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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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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魑魅魍魉欺王庭,朱雀玄武庇真龙

    此时的洛阳皇城,日已西斜,秋风瑟瑟,南宫朱雀门外正对的皇城大街鲜有人影,各家商贾住户也早早闭户。无论是街市庭院还是宫城红墙内,都少有人声,只有飘落的黄叶随风而旋。

    这朱雀门连同两旁高大的双阙望楼,不愧为四百年汉室龙庭正门,建的巍巍壮观,直指天上。不过,此时这巍峨宫门也只能在东面城墙与石地上留下长长的寂寥暗影,平日空中盘旋的鸽群鸮鹊也了无踪迹,偌大一座城,落在沉默中。

    南北两宫的玄武门与朱雀门,有三条复道相连,号称高悬百尺,其中居中一条最宽的复道,按寻常礼制只得由当朝皇帝一人行走,且十步一侍,南北两宫可尽收眼底。可此时竟是一高一胖两位高冠玄衣的老宦,在这天子中道并排向东而立,其中较高的一位,身型瘦削,佝偻着脊背,双手拢在大袖中如同田间老翁,正是当今阉党领袖,僭越礼制被敕封为平远公的大宦官曹让。

    曹让细声阴沉道:“前日温德殿里,这场诡异蛇患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出现,着实将陛下吓得不轻,若不是韩沛你急智,将它说成是无爪蛟龙天降祥瑞,怕是又要多几个陈仪、张何之辈做那死谏之举了。

    那矮胖些的宦官,一张四方白脸,面带忧色道:“平远公,这几年我等遥坐北宫把持朝政,一向按部就班,不敢操之过急,前次用了刘谦的暗策,不但坏了十郡会盟,还巧施手段将那四方乱民交给各地诸侯自行募兵平叛,你看那江东,几次有人反了,至今还不是安安稳稳。这样只要再给我们十年,十年便可!只是今日这些…”

    他顿了顿,道:“但我百思不得其解,前几月那些个莫名的地震海啸、吞月坠虹的异象频频,近日蛇患更是古怪,宫内若再不让陛下有个定夺,明日那王钦必然仗着外戚身份,打着驱邪的旗号带兵进宫犯禁,可莫要前功尽弃。”

    “哼,你我隐忍布置多年,这紧要关头,绝不能容这些蝼蚁横生枝节,坏了大事。”说完,这气态好似田舍翁的老宦,脸上显出一丝狞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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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皇城西郊的濯龙园内,回廊九曲,南方江南园林中的亭、台、桥、林、山一个不少,更是凭借山势及黄河支流水势,竟生生在这平原之处掬泥掘池引入溪流瀑,设计地下管涌无数,堪称帝王园林首屈一指。

    此时正值西北深秋,盛开的当令花卉虽已不多,但园内仍有大片牡丹花群迎空怒放,争妍斗色。四周深挖炭坑,一片暖意融融,数十位粉袖红妆的丽人,仅仅披着轻纱衣穿梭于花田与回廊,芬芳袭人,令人熏醉。临着湖的汇龙亭内,两座香炉飘出悠悠异香,檀台裘毡上,斜卧着两位绝色女子,一位丰腴诱人,不知有意无意,宽袍大敞一侧滑坠肩头,锁骨微陷几分恰到好处,胸前大半汹涌春光尽泄,犹如熟透的瓜待人采摘。她朱唇似张未张,轻轻握住一只伸进领口的手,娇嗔道:“陛下好坏,难道想让鸾儿给你暖手。”虽是嗔态,她的酥胸却微微向前挺了挺。

    只是这歪倒在两位美人身侧的皇宫之主,看去也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型瘦削,没有丝毫言语,只是双眼圆睁满是赤红,但眼神却十分呆滞,只是瞪着美人胸口峰峦,口中沉沉呼喝。

