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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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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霄万寿宫山门前不远处有桂花树,据李若愚说,此树是当年他师父李灵素随手栽下,本只有矮矮的一株,四十余年光阴晃眼而过,桂花树已长成了一大簇,足有三人高。陈一宁于秋高气爽之际拜入神霄派,正是桂花开放的时节。若有风从神霄派山门往里吹,那么但凡风过处,皆留一片香。

    吕文昭觉得,清丽绝尘的桂花香气,和神霄万寿宫里随处飘扬的焚香味道混在一起,能使人心神安宁,所以每到秋季桂花开放,只要有闲暇的时间,吕文昭总喜欢在大殿前的小摊上,迎着穿堂而来的香风静心读书。

    陈一宁上山拜师的那个黄昏,吕文昭如往常一般,在小摊子上读书。因为他把陈一宁当作上门寻仇的了,便出声惊动神霄派的其他人。

    最先赶到大殿的是在伙房做饭的周豫泰,然后是在偏殿打坐的施默成,再然后是在后山散步的苏清池。手持炒勺的周豫泰、眉头紧皱的施默成、满眼好奇的苏清池、不知所措的吕文昭四人看着地上睡得正香的陈一宁,不禁面面相觑。

    是最后到来的李若愚打破了僵局,他看了一眼陈一宁,对其他人不满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为师素来待人平和,什么时候和人结过仇?就算是那帮和尚,这些年为师也没他们起过争执。”

    看师父有些不高兴,大家都不敢搭腔,只有苏清池怯怯地问了一句:“师父,那这个人是谁呀?”

    “他叫陈一宁,是当年那位剑客陈傅的儿子。”李若愚原以为陈一宁年纪小玩心大,要在杭州逗留几日,没想到今天便上山来了,也算是心诚。想到此,李若愚又补了一句:“以后,他就是你们小师弟了。”

    “睡得这么熟,他一定是很累了,就让他睡着吧。明天参拜列位祖师,你们一早带上他,到登霄楼来。”说完,李若愚不理吃惊不已的四位弟子,转身离去了。

    “陈傅的儿子?”施默成呢喃一句。当年陈傅便是应了施默成之请,补齐了神霄派的太乙三清剑法。

    “既然是陈傅的儿子,也难怪师父会收下他。”施默成说。

    陈傅扬名时,苏清池还未出生,而且她没下过山,并不知道陈傅是谁,只是瞪着大眼睛不停地打量熟睡的陈一宁。吕文昭还是书生的时候,喜欢听人说些江湖上的见闻,所以他明白陈傅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于是问道:“二师兄,难道陈傅当年与我神霄派有来往?”

    施默成将思绪拉回二十年前,缓缓说道:“说起来,陈傅于神霄派有恩。”

    “有一套剑法,唤作太乙三清剑,是师祖所创。师祖失踪之前,将这剑法传给师父,可惜师父那时年纪和师妹一般大,武艺不精,并未将剑法记全,遗落了最后三招。”

    “后来陈傅来神霄派,想见识雷法。那时师父不在派中,而我不会雷法,他自然见识不到。可他并不甘心,又问神霄派有没有高明的剑法,我便使了一套太乙三清剑给他看。他当时虽然年轻,剑法造诣却不愧为当世顶尖。我将剑法使完,他竟然能看出少了三招。他说,若是太乙三清剑齐全,的确是一套高明的剑法。于是我便诚恳相邀,请他将后面三招补齐。他欣然答应,不到一个时辰便将后面三招剑法推演完毕,又悉心演示,传给了我,有了他补齐的三招,太乙三清剑威力大增。陈傅有此等胸怀,真乃世上少有的人杰。”

    施默成把视线移到陈一宁脸上,恍然说道:“细细想来,当年陈傅,便是小师弟一般的眉眼。”

    “当年我与陈傅平辈论交,可他的儿子却成了我师弟,真是造化弄人。”说完,施默成严厉的脸上少见地浮现出笑意。

    “原来如此……可是陈傅这么厉害,小师弟若想学武,何必舍近求远到神霄派来?”吕文昭疑道。

    施默成思索一阵,说:“这就要问小师弟了,可他现在正睡着。”

    一直没说话的周豫泰见陈一宁睡在台阶上,一定不舒服,便说:“在这里睡着也不是办法,把他背到厢房去吧。”

    “谁来背?”说完,吕文昭看向周豫泰。

    “哎呀,我锅里还炖着菜呢!”周豫泰跑开了。

    吕文昭又看向施默成。

    “今日我打坐的功夫还差半个时辰……”施默成淡然走开。

    未等吕文昭看向自己,苏清池先说:“男女授受不亲……”

