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忽大忽,这是双方力量抗衡的原因。5s茱萸也默念起了咒语,她伸出双手,在自己的胸前画了一个封印。她全身上下的妖力在血液中来回翻涌,茱萸的十根手指都化为了枝叶,她感到自己的发丝、汗毛、甚至是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疯狂生长。
茱萸与雪同为妖类,却走上了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一个视人类为仇敌,另一个整日与人类混在一起。茱萸扑向了雪,她身上的每一根枝叶都像毒蛇一般,噬咬着雪的身体。阿澈停止了念咒,他的心脏像是挨了一记重锤。
他记得多里库留给他的书上有一个法术,叫做以妖制妖。想要制服一只法力高强的妖,便需要另一只妖心甘情愿的自我牺牲,在两只妖缠斗到不相上下的时候,再趁机一举歼灭。茱萸一定是读过了那本书,并牢记了咒语,随时准备做出牺牲。
现在是杀掉雪妖的最好机会,但阿澈不能以此而赔上茱萸。他已经毁掉了她原本安稳的生活,不能再赔上她这些年的修行,阿澈宁可自己死掉,也不想让谭锦最心爱的女人灰飞烟灭。
阿澈在短暂的时间里快速思考对策,他从内兜里掏出一包油纸包好的朱砂,这还是多里库留给他的。阿澈抖开油布包向着雪和茱萸丢了过去,他口中的咒语随之而起,那些红色的粉末落在她们的身上,两只妖迅速分离。
谭锦和王虎趁机把虚弱的茱萸拽到一旁,阿澈和亚里坤以及阿扎提拿着各自的武器一齐冲了上去。负伤的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立即化作了烟雾在空气中消散。阿澈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可他手中的法器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阿澈懊恼的把法器重重摔在地上,再看另一边的谭锦正大声叫着茱萸的名字,而茱萸已经没有了生息,如同死尸一般瘫倒在谭锦怀里。雨已经停了,阿澈疲惫不堪的站在原地,谭锦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责备,当初谭锦是劝过阿澈的,可惜他太过冲动,放走了雪妖还赔上了茱萸。
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涮肉坊,他们一回到住处,阿澈就赶紧查看茱萸的情况。她因为没有经验,在使用法术时耗尽了所有的妖力,能不能想来阿澈也并不确定,他让阿扎提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大坑,暂时把茱萸封在了泥土里。
他和王虎辞掉了涮肉坊的工作,另外三人也不再走镖,整日都沉默寡言的盼着茱萸能早日醒来。谭锦一直没和阿澈说话,他用沉默来表达对哥哥的不满,阿澈几次试图和谭锦交流,却都被他挡在了门外。谭锦整日不是守在院子里,就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奋笔疾书的写着什么。
家里没有了茱萸的照拂,原本整洁的院落也变得乱七八糟,几个大男人每餐饭都是凑合着吃点,其余的时间便忙活着各自的事情。阿澈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做着法术,他必须要救回茱萸才能挽回对谭锦的歉疚。
阿澈的身体终于吃不消了,他大病了一场,迷迷糊糊的睡了两天。这两天里他一直在梦境与现实中来回挣扎,殊不知谭锦已经搬到了他的房间里,每天帮他擦身喂药。
阿澈是被王虎的叫声惊醒的,他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刚想穿鞋下床,却一脚踩在了谭锦身上,谭锦疼的闷哼一声,阿澈才明白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他来不及和谭锦说话,赶紧光着脚跑到了院子里。
一看院中的景象,阿澈也险些惊叫出来。只见埋着茱萸的那片地上,钻出了无数繁盛的枝叶,那些翠绿色的枝叶盘根错节密密麻麻的纠缠在一起,并以肉眼能够看到的速度继续生长着。其他人也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阿澈连忙找来铁锹,挖开了覆盖在茱萸身上的泥土。泥土下面也都是厚厚的枝叶,几个人掏出匕首扯断枝叶,才算找到还在沉睡着的茱萸。谭锦把茱萸抱进了她房间的床上,阿澈仔细查看,发现茱萸虽然有苏醒的迹象,但身体还是比较虚弱。
除了每天的念咒做法,每个夜晚,都需要打开窗子,让月光照在茱萸的身上,用手慢慢的给她按摩,一点点的打通浑身的经络。这个任务自然是落在了谭锦身上,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茱萸的呼吸日渐均匀平稳。他宽厚的手掌在茱萸的面部,颈部,顺着手臂到手指,再到双腿,脚趾,每一处都认真的按压。整个按摩做下来至少也得将近两个时辰,但谭锦始终极有耐心,一边按着一边和茱萸说话。
茱萸苍白的皮肤渐渐有了血色,她暗淡的双唇也泛起了淡淡的红色,像是一株含苞的玫瑰。谭锦望着那张让他整日里朝思暮想的脸庞,忍不住对着茱萸的嘴吻了下去。