    另一位美人虽生的面容冷艳,这争锋之术却不遑多让,不知何时已绶带尽解,柔滑百褶的留仙裙下双腿无比自然地一伸一蜷,裙袂无风自摆,向两侧滑落,两条雪白修长摆出个完美的角度,衣下隐隐竟然不着片缕,又是一番韵味。她主动凑上半身,搂紧皇帝的腰腿,争宠道:“陛下,凤儿的手也冷。”一边伸出玉指纤纤的一只手,暗暗向皇帝的两腿之间缓缓探去,极尽狐媚之事。

    这皇帝,脸型圆润,鼻梁挺拔,眉宇间依稀可见英气尚在,只是眼窝泛黑,脸色苍白,瞳仁更是散乱无光,喉间耸动突然喊了一声,挺身扑向那自称鸾凤儿的双璧美人,胡乱撕去衣物,陷入一派脂粉不堪之中。

    秋夜寒凉,这春意暖阁之中,皇帝脸上血色全无,从额头脖颈儿起全是汗如雨下,后背衣袍尽湿,瘫倒在毡裘垫子上,呆望天空繁星,口唇微张不停地喘气,喉头嗬唿不清,说着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几个字:“我…还…不…想…死…啊。”

    此时,这红烛璃灯彻夜不熄、抱红倚翠依旧如春的园林四角,假山石、槐木、亭柱、影壁后均有一袭黑影缓缓隐入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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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深夜,数丈高的宫墙森森而立望不见尽头,巡夜职司却不见踪影,有几个黑袍人影步履急促,鱼贯走出玄武门,直向邙山方向快步行去,还远未到山口,又突然折向东面,几个兜转来回,竟是来到一座宫门后便消失不见。

    一间阴暗的狭长地室,四周整齐堆放着书籍卷册,还有不少银盘朱笔黄纸竹扦,也是有序排放一旁。但极显诡异的是,这地室居中并排立着十数个一人多高的黑漆大桶,若不是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每个大桶底部缝隙内都生出千百条微肉状丝线深入地下,又彼此交错丛生,形如蛛铺满整个地面。那几个行迹匆匆的黑影犹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这地室,不过,每个身影都发出十分细微不宜察觉的颤抖,那是一种身不由己,完全发自内心的恐惧颤栗。

    容不得他们有片刻犹豫,几位黑袍迅即散开,将居后的一位最为矮的黑袍围在中央,此人全身头脸都笼于帽兜之中,朦朦胧胧看不清容貌,只有一只形如枯柴的手从袍袖中缓缓探出,细长五指做了三次交叠手印,手掌向下一覆,突然一阵粉尘带着暗黄荧光纷纷落下,一遇到脚下形如老树根系的丝,便击打出爆裂火光。很快,涌起的大堆黑暗烟雾就将几人团团拢住。

    一个好像发自世界另一面的的冰冷声音响起,嗡嗡发聩:“这局棋下到此时,你们可满意吗?”黑袍众人却低头沉声,大气不敢出,额头已沁出大片汗珠。

    声音并不带任何情绪,又说道:“收官还剩最后三子,但我感应到几道极有渊源的气机入世,居然引起了重重劫争,另还有两处局势也变得十分复杂难明,我会做些布置,迟些你们自然会知晓。”

    此时一点黄光一闪而逝,声音又说:“此物先拿去安放妥当,暂有用处”。说罢,地室回复一片哑寂,幽暗中,依稀能看到那些大桶底下的地面好像渗出大摊液体,血腥气四处弥漫。黑袍们并不太多动作,只是相视一望,便低头鱼贯而出,矮黑袍人依然停在最后,弯腰端起一件东西后也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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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萧瑟的帝都依然敲响了声声晨钟,巍然独立的王朝北宫大殿中只立着寥寥数人,都是当朝以大将军衔、公侯衔执掌权柄的阉人巨宦,这要是摆在几百年大汉的任意一朝,都是越纲逾制的大逆。

