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黄砂,黑烁石,是这片天地间的唯一景色,单调而又肃杀。
大风与冰凉的沙无情的拍打在岩石与地面,龙心堡外的一切都无时无刻不再忍受着这一切。阿托特把他干枯的身体缩在破皮袄里,两只复眼紧紧的看着眼前肆虐的狂风,隐隐从其中传出三两声族人的哀鸣。
阿托特面无表情,因为他已见过了足够多的事物,或者说他的现在所做的比一两个族人的性命要重要的得多。
一个全身包裹着厚厚的布的身影出现在风沙中,他步履维艰,但脚步仍旧鉴定,就如同他右臂中间伸出的铁钩
那是义肢,由阿托特亲自打造。
阿托特见到他冒着风沙走到自己身前,也明白他经历的苦难不仅仅是小小的风沙这么简单,他用自己柔软的手掌抚摸着从他手臂处延伸而出的铁钩。
他跪了下来,抽泣着,仿佛找不到回家方向的孩子,发出两种声音合并到一起:“阿托特!”
阿托特隐隐明白了他此行的结果,他慈祥的宽慰道:“不是你的错,毕竟我们跟以前不一样了。”
阿托特搀扶着他,两个身影慢慢消失在风沙中。
整片天空由无血无泪的岩石构成,微弱的光芒从岩石缝隙中发出,那是一只只被圈养的发光蝶,它们让卓特虫族得以用他们的复眼观察地底世界。
不管在哪个位面,地底世界都错综复杂,不熟悉的人走进去便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虽然完美继承着其他位面的地底世界风貌,但龙之位面的地底世界中的种族却很单一。
那就是卓特虫族,它们自很久以前自己所在位面破碎后就移居龙之位面,它们艰难的在恶劣的风沙中生存下来,并且用它们可软可硬的肢体向下挖掘;事实上,在挖掘的过程当中它们也遇到了许多龙之位面的地下土著,但却一一族陨命丧在卓特虫族的手下。
地下世界,卓特虫族主宰着一切。
虫族主巢核心。
主巢建立在一块巨大且完整的石台上面,暗红色的表皮内涌动着鲜红的血液,里面似乎有着无数的生命等待着破巢而出,而不知为何,在冥冥之中却有着一种玄而又玄的力量,压制着已繁殖能力强横著称的虫族。
主巢的内部遍布着灰黑色的菌类,并且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油腻味道
这里显然远不及其看上去那么风光。
几名披着长袍的卓特虫族长老站在厅柱旁边,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爱沙尔是我们的勇士,我们都敬仰他;可是,长老,我以个人的角度提醒你,时间已经不多了!”一名虫族向坐在椅子上的阿托特大声道。
阿托特用它的复眼冷冷的看着这名发声者,而这名发声者却也毫不畏惧的盯着它,他继续说道:“等到格兰多死掉之后,我们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这让阿托特感觉到了自己的衰老,它带走的不仅有他的青春,还有能量与威严,毕竟失去了长老这个名号,自己不过只是个糟老头子而已
“爱沙尔虽然没能说服虚空议会,但在遗迹城,他得到了一个令我们振奋的好消息。”阿托特说完,眼前的这些虫族就都把目光投到他身上,等待着他继续讲下去。
“龙心堡的龙族已经与太古龙族几千年都没有联系,更和其他的龙族都没有交集,在群龙议会,龙心堡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阿托特咳嗽几声,继续道:“换句话说,它们孤立无援。”
一名虫族叹了口气,苦笑道:“就是这样一个小角色却能够把我们逼到这种地步”
阿托特大胜呵斥道:“别忘了!我们有着爱沙尔,有着比利木奇,他们都是虫族最骁勇的战士,卑劣的龙族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之前那个用眼神顶撞阿托特的虫族冷冷的说道:“可是还有龙父格兰多·米拉,他是龙族最强的战士,法师,连太古龙族都想将其揽入麾下,我们根本不可能是它的对手。”
阿托特揉了揉自己窄小的额头,缓缓沉声道:“莫泰,你说的没错,我们卓特虫族目前最大的敌人不是龙心堡,而是那个可恶的米拉!”
被称为莫泰的老年虫族上前一步,接着转过身来,背对着阿托特,面对着其他长老,高声道:“如果格兰多米拉不能坠入虫族地狱,永世不能逃离,我们就只能闭目等死!”
