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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薤露复落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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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皇太后终是没有撑到子时便薨了。

    卫青刚侍候皇帝换完了丧服。皇帝自与太皇太后密谈过后,便一直心思恍惚。此时有黄门来报,说太后在长秋殿发了好大的脾气,要请皇帝过去,处置了丞相和太常。

    “母后发了脾气?”刘彻自小就甚少见过母亲动怒,她向来温和大度,甚少如此。他便带上卫青及众侍从,一同前往长秋殿。

    一入殿门,便见丞相许昌和太常赵周伏跪在殿上。东向竟然坐着舅父田蚡,见他来了行过礼后,便神色如常地坐在那里。长姊金俗本来跪在母亲身侧,见他来了反而面色更加不安起来。

    “这是怎么了?”刘彻一边向着满面怒容的母后问道,一边走上前去,扶起金俗,“长姊怎么跪着,快起来。”

    金俗还未答话,太后先开了口。“皇帝来得正好,丞相许昌治丧不力,御下无方,冲撞修成君,你看着处置吧。”

    刘彻一愣,他过来的路上,听黄门将经过大略讲过。不过就是因为修成君不知丧仪礼制,她身份特殊,最多也就算是先帝继女,又已出嫁,本该穿平民丧服服色,却误穿了给长公主备下的亲孙女的服色。太常赵周指正之时,可能略有不敬,让太后听到了。并不是多大的事,但为何今次母后如此震怒,竟要因此处置丞相?

    听了太后之言,金俗更加不安,又跪下言道:“母亲息怒,本就是金俗出身鄙俗,不知礼法,太常指教也是份所应当,如今还要连累丞相,更叫我羞愧难当了。”

    “俗儿莫要自贬,自今日起,你要记住,”太后硬是将金俗拉了起来,冷傲地口吻说道,“你是我的女儿,皇帝的亲姊,怎么会出身鄙俗?皇帝封你为修成君,虽是县君,但仪比长公主。你问问太常,若此刻是平阳在此,他也敢如此出言不逊吗?再问问丞相,他仍会这般回护属下?”

    听到这里,刘彻虽然觉得母后今日颇为反常,似有意要立威,但他也一向知道母后对长姊心存亏欠,或许是见不得臣下削了长姊面子也未可知。现下又赶上太皇太后薨逝事务繁多,可能心情烦躁了些。于是转头对跪着的两位臣下说:“丞相和太常今日所为,确有欠妥之处,但眼下丧仪为重,此事先行记下,暂缓处置吧。”

    说罢,挥挥手,命二人退下。得了皇帝的金口,许赵二人颤巍巍地叩了头,站了起身。太后本待开口,抬头见弟弟田蚡对着自己微微摆了摆手,便也作罢,由着二人退了下去。

    没了外人,刘彻忙宽慰母亲说道:“儿子今日归来得晚了,母亲着实辛苦了。”见母亲仍然板着脸,只得转向金俗,说道:“这丧仪规制复杂,需太常费心的地方甚多,一时急躁失了礼数,长姊多包涵吧。”

    “本就是我的错处,陛下莫要折煞金俗了。”金俗忙躬身行礼,“我不知宫中礼数,怕说多错多,还是先行告退的好。”她虽不涉朝堂事务,却也知母亲今日是借自己的题,但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置身事外,是以能躲就躲。

    “今日你也辛苦了,先去偏殿歇着吧,母后过后还有话和你说。”太后虽然并未消气,但对她倒是依然态度温和,金俗也知母亲的心意,这心里便放松了些,行礼退了下去。

    “听陛下此言,未免将他们想得太过良善了。”待金俗退了去,一旁一直没有作声的田蚡,此刻开了口。

    对这位舅舅,刘彻自来不甚喜欢,且不说贪财好色,更是个无利不起早之人。但却着实会哄人,与母后十分亲近。他刚登基之初,母后便要自己将其封为太尉,执掌军事。

    “舅舅是何时进宫的?适才在长信宫甥儿竟没注意到舅舅也来了。”

    “你不在宫中,我这猫儿蹬心一般,身边没有个自己人商量,便把你舅舅和俗儿找了来。”太后语气仍是冷冷的,似乎气还没消,“看来许昌这老顽固是欺负咱们这孤儿寡母惯了,如今太皇太后都薨了,还敢这样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咱们再不给他们些颜色,日后别说前朝,只怕这后宫都镇不住了。”

    刘彻心下甚是诧异,母后往日都是教导他,要谨慎行事,怎么今日如此急于求成?就说太皇太后薨了,汰换重臣已无阻碍,但按母后一贯作风,也是要寻个扎实的错处再行处置。他一时怔住,还未答话,便听田蚡说道:“太后说的极是,此刻立威,时机正好,趁其不备,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不然,后面有所防备,便不如此时这般便宜了。”

    太后点了点头,对着皇帝问道:“彻儿现下可明白了?”

