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阿旧去了太子府后,第一次回到皇宫,却没想到是用这种方式回来。
她的双手被绑着,强行拉到琉璃殿的门口。
看着这个自己以前经常进进出出的地狱,她还是感到一阵胆颤。
“进去!”架着她的侍卫见她突然停下脚步,毫不怜惜地将她推进琉璃殿。
殿司一早就接到大祭司柳策之的消息,说是要审问鲛奴,叫他候着。看到被带进来的鲛奴是阿旧的时候,殿司的脸上明显闪过惊讶的神色。
这鲛奴不是跟太子出宫了么?按规定,签了血契的鲛奴只有其主人能宣判她的生死,殿司无权再过问她的事。可这鲛奴是由大祭司亲自押来的,太子穆泽瑜也没有过问,想必是不受宠,又犯了什么大事。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柳策之走到殿司的面前,开门见山地问。
“备好了。”殿司引着柳策之一行人进入一间光线阴暗的小房子,见柳策之见到一屋子刑具时露出嗜血的笑容,殿司识趣地退了出来。
阿旧环视四周,看到以往尝试过的刑具,身子微微地颤抖着。
呵,无论走到哪里,都逃不过被这些东西戏弄的命运。
柳策之命人将阿旧绑在一边的十字形木条上,拿起一条鞭子,撑起她的下颚,问道:“你且说说,你是如何迷惑太子的?”
“呸!”阿旧啐了他一口,别过脸不去看他。
“是用这把嗓子么?”柳策之换了一把在尾端装了几个倒钩的钳子,在她面前比划着。
阿旧看到那把钳子,脸色变得铁青。
这就是用来破坏鲛奴嗓子的工具,只有成年那天才会用到这个东西,柳策之这是何意?想提前毁坏她的嗓音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的生辰是七月十五子时一刻,传说中的纯阴体质。”柳策之用钳子在她脸上比了比,说道,“第一代大祭司占卜得知,这种体质的鲛人会对人族的统治地位造成威胁,每百年会出现一个,以往只要是出生在皇宫的,都被大祭司赐死。而你,却躲了过去,活到现在。”
阿旧惊讶地看着他,这些东西她一概不知,更何况她的生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难道要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被赐死?
“鲛奴的生辰都是由你们祭司殿记录在册,若是我的生辰弄错了,也是你们祭司殿的职责。”她想了想,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所以,为了维护祭司殿的权威,你必须死!”
“我死了,太子殿下也会受到牵连。”阿旧扬起脸,仇恨的目光对上柳策之的两个大眼睛。
“你还懂得威胁我了?真是无法无天。”
柳策之一怒,回身对后面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便见他们从一大堆刑具中挑出一副拶指的刑具,撑开了套在阿旧莹润的十指之上。
“说,是谁帮你改了生辰?”柳策之双目瞪了一下,凶光毕露。
他在祭祀大典的时候就已经算出她的生辰有误差,想要提醒太子勿要冲动,当时的情况却是难以收场。
他以为太子殿下向来聪慧,不会没查清楚就签订血契,可能是自己太急算错了。
哪知,前几日他的儿子柳琦安为了帮这个鲛奴,被人打伤,他复又占了一卜,果然得出一个惊天的秘密!
这鲛奴出生之后,有人帮她掩盖了整整一个月才上报祭司殿。这种情况若不是他们祭司殿出了细作,就是鲛奴中藏着能力不凡之人。
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必须找出这个人来!
“我不知道。”阿旧瞥了他一眼,不想多说。
“我看你待会还能不能嘴硬。”
柳策之大手一挥,那两个侍卫立马拉起拶子的线,夹在拶子里的手指感受到空间在慢慢变小,她甚至听到自己指关节发出一阵清脆的“嘎吱”声。
十指连心,钻心的疼痛一发不可收拾地传遍四肢百骸,她疼得大喊一声,凄叫连连。
陷在拶子里的手流出了黏腻的血液,她不用看都知道手指已是血肉模糊,而拉线还在不断地拉紧。
“你说是不说?”
“我……我不知道……啊——”她话还没说完,拉线又被一阵拉扯,她仿佛感受到自己的皮肉与骨骼正在逐渐分离,手指被夹成拉长扭曲的姿势。
痛!
她眼前一黑,痛得差一些晕过去。
这时,柳策之适时拿起旁边的一盆冷水,一把浇在她的脸上。
她一个激灵,神智又被拉了回来。
那种伤痛慢慢叠加,时间越久越是难以忍受。
她疯狂地扭动着被绑着的身体,想要挣脱钳制。可这样的挣扎却无济于事,她的手脚还是被绳索紧紧地禁锢着。
“都给本宫住手!”