    在流民百姓心中,一口温饱都是奢望,只想把欺田霸市的地方官吏生剥吃肉,此时全天下都只将王庭和少帝视为亲宦昏聩的笑柄,却没有想到,在王城被弹压迫害暴毙的朝中名臣言官已经不计其数,有志于扶龙或定邦的有识之士,不顾狼烟战乱,纷纷远离,各自投奔明主。

    钟声已鸣十二响,余韵已停了许久,这时候,连夜放浪形骸的皇帝终于进了朝殿,只是神色始终恍惚呆滞,缓缓被两位宦官搀扶落座。他一坐上这数个世纪为无数枭雄觊觎的盘龙宝椅,却更是显的他好像赢弱浮萍,无根可依。

    “陛下”,一个尖细嗓音拉长了喊道。

    这皇帝似乎什么都没听见,只是直直望着脚下地面。

    只是这发话的老宦官看来也没打算等皇帝答话,便接着说道:“陛下一连几日都在濯龙池边宠信那对鸾凤女,王美人记挂皇上的很,托杂家给陛下捎句话,让皇上当心龙体。”

    此时,皇帝也只是微微抬了抬头,这才能看出他还并不是完全痴傻。

    那老宦官又说道:“不过,那王大将军就是个急脾气,听说殿上无端端进了一条无爪白龙,也不懂这是五福祥瑞,只是怕皇上受惊,就说要带上得道修士,来这北宫做趟加持法阵,给皇上正气宁神。”

    “皇上,这北宫乃是起居后宫之地,进了烟火神苻可不太合适,别惊扰了各位娘娘们的清净。”另一位矮胖些的宦官迅速接茬道。

    “各位公公拿主意。”闷了一会儿,皇帝终于轻轻地说了几个字,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居首的高瘦老宦官一抬手,接过身旁太监递来早有准备的一卷黄绢诏书,与身后一位身材瘦并不起眼的年迈宦官交换了个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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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大将军府,幕僚李之用合上一本《抱朴谭记》的书页,起身迎上那位大踏步走进议事堂的大将军王钦,而这将军的亲妹妹,正是当朝宠妃——堪称当世美人的王怀燕。

    王钦年过而立,虽然与王美人年龄差了近十岁,但面容确实有几分相似,只是终日的钟鸣鼎食体态发福,为了能配得上这掌管天下兵马的大将军位置气度,刻意地蓄了少许胡须。他走近几步,双手交叉,手指轮番轻轻拍了拍鼓鼓的肚皮,对李之用低声道:“今日可安排妥当?”

    “将军放心,这半年我们苦心经营,时机转瞬即逝,定要一击得手。”李之用轻轻朝后一摆手,就看见身后一侧,站着两个穿着不伦不类道袍的道家真人,长得更不像得到高人,一个红鼻大如蒜头鼻孔看天,眼珠浑浊布满血丝,酒气熏天;另一个鹰钩鼻八字眉毛斜斜望地,眼白要比眼黑多,死气沉沉。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王钦仍不禁皱了下眉毛,便很快面色如常:“此事关系重大,再劳烦两位仙师一锤定音。”

    这一脸死灰之气的鹰钩鼻道人却耐心说道:“大将军,我观这皇城黄紫气已是十不存一,再难以作为定鼎天下的都城。若是国运散尽,不但便宜了炼气窃国的邪佞,必定还将天下大乱,大将军纵然手握万千兵马,只怕覆巢之下难有完卵。”

    也不知是否还没醒酒,那蒜头酒糟鼻道人操着一口含糊不清的湖南方言说道:“贫道至于观气可是一窍不通,只懂动手打架。将军不必担心,只要答应我师兄弟的物件儿没跑,我俩自当尽力。”语气却有些敷衍。

    王钦神色不变道:“这些事大可放心,倒是二位真人的高明道法,本将军拭目以待。”