    “这……倒是也有理。”刘彻心道,原来母后是这般打算的。反正掣肘已经没有了,丞相后续的人选他也早就拟定了庄青翟,除了群臣间可能会有些微词,倒也并无什么妨害。他一向果敢,喜欢当机立断,眉目间的犹豫便一扫而空:“那就依母后的意思办。”

    听了皇帝的话,太后此刻终于放松了面容,微笑着说:“那好,待天明,便拟发诏书,让你舅舅继任丞相。”

    “什么?”刘彻吃了一惊。

    “这不是份所应当的嘛。”太后略有得意地说:“丞相这等位置,上承天子,下启群臣,自然是要自己人来做的啊。当年若不是忌讳着太皇太后,怎会让她侄儿窦婴做了丞相,而让你舅舅屈就那太尉之职?”

    刘彻抬头看了看田蚡,心中一沉,原来,原来这才是母后的心思。只听太后继续言道:“还有那御史大夫庄青翟,也一并免了,这御史大夫一职,专司举劾按章,甚为关键,你舅舅另有举荐的人选。”

    “另有举荐?”刘彻哼了一声,转向田蚡,冷冷地说,“那不妨让甥儿大胆猜猜,这举荐的人选,可是大农令韩安国?”庄青翟曾私下禀报过,这韩安国当年本是武叔父的内史,后因犯事被罢免,便向当时还是太尉的舅舅行贿,这才做了北地都尉。后来又升任了大农令,想必也是舅舅私底下使了什么手段。御史大夫有督察丞相之责,让韩安国来当的话,舅舅这丞相之位方才坐得无后顾之忧,倒还真是一招好棋呢!

    田蚡鉴貌辨色,知道皇帝心中似有不满,便低了头没有说话。倒是太后把话接了过去:“你倒和你舅舅想到一起去了。”

    刘彻此刻面色铁青,心神翻涌。原来这后宫个个都只是想要控制他,拿他当个傀儡罢了。太皇太后如此,窦家人如此,那也罢了,竟连母后也是如此。可见她们心中,自己是怎生的易于摆布啊!

    卫青一直呆在一旁,他在皇帝身边呆的久了,也看清如今形势。见皇帝面色渐沉,似是要压不住了,便急忙上前行礼说道:“陛下,哭踊的时辰快到了,太常寺刚才便派人来请了。”

    卫青的话,适时地提醒了刘彻。他自登基以来,被太皇太后连番打击,早已不复当初的冲动气盛。如此关头,卫青一点,他心中便突然警醒:刘彻啊刘彻,你岂能还如当初那个幼齿小儿一般行事?眼下不是起争端的时候,自己不能一时意气,还是从长计议为是。他压下心中的怒气,尽量让自己神色如常地对太后说道:“若是哭踊之仪迟了,群臣怕要生出非议了,儿臣还是先过去吧,母后和舅舅也莫要迟了。”说罢,也不待太后答话,行了礼便带了卫青转身走了。

    太后知他要权宜处置,仍想不依不饶,正待要拦他,一旁的田蚡却抢先行礼说道:“恭送陛下。”太后便也只得作罢。

    待刘彻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太后方才开口叹道:“看来儿子大了,主意也大了,不像小时候那般听话孝顺了。”

    “长姊莫要心伤,陛下不过是一时没想明白,给他些时日吧,这丞相之位终归还是自家人来坐方是稳妥。再说了,咱们布局筹谋了这些年,积累的那些谋士能人,再不得用,也比窦氏一族来得强不是。”皇帝虽然没有痛快地答应让他做丞相,田蚡倒也并不生气着急,左手摸了摸他那稀疏的胡须,倒是颇为胸有成竹。

    太后想了想,便也点了点头。随即吩咐人去叫修成君一同前往长信宫。

    哭踊之仪,要服丧的人们,垂足顿胸而哭,以示对薨逝之人极尽哀思。文帝遗诏简化了此礼,只要当临者旦夕各十五举音。这长信宫中乌压压的哭祭之人中,除了窦太主和皇后阿娇等窦氏宗亲外,怕只修成君的眼泪最为真实。

    她向来胆小畏事,都不敢多与显贵来往,今日竟然因她要裁撤朝廷的股肱之臣。她心中害怕,一心只想要回府,远离这是非之地,可惜又被这仪制所困。况适才来的路上,阿母对她说,之前顾忌着太皇太后,不敢与她多有亲近,如今后宫以太后为尊,还有何惧?要她日后多多进宫。

    一想到,这日后只怕少不得要卷进这些麻烦难测之事,她这心中倒真的哀痛起这位甚少谋面的太皇太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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