穆泽瑜冷着脸走进来,目光触及阿旧的惨样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放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一股怒气蹭的冒了上来。
“参见太子殿下。”柳策之不慌不忙,对穆泽瑜行了礼。
阿旧脸色苍白,嘴唇已被咬破,一丝血腥味充斥在口腔之中。她努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穆泽瑜一眼,彻底晕了过去。
“大祭司真是好胆识,竟敢强闯太子府捉人。”穆泽瑜忍着快要喷发的怒气,推开挡道的两个侍卫,径直来到阿旧的面前,麻利地解开绑住她手脚的绳索,抱着昏迷的人,回身质问柳策之。
柳策之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么的结果,但他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毫不畏惧穆泽瑜。
“殿下可知道,此奴的生辰八字被人改过,她是纯阴体质,极可能会危害人族。”
穆泽瑜嗤笑一声,回头冷冷地盯着柳策之:“她是本宫的奴,本宫自会看好她。大祭司日后莫再有其他的心思。”
“老臣一心维护人族统治,对于殿下和三皇子的明争暗斗老臣都不参与。殿下若是执意护这个鲛奴,老臣怕日后的立场便难说了。”
“你敢威胁本宫?”故意提高的音调,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混着他胸腔里的怒气,掷地有声地说,“无论你的立场是什么,本宫早晚会收拾你,谁让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话落,他无视柳策之变得铁青的脸色,迈着大步离开了琉璃殿……
阿旧再次醒来的时候,守在她床边的,竟是凝儿。
她缓过神来的时候首先动了动手指,瞬间一股刺痛传遍全身,她低呼一声,目光往下移动,看到十指都缠绕着纱布,叹了一口气。
凝儿看到她这个样子,赶紧来到她的面前安慰:“大夫说伤了骨头,需修养些日子,只要修养得好没什么大碍的。”
“谢谢。”阿旧沙哑着声音,感激地朝凝儿露出一笑。
她知道,当天要不是凝儿发现大祭司来捉她,趁机逃出太子府,闯入军营给穆泽瑜禀告,她不知还要在那个炼狱里待多久。
“殿下说这段时间我便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你且放心好了。殿下对你真好呢!”凝儿露出笑容,脸上的胎记跟着一动一动的,倒显出几分可爱。
阿旧想起在琉璃殿看到穆泽瑜那瞬间的心安的感觉,心里突地没有以往的抗拒,敛下眉目,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参见殿下。”
凝儿给穆泽瑜请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旧才回过神,抬眼看着逐步走来的男子。
阳光从门口照进来,刚好打在他的后背,描画出男子俊朗坚毅的轮廓。他明黄色的衣裳似乎与阳光融为一体,阿旧第一次感到眼前的男子竟然也是暖烘烘的。
“殿下。”由于久未饮水,阿旧的嗓子沙哑得厉害。
穆泽瑜听到她的声音,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让凝儿倒了一杯水,自己则坐在床边,扶起阿旧,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接过水,慢慢地喂给她。
阿旧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靠在他怀里的身子有些僵硬,但还是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喝了水。
“你去备些清淡的吃食。”穆泽瑜头也不回地对凝儿说了一句,见她走了出去,才低头仔细端详怀里的人,细声问,“可还疼着?”
阿旧习惯不了他这突来的温柔,身子明显一抖,随即摇摇头,苦笑道:“奴已习惯,过几天便好。”
不知为何,听着她无可奈何的语气,他心口像是堵着一块棉花,一口气上下不顺。
“你还想与本宫犟着么?”穆泽瑜想起前几日的吵闹,突然觉得有些事情还需说清楚比较好。
而放在以前,他从不会跟别人多解释一个字。
“殿下说笑了,奴生命卑微,若不是与你牵连在一起,他们怕早就下手了。”阿旧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无奈穆泽瑜把她紧紧圈住,不给她任何机会。
“小苏叶的下落,本宫是真的不知。”
听到他的这句话,阿旧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他脸上的认真神色时,心头划过一丝不解。
除了他,还有谁会对小苏叶下手?
“那日的事情本宫查了。”穆泽瑜对上她的审视,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他们极有可能是三皇子的人。”
“三皇子?”阿旧疑惑地皱起眉头,睁大眼睛看着他。
“是。”
“为什么?小苏叶与他素不相识……”
“一个人的软肋不能暴露在人前,不然将永远受制于人。”穆泽瑜定定地看着她,“这场战争,你无论愿与不愿,都已经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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