    鹰钩鼻道人冷哼道:“毕竟王朝数百年树大根深,气数未尽,若是有炼气邪魔现在忍不住贪欲加速吞噬气运,势必陡然间引动天变。可是我二人在邙山观星台一年有余,察觉这洛阳城内的潜藏之物心机深沉,始终隐忍不发,潜移默化的窃运暗合天道,至今没露出丝毫破绽,既然如此,就只得由贫道助它一臂之力了。”

    正说到此,已有宫内主事乙等太监送来诏书。王钦远远望着那卷黄绢,微微一笑道:“时机已到。”

    李之用在旁嘿嘿一笑道:“那我们就来个顺水推舟。”

    日挑高竿,天空、宫墙仍是一样的灰。仍有一些大臣们稀稀拉拉地站在议事殿外按例等候早朝会,所剩无几的两位王朝骨鲠之臣远远站立一侧,低声议论,面带愤愤。

    “当年我朝高祖斩白帝所化的白蛇而成就天下,现在听说这宫里大蛇突降,怎会是祥瑞,分明是有心人趁大汉气数孱弱,聚齐一些恨怨晦气来落井下石,若是我大汉一旦国运崩碎,多少奸邪想顺手牵羊捞些好处。”

    “哎,皇上可已经十多天没上早朝了,宫里阉乱朝纲,异象横生,这各种缘由你我心知肚明。”

    “别说宫里,依我看,这四方诸侯中多半也有邪魔潜伏,已有不少地方家主或继承人莫名遇袭,比如江东吴家。有几方领主更是性情大变,凶残暴虐,以招讨平乱为由,出兵频频,平日里肆意掳人妻辱,更是以屠人剥皮鼎烹穿心为乐。”

    只是见到一支羽林军衣甲鲜亮、步履整齐地簇拥着几架车辇隆隆出现在御道一头,两人便同时停下了对话,自顾自的眼观鼻鼻观心。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一座四抬轿车中,王钦嘴角微翘,两手在袖筒中细细的摩挲。

    正午时分,长乐宫嘉德门前,厚厚灰白云层中开始透出些许光线,照的数百羽林军的铁盔一片雪亮,王钦一人当先负手,与门内一群黄门老宦对视而立。为首的老宦鸦声道:“大将军,此次皇上诏令入宫,带这么多持械甲士,成何体统,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王钦先是将手一招,羽林阵营随即退后十步,便岿然不动。随后他哈哈一笑道:“这位公公,现在已是秋寒时节,皇上尚未及冠身体单薄,本将甚是担心,特地选了辽东上品貂裘参茸,正好也顺道探望我那亲妹子。”

    “那便请将军严遵圣意,一人便服入宫,可别僭越了礼制。这些个随身礼物怎敢劳烦大将军,杂家自会遣人送至后宫。”老宦似乎早有准备,对答如流。

    越过几位黄门的肩头,王钦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长乐宫,右手取出一个木匣,突然正色道:“奉皇太后谕旨,着本将于西南秘林中寻访千年乌木制成四座辟邪神兽,由五岳仙山上师加持重宝符箓,摆放北宫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门,于我大汉王朝隆隆国运相得益彰。”

    老宦官脸色一变,心想皇上的矫诏也是咱们炮制的,可怎么冒出个皇太后谕旨来,还搞了四座神兽这么大阵仗?见老宦官气势大减,王钦更是不依不饶道:“经上师点化,今日正是良日吉时。不过,这些个物件周身灵气充沛,珍贵无比,但最忌阴阳不和之物,各位公公们站的可要心了,最好不要误了我大汉国祚绵延。

    老宦官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气的张口无言。

    王钦却不依不饶,“何况,这乌木神兽台更是有千钧的分量,公公们省省心,还是让咱们这些羽林禁卫的儿郎们干些粗笨生活。”

    说罢,便不由分说,传令道:“卸甲、收刀”。之间五百羽林部卒齐齐换为空手便服,一声呼喝,推动车辇便向里拥去。嘉德门旁的宦官黄门都是面面相觑,只得开门放行,一面赶紧遣人跑去内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