    “师姐,我明白的。”

    吕文昭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将陈一宁背起,向神霄万寿宫深处走去。

    不论是大师兄周豫泰还是二师兄施默成,或是四师弟吕文昭,年纪都比苏清池大上许多。苏清池想着自己多了一位年纪相仿的师弟,一时有些高兴,于是嘴角微微扬了扬,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脸色,然后离开了大殿,接着散步去了。

    次日天亮不久,陈一宁在厢房里被吕文昭唤醒。没等陈一宁询问自己这是在哪里,吕文昭便让陈一宁跟着他。他带着陈一宁穿过几处殿宇,昨天陈一宁上山时由于太累,没有注意神霄派景象,此时这些建筑藏身在早晨白茫茫的浓雾中,只有走到近处,陈一宁才能看见那些飘逸的飞檐屋脊和精细的斗拱窗格。陈一宁仍未从熟睡的混沌中完全抽身,见了周遭缥缈的景象,恍惚间有身处仙境之感。

    吕文昭的步伐不疾不徐,使陈一宁领略身边景象的同时,又不至于过分减慢行程。陈一宁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地很随着,直到吕文昭能在浓雾间模糊地看见登霄楼的轮廓时,陈一宁终于发问了:“这位兄台,李若愚道长答应收我为徒了吗?”

    吕文昭回头一笑,并未停下脚步,说:“当然了,这是带师弟去拜见我神霄派列位祖师呢!”

    陈一宁听见这青年道士喊自己师弟,那么拜师的事肯定是成了。他开始幻想自己引下天雷驰骋江湖的情形,忽然傻笑起来。

    吕文昭回头一看,见了陈一宁的傻样,忍不住提醒道:“师弟,稍后在列位祖师面前,可要严肃些,不能失了礼数,不然师父会不高兴的。”

    登霄楼共三层,最高的一层摆了神霄派列位祖师的牌位,每个牌位面前都有青铜制成的精美香炉,无数道青烟扶摇直上,最终在房顶下混成一团,使这一层的上空云雾缭绕。

    李若愚身着一袭月白道袍,立于众牌位前,神情肃穆。三位弟子立于两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发一言。待吕文昭陈一宁二人上了楼来,吕文昭上前对李若愚拱手恭敬道:“师父,陈一宁带到。”说完,便退到苏清池身边静立着。

    李若愚转身面向陈一宁,淡然问道:“你要拜入我神霄派?”

    陈一宁上楼时,红木牌位上的一个个早已作古的名字,似乎蕴涵了魂魄,正凝视着陈一宁,使他不敢放肆。听了李若愚的问话他谨慎地将目光从那些牌位上面收回,埋头躬身抱拳,毫不迟疑地说:“家父昔年名动江湖,却不知为何仅余一臂隐居扬州,直到病死,家父从未对我透露一句江湖上的事,个中缘由,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我想到江湖上走一遭,将此事弄清楚,奈何半点武功也不会,故而诚心走上神霄派,请李道长收弟子为徒!”

    从陈一宁的话中,施默成已知道了陈傅的结局,也知道陈一宁来神霄派拜师的原因。想到当年那位名震江湖的年轻剑客,现在已成了一捧黄土,施默成心中不免悲叹不已。

    其余人倒无太多想法,只是善意地看着陈一宁。

    李若愚又问道:“你既来我神霄派拜师,可知道神霄二字是为何意?”

    陈一宁茫然,讪讪地摇了摇头。

    李若愚正色道:“天有九霄,以神霄为极,所谓高上神霄,去地百万,你可要好好记着。”

    李若愚对于神霄二字的描述,陈一宁能猜出大致意思,他当即诚声道:“弟子谨记。”

    “来见过列位祖师。”李若愚侧开身子,示意陈一宁上前来跪下。

    陈一宁上前纳头便拜,诚心诚意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扭过头问李若愚:“师父,磕三个够吗?”

    在一边立着的几人不禁发出笑声,李若愚也轻笑道:“不够,还得向为师磕一个头。”

    陈一宁当即面向李若愚,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口中喊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果然如之前李若愚所言,神霄派并没有什么规矩,至此,拜师之礼就算是成了。若是正一或全真,这拜师的礼节,免不了要花去半天的功夫。

    李若愚扶起陈一宁,赐了和其他几位弟子样式相同的灰色道袍给他,然后指引他与周施苏吕四人见礼。

    “见过大师兄。”

    周豫泰拍了拍陈一宁的肩膀,笑着说:“小师弟,神霄万寿宫的伙房归我管,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我就是!”

