘉收回我国割出去的三座城池容易,接手宋国的三座城池总比较难吧。”
“继续仔细盯着。”
“好。”
江州再往南,只隔着一个鄱阳就到豫章,清霖和王子辉在鄱阳城外屯兵相对。鄱阳附近水系众多,而晋军不善水战,故而在城北驻扎三日,未曾轻举妄动,面对王子辉的攻势,只以防守为主。此时,江阳方向传来消息:韦文轩已全面围困江阳城。弥靖遂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连催促清霖起兵。
筹备几日,摸清楚鄱阳的情况后,择了一晴空吉日,清霖终于主动出击。大军势如破竹,酣战不过两个时辰,便逼得陈军节节后退,晋军追出二十里远,远远看到见前方是一条大河,韩琳问道:“我们还要继续追吗?”
清霖看到河畔密林丛生,恐其有诈,就说:“不追了,先撤兵,改日再说。”
“好。”
可明明是得胜而归,返程的路上,清霖心底却不知为何生出一丝不安,而且距离营地越近,这种感觉越强烈。
“不好了!”
还没等清霖理清这种纷乱的思绪到底从何而来,就有先头兵报告道:“营地被烧了,守营的兄弟们全部被杀,粮草也不见了。”
闻言,清霖心底的凉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只听韩琳在一旁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跪在地上的士兵于是又说了一遍,韩琳依旧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吧,留了两千多守营的兄弟啊,怎么可能一点动静没有就都被杀了。”又对清霖说:“事有蹊跷,我先快马回去看看情况。”
“别动。”
韩琳以为听错了,又问:“你说什么?”
清霖又说:“别动?”
“为何?”
“王子辉的兵力多少我很清楚,从刚刚与我们交战的人数来看,即便是有人去抄我们的后方了,也不足其兵力之十分之一,不至于把两千多兄弟都悄不声息灭了口。”
韩琳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你的意思是……”
清霖叹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对我们最不利的情况出现了,王子辉的援军到了。”
“难道他们的君上又派了一队兵马过来?”
“但愿如此吧。”
话音刚刚落下,前方营地的方向便擂起了“咚咚”的战鼓,韩琳深吸一口凉气,抬头望去,只见两山之间的山坳里,正不断涌出喊杀的陈军,于是晋军急忙摆开阵势,正要准备迎战,身后喊杀声又响起,是刚刚逃走的陈军又杀回来了。
这下腹背受敌,晋军面临的处境变得非常艰难。好在清霖之前面临过比这更恶劣的情况,因而不慌不张,调度有序,应对十分及时、得当。无奈自北地袭来的陈军却像有如神助一般,攻势非常强劲,清霖骑马砍杀了几个陈兵,纵马跃到高处向北望,不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韦文轩!
韩琳这时也看到了,不由唬了一跳,道:“他是怎么赶回来的?我们是不是中计了?”
队伍中的韦文轩似乎也察觉到了二人的目光,转头向这边看来,分明隔得很远,清霖却仿佛清楚的看到了他唇角浮起的笑意。
好不容易平复了起伏的心情,清霖说:“别管那么多了,突围要紧,传令下去,向东北方突围!”
“是!”
这一仗,晋军打得分外艰难,所幸韦文轩带来的援军较少,晋军鏖战半日后得以突围,但清点人马,依旧折损了好些。
直到率军退回至江州,将城内的粮草补充至军粮,情况才终于有所缓解。韦文轩率大军已至,江州城内的官兵百姓想必很快就会得知这一消息,在江州城内驻扎是不行了,于是晋军在江州城外安营扎寨。
清霖的大帐刚刚搭好,韩琳就绑了弥靖拖到了帐中,又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说:“怪不得你一直鼓动我们进攻呢,原来有后招在这儿等着我们。我们为救宋国孤军深入陈国,你们倒好,原来是联合了韦文轩一起骗我们!我今天就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冤枉啊,你们听我解释,我真的一心只为救宋国,确实不知道韦文轩为何就突然回来了。”
“呵,少装了”,韩琳看着他,“江阳到这里路途遥远,非十几日不能抵达,这说明我们率军进入陈国不久,他就在往回赶了。这显然就是冲着我们晋国来的,而没有你的帮助,我们又怎么会孤军深入陈国?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韩将军真要是这么想,弥某也没有办法,反正现在我就在你的手上,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弥靖道,“不过有一点我想说明,如果沈将军也收到了消息,就知宋国的三座城池现已如数交接给晋国。我们要真想和陈国联合起来对付贵国,对韦文轩回国一事事先知情,大可不必按时交接。我国与贵国联盟之心甚笃,还望韩将军不要中了陈国的计谋,反倒伤了自己人啊。”
韩琳求证地看向清霖。
清霖点头道:“我刚刚已收到陈嘉一行传来的消息,你们一进门就争执,因而没来得及告诉你。”
这下韩琳便有些尴尬。
清霖上前给弥靖松了绑,又扶他起来道:“是我没有及时告之,让弥将军受委屈了。”
韩琳也行礼赔罪道:“弥将军,多有得罪。”
“没事没事,不知者不罪”,弥靖道,“其实就在刚刚,江阳方向也传来消息,赵将军也已经得知韦文轩离开江阳了,现在江阳只有一个杨程瀚在,赵将军和萧将军的应对就变得简单多了,但反之,我们这边的应对也难多了。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应对韦文轩,他武艺高强,足智多谋,非常难对付,因此我们齐心合力,才能共渡难关。”
韩琳道:“弥将军说的是,我们只有合力共谋,才能战胜韦文轩。”
清霖也道:“好。”
可惜韦文轩终究没给他们合力共谋的机会,就在晋军刚刚扎好营帐的当夜,又集结兵力对晋军发起进攻,晋军迎战不力,只好连夜奔逃。
逃至江州以北的江边,发现岸边的船只早已经被毁,后路被截断,于是晋军便只得背水列阵,再次迎战陈军。
时隔多年之后,清霖回忆起当夜的战况,依旧心有余悸,久久不能平复。这是他从军生涯中为数不多的惨战,其战火之猛烈,一直燃烧到第二日下午方熄。也是在这一日,清霖才真正明白了韦文轩“嗜血将军”的名号由何而来,他出招狠辣,围追堵截,近三万晋军,死的死,伤的伤,实际战后兵力已不足半数。
没有船只,晋军便只得沿岸寻找林木制成木筏渡江,耗时半日,晋军终于悉数渡江之后,队伍继续向庐江方向行进,韩琳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韦文轩回来了,我们早就不该再惦记着攻城了,保全兵力为上,刚刚折了那么多兄弟……不过好在剩下的兄弟们都安稳渡了江,回去养精蓄锐,我们来日再战。”
清霖勒马,看着眼前茂密的丛林和暗下来的天色道:“韩琳兄。”
被他如此称呼,韩琳愣了一下,又看到他的脸色十分黯淡,忙问:“怎么了?”
“我要指挥兵马不能脱身,如果我们被围了,你就回去找救兵。”
韩琳道:“你……是不是还没回过神?韦文轩虽然悍勇,但我们现在已经摆脱他了。”
话音刚刚落下,密林深处又响起了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