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穿着婚纱,站在婚礼殿堂的门外。简单的妆容,衬出年轻女人胶原蛋白的丰盛。
里面华光闪耀的舞台上,站着一个40多岁儒雅自信的男人,衬衫袖口长出西装两厘米,规整熨帖,注重细节。这是新郎,他叫钟离。
这场婚礼,没有司仪,没有繁复的流程,这是他们达成的共识,钟离自己主持,简洁而真诚。
此刻,她在门口等待。
流年在门外听到麦克风里传来钟离的声音,他对来宾说,接下来,有请我的新娘,流年小姐。
音乐响起,大门在面前打开,流年拖着长尾婚纱缓缓走进大厅,她抬头看到,灯光闪耀处,她的男人庄严认真地站着。他像站在城堡前的国王,气宇轩昂地迎接他的爱人。四周是尖叫和欢呼,流年带着期待,憧憬,感恩地走向这个男人。她能听到她脚步踩过地面每一步的靠近都带着渴望,悉数着他们一路的过往。
她走到他身边。
他牵起她的手,亲吻她。
掌声扑面,灯影绚烂,绽放炽热,他们拥有彼此。
这是一个欢喜而完美的夜晚。
宴席进行,人潮人海。宴席尾声,曲终人散。
宴会厅里残留欢腾的余温,流年停下来才想起,钟离似乎已离开她身边很久。
此刻,她环顾四周,除了酒店服务生,已经看不到其他人,她巡视大厅,跑去电梯,酒店门口,都没有钟离。
内心的担忧如重重暮色倾压下来,她拿出手机拨出钟离的号码,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流年再次跑进电梯间,快速按下按钮,上楼到房间。
打开门,她松了一口气。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是钟离。他早已换下婚礼的盛装,领带松散挂在脖子上,一只手靠着玻璃窗,从玻璃窗的反光里,流年看到他的神情痛苦而孤独。
流年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轻声说,对不起。
钟离面无表情地说,流年,我本想离开这里。我发现我还是不能面对自己。
流年紧紧地抱着他。
钟离转过身,轻声叹气。他捧起流年的脸,流年,这就你想要的吗?
流年点头,看着钟离,再一次说,对不起。可我是那样爱你。
钟离逃开她炙热的眼睛,一把抱起她。流年知道,今天的钟离,并不快乐,如果可以选择,他并不想走进婚姻,他为了她想要的爱的证明,努力去克服内心深重的阻力。此刻的他显然已无力承受,不愿再面对。
她抚摸他的脸,他眼角的细纹,他眉梢的曲线,她亲吻他的忧愁,打开他的欲望。她说,我知道你爱我,谢谢你钟离。
他喘息着说,流年,婚姻让我恐惧。我只想爱你。你懂吗,你懂吗!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剧烈地摇晃。
很快他们开始意识到摇晃的不只是他们的身体和幻觉,还有床,衣柜,台灯,床头柜,一切真实的家具都开始发生奇怪的声响,他们参差不齐地晃动着,越来越厉害。
钟离说,地震了!
快,躲下面。钟离拉起她翻滚到床下。
晃动越来越厉害,整个世界开始晕眩,床架散开,桌上的器皿纷纷青岛跌落下来,天花板开裂,顶上的灯柱摇摇欲坠。他们匍匐在地上,钟离说,别怕。
房屋在倾斜,晃动,一霎时的恐惧比高潮时的窒息更可怕。门外已经传来各种尖叫和喧嚣,乱作一片。
流年抬头,看到天花板碎裂,上面的吊灯马上要脱离墙体掉下来,那一刹那,她扑到了钟离身上。巨大的吊灯重重撞在流年头上,眼前的世界模糊起来,流年昏厥过去。
流年翻身甩开压在身上的被子,突然惊醒。才意识到,这是梦境。她坐起来,在满头大汗里平复呼吸。
拿起身边的手机,按亮屏幕,没有任何信息。
这是流年连续梦见钟离的第三天。婚礼,地震,义无反顾地扑向钟离,梦境里的一切无一不是她内心的投射,真实得可怕。
近来作息颠倒的她频频出现幻觉和梦境。她在梦里甜蜜地走过婚礼的红毯,醒来时的眼前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强烈的讽刺感。
钟离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络她。
一看时间,下午17点。她拨通男闺蜜齐方的电话,说,快过来陪我。
三小时后,齐方带着她出现在cb。
cb扑朔迷离的光线里,随处可见神情倦怠目光落寞的脸。
穿着棉布背心裙的流年坐在卡座抽烟,微微耸起肩膀撑起两条锁骨,肩颈间如同山脊和沟壑的广袤世界,在闪烁不明的灯光下顾自寂寥。烟圈慢慢消散,她的目光麻木清冷,拖着浓重的黑眼圈,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身边的迷幻电子乐一浪一浪砸过来,摇摆的热辣身体涌进舞池。她坐着抽烟,一支接一支。
齐方站起来,提高嗓音朝她飙话,流年,从今往后,如果你再和我说一句关于他的话,我们就不要见面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幽怨,憔悴,目光空洞,你,你还抽烟!我快要不认识你了,你特么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找罪受啊为一个男人变那么丑!齐方看着流年从优雅清丽变成长久沉默,一贯对流年宠爱有加的他不能看着多年好友因为一个男人而对自己放弃管控,他的气愤不止是对这个男人,也是对流年,她太不珍惜自己。
齐方说,你变了你知道吗,身上那些珍贵的东西都已经没有,浑身上下充满了陌生。你现在真的,很没气质!
流年看着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讲话的齐方,等着他最后的声音终止,消散,然后她面无表情摁灭烟头,招呼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过来,齐方抢过账单,恢复温柔说,好了你今天不开心,我来买单。
流年没有坚持,站起来,穿衣服拎包。齐方顺过她的包,哎,我来吧。
流年径直走出cb,寒风里单薄的身体瑟瑟发抖。
齐方裹着她上车,送她回家。
回到家已经凌晨。
流年脱开鞋子,把包扔进沙发,开亮了所有的灯。一个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齐方的话像一记耳光,打下去时配着音乐麻木空洞,离开那里安静下来便开始隐隐作痛。让她有如此变化的就是这个叫钟离的男人。
让她欲罢不能的男人。
思绪回到初识钟离的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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