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习习,碧空万里,洋面上满是风暴过后的水气味道这东西后世叫做负氧离子,是城市里的亚健康人群需要花钱才能吸到的离子
时间:16八年7月10日晨。坐标:厦门岛西南角的中左所城外码头。
一身青色短袍,腰跨短刀,身型健硕,有着两撇浓眉的杜德伟,此刻正把臂站在缓缓行驶的船头,仍由海风吹拂着自己的发带,面上却毫无表情。
杜德伟今年7岁,是福建仙游人。杜家是海商出身,其父早年间跑海时家业尚可,所以杜德伟少时便能入当地书院开办的蒙学。
然而在他15岁那年,其父死于海难,杜家于是家道中落,杜德伟也被迫走上了其父的老路:跑海。
在洋面上打拼10几年后,杜德伟如今也辛苦拉扯起了一支有0艘船的股人马,自己当了掌柜。而今天他乘船要去的地方,则是中左所外的中军大帐。
自从郑大掌柜连败官军和红夷,攻陷铜山所和中左所以来,大批闽粤股海盗纷纷来投,声势一时无两。而杜德伟杜掌柜自然也不能免俗:聚散离合本就是海盗常态,势大者举旗,力者景从,买卖做完各奔东西,再正常不过。
而在随波逐流加入大伙后没多久,杜德伟突然听到了一股传言:郑大当家又要招安了。
讲真,他本人对这个关于招安的老段子还是满怀憧憬的:从10年前干海盗的第一天起,他就有一个招安梦。自念过私塾,粗通文墨的杜德伟,始终忘不掉自家是正经人出身,要不是当年为了寡母和自家弟妹,杀人劫货的买卖,他打心底里是不愿做的。
而令他惊喜的是,这一次的传言居然是真有其事:不久前的一天,年轻的郑大龙头在中军帐召集全部大掌柜们,当众宣布了一件大事他要去福州和官府大老爷面议招安事。
不提事后各路掌柜们纷纷扰扰吵吵闹闹,就杜德伟本人来说,这的的确确是好消息一条。所以,两天后的清晨,他还专程驾船去给大掌柜送了行。
不料大掌柜就此一去不复回。
从各家掌柜埋伏在福州的探子传来消息的那一天起,中左所附近的海盗大营就开始变得混乱起来探子们是陆续在6月下旬,郑芝龙船队从福州出发后的那几天里乘船从福州码头回到中左所的。
福州距离厦门的直线距离只有00公里,换算下来也就100多海里,即便是再慢的船队,天功夫爬也爬回来了然而直到后出发的探子们陆续回来,所有人也没见到郑家船队的踪影。
到了7月5日之后,各种谣言便再也压不住了因为被掌柜们疯狂撒出去再探的大批人马,从福州城溜了一圈回来之后,还是不见郑家船队的踪影
海盗们是没什么信息管制概念的,所以当这一次的大批探子回来后,舆论市场顿时就开了锅,各种各样的真假消息开始大行其道。
有说是熊文灿当日借着送行的当口,封了福州内外城,暗中调齐抚标精锐,将郑芝龙一伙围杀在了福州城外,当时杀声震天,城南码头上血流漂杵。
{}/ 当然了,随着郑芝龙出事,他之前的禁令也就渐渐不管用了。然而这时候局势又发生了变化:既然掌柜们每天都在中军帐里横眉冷对,手下自然就不能再跑去离码头几里外的卫所城驻扎。现如今盘踞在中左所码头外的上万海盗,统统都在自家船上过夜这叫战备值班。
杜德伟乘着的船,这时正在缓缓往码头方向驶去。沿途掠过的,是大片的福船,广船,鸟船,渔船等等各式杂船。这些船上很多都在做早饭,所以一路上炊烟袅袅。大批穿得破破烂烂的海盗们正在为了一碗食物在厮打喧闹,一些早已吃饱的正坐在船头,亮着坑脏的胸脯,嘶吼着不知哪里的土调。
没过多久,杜德伟乘坐的艇便来到了码头。敏捷地跳上码头后,杜德伟只带了一个亲信,便往离着码头不远的中军大帐走去。
此刻侯在中军帐外的各路掌柜们的手下不少,杜德伟一路行来,满脸堆笑,一边和弟兄们打着招呼,一边径直来到门前插满了各家旗帜的牛皮大帐门口,掀开皮帘走了进去。
像杜德伟这种只有0艘船的掌柜,在中军帐里是没有座椅的。因为海盗不是军队,大部分匪伙能上阵的主力船只其实并不多,大都是些杂碎渔船之类的凑数货色。
真正在中军帐里有交椅的,都是随时能拉出上百条大船的大掌柜们。
杜德伟进到帐内后,习惯性地眼前略微一黑,然后他草草抱拳对着周围行了个罗圈揖后,赔笑着走向了一侧的角落。而此刻已经坐在大帐正中两排交椅上的那几个人,没人搭理他。
“如何?可有结果?”杜德伟站到他应该站的位置后,扭头对着身边一个身高体胖,满脸胡茬的汉子声问到。
这汉子名叫胡八,也是一伙匪的头目。此人和杜德伟身份相仿,说话也投机,两人自打认识那天起,便互相对了眼,平日里也是相互照应。
“已然在打粮台的主意了。”胡八见是老朋友,便低下头,面上带着一丝冷笑,声对杜德伟说道:“怕是今日就要做个了断,你我弟兄要心行事。”
胡八话音未落,从上首的交椅中便传出来一句带着粤腔的话声:“如今再侯在此地,儿郎们也是坐吃山空。这几日粮台上放银米也不爽利,怕是有人起了什么瞎心思也未可知。不若早早散了也好,待来日郑大当家回来,弟兄们再聚首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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