这是谭锦的初吻,茱萸的双唇软软的,还带着植物特有的清香,他低下头又吻了几次,仿佛在那朱唇上尝到了花蜜的芬芳。谭锦再一次闭上眼睛,捧着她的脸蛋吻了下去,这一次他吻的很深,并尝试着把舌尖送了出去,可这个时候,他分明感到了另一个软软滑滑的东西迎了过来。
谭锦心中一惊,立马张开了双眼,他看到茱萸也睁开了眼睛,正平静的看着自己。
“你,你醒了。”谭锦假装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其实我早就醒了,只是全身都动不了,也睁不开眼睛,现在才觉得好了一些。”茱萸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谭锦的脸在瞬间涨的通红,他不想让茱萸看到自己窘迫的样子,赶忙把脸扭向了一边。
茱萸看穿了他的心思,心中荡起一阵暖流,她对谭锦说:“我想喝水。”
谭锦赶紧取过茶杯,倒上了一杯温水,他轻轻托起茱萸的上半身,把茶杯的边缘抵在茱萸的下唇上。茱萸干渴的喉咙终于得以滋润,她用手端起杯子,一口气全部喝掉了。
就像暴晒已久的植物得到了灌溉,茱萸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她用双手撑起身子倚在床头上,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谭锦。
“我睡了多久?”
“五十六天。”
这五十六天里,谭锦却像是苍老了十岁,他原本丰润的面颊塌陷了,颧骨高高的耸起,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是几天没换过的样子,在茱萸生死未卜的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苦苦的煎熬着。谭锦的眼圈有些泛红,刚才转身为茱萸倒水的时候,他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你的衣服破了。”茱萸指了指谭锦的袖口,那是他前几日被枝叶刮破的,还没来得及换掉。
“脱下来吧,我给你补补。”
谭锦脱下外衣,拿来了茱萸的针线包,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支蜡烛点燃,屋里的光线比刚才明亮了许多。茱萸为他缝补着衣裳,就像是一位贤惠的妻子,她低下头的侧脸是那样好看,缝好之后,茱萸低下头,咬断了多余的线头。
那针脚细密均匀,谭锦用手指细细的摸索着,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你笑什么?”茱萸问他。
“我的衣服都是娘亲手为我缝补的,她从来不让仆妇插手,娘亲说什么时候我娶上了媳妇儿,她就不用再管我了。”
茱萸抬起头,目光正对上谭锦,他的眼神明亮深邃,正无比温柔的望着她。茱萸心里一热,又低下了头。谭锦握住了茱萸的手,他的手掌宽厚有力,这次茱萸没有挣脱,她冰冷的手感到了融融的春意。
“你知道这五十六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的心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我责怪哥哥的莽撞冲动,认为都是他害了你,我想和他大吵一架,可看到他没日没夜的在你身边念咒,我又实在不忍心。茱萸,我不敢想象如果你离开了我会怎样,我这些天一直在祈祷,我求过了所有的神仙,让你能够醒过来,只要你能醒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茱萸的泪水在瞬间夺眶而出,嘴角却扬起了笑意,她用力的点了点头说:“我都知道。”
“我不许你再犯傻了,不许你再去我哥那偷学什么法术,我已经让我哥把书都藏起来了,以后不许你再偷看。”
茱萸笑出了声,谭锦一连三个不许,一脸认真的说着,那样子煞是有趣。
“好,我以后不看了。”
“茱萸,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的前面,我虽然没有什么高超的法术,但我是,我是个男人,我会永远保护你的。”谭锦本来想说,我是你的男人,但想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好。”茱萸依旧微笑着点头。
“那是不是就代表,你答应我了。”谭锦把答应两个字咬的很重。
这次茱萸没有再点头,她的眼神向下滑落,如果她不是一只妖,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那该有多好。
“没关系,我会慢慢的等,我会等到你答应为止,只是你别让我等太久,再过上几十年我就变成老爷爷了,牙齿都掉的差不多了,你就该不喜欢我了。”
茱萸“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的脚在被子里,轻轻的踢了一下谭锦。
“啊……”谭锦伸了个懒腰,这些天都没有好好睡过,他打着哈欠,躺在了地上。
茱萸这才注意到,她床下的地上铺着厚厚的被褥,旁边还放着一个火盆,想来谭锦这些天都是睡在这里的。谭锦躺下来后,茱萸吹灭了蜡烛也躺了下来,她毫无困意,听着谭锦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里,谭锦抬起了手,在床沿上摸索着。
茱萸从被子里伸出手,放在了谭锦的掌心里,两只手互相摩挲着,十指交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