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日高悬。
以天为蒲扇,地为火炉,
将阵阵炙热气息充斥在天地间。
虽已是末夏,然而正午的阳光依旧让人觉得酷热难耐。
景城以南八十里处有一座村庄名为“望仙村”,望仙村依山而建,传言说是曾有人在山顶望见了神仙,故村得此名,而山便也叫做”望仙山“。虽说一村一山名中都带个”仙“字,实际上却半点仙气都没有。先说这村,打眼看去,总共只有十三户人家,大半的房屋歪歪斜斜,仿佛随时会掉下砖瓦甚至倒塌;而这望仙山上不仅没有神仙,山林深处反倒是有不少的野兽,每逢傍晚,从山中传出各种怪异叫声响成一片,好在这些村民在这生活十多年并没有受到野兽袭击,渐渐也适应了。
烈日烘烤着望仙山,从远处观望,正午的望仙山有丝丝白气环绕,竟是难得的有了半点仙气。
在半山腰一处较为平缓的开阔空地上,有一个几根圆木搭建的木棚,上面铺了些褪色的布条用来遮挡阳光,棚中有五人,看模样与衣服应是山下村庄中来砍柴的村民,几人或躺或坐,都聚在这小小的阴影下乘凉,每个人身旁都有几小捆绑好的木柴,木棚的角落堆着几把斧子,斧刃上大都沾了些木屑,一阵微风经过,木屑与地面细小的沙石也只是微微一动,看起来也是不愿出去遭受烈日炙烤。
棚中几人歇息了近一炷香的功夫,便都从地上坐起,其中一人从怀中拿出一叠手心大小的白纸,随后身旁带有斗笠的男子从包中取出数片干枯树叶将其揉碎,用先前的白纸卷在其中成圆柱状。两人一共卷了四支分别分给身旁村民,而棚中有一男子侧身躺在地上有轻微鼾声,想来是过于劳累便在歇息的时候睡了过去。
几人手中的烟卷都是用一种叫老翁树的树叶制成,揉碎点燃后味道极苦,有淡淡香味却伴有辛辣之气。就算这样,在一番砍柴劳累过后,在这木棚中抽上几口树叶可能就是他们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候。深灰色的烟雾缓缓上升,半响有一位年纪约五十上下的糙汉从鼻子里呼出一大片烟雾,开口道:“吕先生,您上次讲到天帝城神仙会在紧要关头到场一名黑衣剑客,却杀错了人,后来的事儿您再继续给大伙讲讲呗?”
被称吕先生的人,肤色虽黑,细看之下却并不粗糙,眼神明亮,言谈举止中都有些谦逊气质。
吕开口道:“常兄说的是几月前天帝城中神兵会一事吧?”
糙汉猛吸一口手中烟卷说道:“对对,是神兵,兵会。“,与此同时他身旁另外两个坐在地上的人也来了精神,连连点头。
吕笑着摇了摇头,轻咳一声:“上次说到这兵会,在万家唯一血脉苏云栀遇刺之际,天边一人一剑破空而出,生剑余洛凭一己之力击退台上数位绝世高手,最后却失手杀了苏云栀的师傅。”
这时从吕先生身后传来一句“然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几人向他看去,后者已经醒来半倚半靠在一堆木柴上,可能是几人手中燃着的烟卷太呛把他熏醒了,吕先生见他醒了,又听他这一问,好似突然来了兴致,缓缓说道:“余洛不知眼前暴起的中年男子苏毅是苏云栀的师傅,那一剑快过所有人的目光,苏毅就这么死在了余洛手里,余生正欲将苏云栀带出清净台时,谁也未曾料到,绝世兵人、前朝将军万莫敌竟然真的活了过来,只是他并无意识却见人便杀。兵人最初形若傀儡,动作僵硬,而后慢慢的行动比常人还灵活几分。清净台上众人纷纷后退,苏云栀见师傅苏毅身亡,师姐苏婉神智不清,行为疯癫时哭时笑已成废人,脑中恍惚想一心求死,随后竟是自己走向兵人。兵人见状双眼赤红,变拳为爪,直直的向苏云栀袭来。又是一道剑芒过后,余洛持剑横在两人中间。
余洛自知自己杀错了人已酿成大错,剑心动荡,一身精湛剑术去了大半,下一刻防御便被兵人破去,蚩蚺等人见状欲落井下石,一同出手取其性命,而后被总捕凌岳拦下。绝世兵人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之作,生剑余洛在兵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周身被兵人接连重创,七窍溢血。“
听到这糙汉坐不住了,打断吕先生的话问道:”那,那最后这个余洛和他婆娘苏云栀是死是活?“