    “见过二师兄。”

    施默成点了点头,面色平淡,说:“希望师弟以后勤奋修行,不坠你父亲陈傅的威名。”

    “见过三师姐。”

    陈一宁虽然也是神霄派的弟子了,但对苏清池来讲,他仍如同陌生人一般,故而苏清池只是微微点头,冷冷地“嗯”了一声。

    “见过四师兄。”陈一宁来到神霄派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吕文昭,也是吕文昭将他领来了登宵楼,除了师父李若愚,吕文昭便是他目前在神霄派里最熟悉的一个人了。所以在与吕文昭见礼时,他放松了些,语气听起来也没那么拘谨。

    吕文昭笑着点了点头,说:“子曰,既来之则安之,神霄万寿宫里时常清静,不比扬州繁华,师弟可要耐住性子。”

    “怎么道士说话也子曰子曰的?”陈一宁心中暗道奇怪,对吕文昭说:“多谢师兄教诲。”

    依次与众人见了礼,陈一宁忽然想到了一处怪异的地方,刚才他并未在那些牌位上看到李灵素的名字,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便又投去目光确认了一遍,还是没有李灵素的名字,不禁问道:“师父,这里为何没有师祖李灵素的名字?难道师祖他老人家还在世上?”

    李若愚听后神情微微一滞,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师尊若在世上,为何不回神霄派呢?”

    不立李灵素的牌位,是因为李若愚内心深处固执地认为李灵素还在世上,尽管李灵素已经四十多年杳无音讯,尽管他现今的年岁早已大过了李灵素离去之时,他仍然这样认为。关于这个念头,其他人并不知道,就连李若愚自己也难以察觉。

    说完,李若愚指向一边,“这是当年陛下赐予师尊的衣冠,多年来,神霄派以此当作师尊的牌位。”

    陈一宁转头看去,只见一边靠墙处有一套人形木架,上面整齐地放着一件月白道袍和玉石雕成的莲花冠。那道袍白得耀眼,衣袖和下摆处隐隐有金光跃动。陈一宁当下暗自称奇,走到近处一看,才知这件道袍乃是由上好的丝绸制成,袖口和下摆都用金丝绣了几片云纹。而那莲花冠晶莹剔透、洁白无瑕,玉质世所罕见,雕工更是一绝。

    “也只有这等精致奢华的衣冠,才配得上李神仙的本领。”陈一宁不禁暗自感叹,一时间忘了自己已是李灵素的徒孙。

    祖师牌位也拜了,各位师兄师姐也都认识了,李神仙的衣服也欣赏过了,陈一宁想着师父该传他功法了,便走到李若愚面前,笑嘻嘻地说:“师父,打算教我什么武功?”

    李若愚轻笑道:“我神霄派的武学,皆脱胎于各式道门典籍。要想学武,先读道经。”说完,便带着期望落空的陈一宁和其他弟子下楼去了。

    吕文昭是所有弟子里学问最好的,李若愚便让他指引陈一宁研读道经。因为陈一宁想快些学武,吃了午饭,便请吕文昭带他去藏书楼读经。吕文昭见陈一宁这般好学,也乐得教导。

    面对藏书楼多如牛毛的书籍,陈一宁毫无头绪,不知该从哪里读起,便询问吕文昭。

    吕文昭想了片刻,说:“南华经多是寓言,诙谐得当,读来有趣,师弟不妨先从此书读起。”

    听到南华经三个字,陈一宁心头猛然一震,当即回忆起了暖香阁的素心。他连忙请求吕文昭将南华经找出来,然后二人一起坐到藏书楼的台阶上。

    “素心姐姐说,南华经里有一句话,我读到了,就会明白素心姐姐为什么不让我再回暖香阁见她。”陈一宁心中有些恍惚,缓缓翻开泛黄的书页。素心教他认识了不少字,此时书页上的字他都认识,但连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便又询问吕文昭。

    吕文昭十分耐心地为陈一宁逐字逐句地讲解,好在陈一宁悟性过人,那些字句经由吕文昭的转述,陈一宁能明白大半含义。

    台阶上,一个人讲一个人听,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黄昏。讲到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这一句时,吕文昭发现陈一宁发起呆来。

    “是这句话么?”

    有风吹来一片桂花香,陈一宁望着如血的夕阳,嗅着神霄万寿宫里,弥漫着的香气与焚香混合的味道,心中黯然:“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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