虫族高层的目光从转到莫泰身上,莫泰年纪不小,讲虫族的语言却声若铜钟:“为了族群的延续下去,我提议除去一部分有生力量等待格兰多米拉衰老死亡伺机而动。而我们卓特虫族的主体则离开这位面,找寻一个适合我们的”
“混蛋!”阿托特身后冲出一个双目血红的卓特虫族,他的年龄在卓特虫族中属于青年,他挥动着自己渐渐变得坚硬的肢体打向莫泰。
尽管莫泰早已察觉到他,但他却并没有闪躲,嘴巴也没有停下:“不管是长期生活在地底的虫群们对环境的抗议;还是龙心堡的日益强大,卓特虫族的个体数量,已经来到了一个危险数字的边缘”
他继续说着,而在主巢四周,隐藏在暗处的几名直属莫泰的虫族都睁开冰冷无情的复眼,等待着这个青年同类攻击自己的主人。
“住手!托尼!”阿托特呵斥道,腮边流下了一滴发绿的汗液,他早知道莫泰在谋划什么;只是没想到他敢做的这么明目张胆,这么卑鄙下流,竟然打起了长老的位置。
他想抓住托尼,但身体内部的糟糕状况却让他不得不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子奔向莫泰。
如果托尼真的攻击到莫泰的身体,那么根据卓特虫族法规记载,以莫泰的身份,完全可以在合法范围内防守反击;虽然托尼作为长老阿托特的孙子,莫泰不会下死手,但一不留神毁掉托尼一只胳膊,一颗眼球,莫泰都是做的出来的!
只有失去过自己的身体的人才能够明白,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所以爱沙尔用他的铁钩勾住托尼衣服的后摆,随即看着莫泰露出一丝戏虐的眼睛,冷冷的道:“这场闹剧是时候结束了。”
“结束?爱沙尔,我们卓特虫族的英雄,我知道你为虫族做了许多牺牲,可是到头来呢?”莫泰指了指爱沙尔用各种布料包裹的身躯。
结果是你成了不虫不鬼的东西,而虫族仍然不可避免的一点点衰落,说完这句潜台词,莫泰大声道:“目光放长远,我的朋友,同僚们!龙族在这个位面拥有无与伦比的地缘优势,卓特虫族的败亡不可避免,这是大势所趋,不是以个人能扭转的了的!”
他看了看一名看似仔细听着他说话的虫族高层,眨了眨眼,那名满脸疤痕的高层会意,立刻迎前说道:“只有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才有重新繁衍壮大的可能,否则”他剜了一眼阿托特,恶狠狠的说道:“否则我们只能陪着某人身陷囹圄,再难脱身!”
阿托特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长叹道:“布兰登,布兰登啊布兰登。”
他在爱沙尔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用他一对发黄的眼睛看着布兰登,直到他畏惧的转过头,不敢直视这位年迈的虫族长老。
“我记得在年轻的时候救下一个险些死在龙爪下的勇士,那个景象实在太惨了,他被龙爪抓烂了半边身体,脸上也满是鲜血。”
“咳咳”阿托特的咳嗽在寂静的主巢内发出回音,他继续说道:“可是那种时候,他从未说出一个痛字;我当时可以对他说‘你应永远记得,你身上的伤疤值得你为其自豪,因为你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哪怕已经斩下了一条巨龙的头颅,你仍然不退缩,你无愧与勇士这个称号。’,可是!”
阿托特用他的肢体变成手指,用力的点着满脸伤疤,布兰登的肩膀上,只把那亚麻的布料点起褶皱,才继续道:“是什么把你变成了一个畏缩不前,丧失了勇气与坚毅的伟大信念的丧家犬?而现在的我,又能对你说些什么?”
他一把抓住布兰登的衣袍,厉声道:“别忘了!是格兰多杀害了你的父辈,无论年龄,它们的手中占满了我们同胞的鲜血;想想我们的同袍,兄弟,亲人;是格兰多摧毁了卓特位面!它让我们流离失所,痛失所爱!是它的贪婪掠夺走了卓特位面的一切,让我们的族人活活饿死!如果没有复仇的信念支撑,记住,我们只是一群苟延残喘的虫子。”
布兰登闭紧眼睛,没有发声。在长老面前,他已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布兰登,等一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莫泰高呼着,用他的双手徒劳的抓着空气,只是能从他布满血丝的复眼中看到布兰登裹紧他的袍子,快步离开了主巢。
而在外面埋伏的大量虫族也变得茫然无措起来。
爱沙尔在阿托特耳边低声说道:“我已派泰勒稳住布兰登,而莫泰的四个阴影护卫一旦稍有异动,等待他们的只有淬毒巨弩。”
阿托特点点头,疲惫的闭上眼睛,握着站在他身边孙子的肢体,说道:“托尼,推我回去,不睡上一觉,我这把老骨头真快要散架啦。”
大厅里的虫族高层都快速散去,只剩下爱沙尔和莫泰。
爱沙尔冷冷的看着他,他也看着爱沙尔,从嘴里吐了口唾液,说道:“我不该相信该死的布兰登,他是个叛徒!”
爱沙尔摇头道:“你最大的错误不是相信错了别人,而是太过相信自己。不管用什么方法,你永远也斗不过长老,如果说他是一只鹰,那么你只配作他的粪便!”
说着,他亮出自己右手的铁钩,闪烁着摄人的寒光,一步一步的向莫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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