吕先生叹了口气:“后来的事我也不清楚了,只听说最后七星派一女子登台用一张金网罩住兵人,将绝世兵人从清净台带离。而不知为何苏云栀却跟蚩蚺去了仙蛊盟,至于余洛有人说他已经死了,也有人说看见他最后背着赵九的尸身离开了天帝城。”
几人听完都唉声叹气,显然对神兵会的结局并不满意。
歇息的足够久了,几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木柴背在身上,招呼先前睡觉的男子该下山回去了,后者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向糙汉要来一支老翁烟和半根明火,缓缓道:”常大哥你们先回去吧。“众人将木柴从地上拿起背在身上,与这男子交谈几句便走下了山。
”你走,我不愿再见你。”
”云栀我“
”我不想看见你,你若不走,那我死!“
”云栀云栀!!“
男子从梦中惊醒,他依然还在木棚中,看天色已经临近傍晚,夕阳为连绵山峦镶嵌了耀眼的金边。
他身旁坐着一个女娃娃,黑又亮的睫毛如飘飘起舞的蝴蝶,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比起那青山秀水还多几分了灵动,白净的脸蛋像刚煮好拨壳的鹅蛋,乍一看宛如一个瓷娃娃。
山涧泉水溪流越过石子发出叮咚声响就像她的声音使人愉快。
”任哥哥,你醒了?你是做噩梦了吗?“女娃娃有些担心。
姓任的男子起身摸了摸女娃的小脑袋,笑道:“是啊,不过沐星来了,哥哥就不害怕了。”
被叫沐星的女娃娃听了这话后,露出一副神气模样,随后拉起这男子的手蹦蹦跳跳的一同下山了。
落日在山的西面缓缓下沉,散发的光芒如纤细金线没过多久终是消失不见,天色渐渐变暗,这时姓任的年轻男子与名为沐星的女娃娃来到了一户破旧的庭院前,有说有笑的将身前布满裂纹的木门推开,男子将木柴卸下在简陋的庭院一角堆好,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进了院子屋内。
屋中的女娃娃沐星正在将干燥的木柴送入炉内,炉上烧有一锅开水,旁边摆着几捆山菜。见男子推门进来,沐星仰起小脸说:“任哥哥,你先去歇息,饭菜一会就做好了。”说完就继续忙活起来。
男子洗过手后掀开灶房右侧的帘布,一面柜子和一张木床将这狭小的空间塞满,半人宽的地面上有一张少了一条腿的圆桌,虽有烛火在桌上,然而照亮屋内的却还是透过残破窗户的皎洁月光。
”回来了,这一天又辛苦你了。“一女子从床上坐起身子,深深喘了几口气,又咳嗽了几声而后说道。
”温姐,你身子不好,躺下休息吧,若不是你和沐星当初救我、收留我,现在说不定在桥上喝孟婆汤呢。”
木床上的女子轻笑起来,紧接着又开始咳嗽,月光洒向屋内,这是一位年轻女子,容貌姣好,只是看面色十分苍白,说几句话后便喘息不止,额头微微出汗。半响后女子说:“听说明天你要和村里的人一同去望仙山深处打猎?”
男子点点头道:“听说景城集市上来了位富商出高价收野兽的皮毛,明日一早我同他们进山,到时换些银两买些药材早日将你的病治好。“
女子摇了摇头,面上有淡淡苦涩笑容:“我的身子我自己是知道的,山中野兽凶猛还是别去了。”
这时,沐星小心翼翼的从屋外端着两盘炒好的青菜走了进来,招呼两个人吃饭,男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圆桌,随后将女子扶至桌旁。饭菜虽都是青菜干粮,三人也吃的其乐融融,屋内有种温馨之感。
饭后沐星与男子收拾完碗筷,坐在门前看夜空繁星,沐星晃着脑袋说:“任哥哥,等娘病好了,你能带我们去你说的江湖上去看看吗?”
男子看了看沐星,又抬头望向漫天星辰。
”等过几日治好了你娘亲的病,我一定带你们去,到时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是沐星说的算。“
“真的吗?那一言为定,骗人是小狗!”沐星开心的从地上蹦了起来。
她眼中繁星闪烁,像清澈湖泊倒映整片星空。
庭院东角有一棍状物体用黑布缠裹,顶端布料松动露出一截淡蓝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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