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没有就着山青水的话，伸手去接那递过来的两串冰糖葫芦，反而颇有戒备地站起身，退后了几步，拉开了和山青水之间的距离。和瑞略提了提身子，将初阳拦在了身后，出言问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又不是孩子，这两串糖葫芦你留着自己吃吧！”

    山青水看着两人的站位，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高个儿的反而落在了后面？”

    不待初阳有所反应，和瑞更是用手抵了低初阳的身前，言语倔强地说道：“做哥哥的保护弟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初阳听得微微有点感动，回想着这几个月来，和瑞确实对自己都颇有照顾，平日里一口一个“老弟”还以为是他的口头禅，这到了紧要关头才发现，和瑞真的把自己当做了弟弟一般看待。

    山青水的视线在两人的身上扫了扫，略带迟疑地问道：“你们是兄弟？”

    “是。”

    “不是。”

    两个声音重叠着响起，山青水与和瑞神色各异地看着初阳，似乎初阳的否认出乎两人的预料。她只得往前跨了一步，与和瑞并肩而立，清了清嗓子，略逞强地说道：“我才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在这里否认了和瑞“兄弟”的说法，无疑有点不给和瑞面子，不免伤了两人之间的情分。但初阳下意识地还是说出了口，她潜意识里，并不希望和瑞把她当做弟弟看待，毕竟自己也不是男儿身。自己的未来还不知道在何处，心中一直压抑着她的事情让她明白，她不可能一直待在这破庙之中，与和瑞的关系也应该止于萍水相逢的程度。

    山青水看着如临大敌的两人表现出来的别扭，不由地大笑起来，连连说道：“有意思，有意思。这么看来你们也应该不会是柳家的眼线。”

    眼线？这人是将他们两人当成了柳家的眼线才来打探的吗？

    初阳想着他们趁着柳家在山家别院闹事的这会儿，溜进去偷东西吃，在山家人看来难免会觉得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即便山青水所展现出来的态度并没有太多的恶意，但两人依然没有接他的话。

    山青水倒是也不恼，他很清楚这些个流浪儿不会那么轻易地对人产生信任。就着破庙后门的木质门槛坐下，他抬手从长签上咬了颗冰糖葫芦，咬碎外层的薄薄糖衣，咀嚼内里的山楂，发出“嘎吱”的响声，伴随着弥漫在空气中的点点甜味。这种刻意夸张地吃法，总是能够让旁边的人收到引诱。

    初阳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眼神慢慢移到了山青水手中的冰糖葫芦上。

    “想吃吗？”山青水笑嘻嘻地问道，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似乎在寻找一个突破口。与一脸硬气的和瑞不同，初阳的脸上透着几分渴望。

    山青水将一串冰糖葫芦往前递了递，伸到了初阳的面前，一脸和善地说道：“拿着吃吧，没毒。我也不是特意过来欺负你们的。”

    迟疑地接过冰糖葫芦，初阳并没有立刻吃，而是又看了眼在一边紧皱着眉依然没放下戒备的和瑞，然后对着山青水问道：“你想做什么？总不至于特地跑过来请我们吃冰糖葫芦吧。”

    山青水从怀里掏出那只脏兮兮的香囊。还没待他开口，初阳就立刻边喊边伸手去抢：“这是我的！还给我！”

    但她的身手哪里比得上山青水，只见对方手一抖，香囊便又消失在了初阳的视野里。

    山青水收了香囊，镇静地看着初阳，一切都和他猜想得一致，这个流浪儿应该有着某些和柳家有关的秘密。而直觉中，这个秘密会比他的那位大哥山志兴想出来的“莫名剑谱”来得有价值得多。这么想着的时候，大腿处传来一阵刺痛。

    初阳右手抓着冰糖葫芦的竹签，狠狠地扎在山青水的胸口。

    “还给我！”初阳大叫着扑上去。在一边的和瑞看傻了眼，他第一次见到初阳这付样子，对那个香囊里的东西，也产生了好奇。

    山青水忍着痛，将本用来讨好两位流浪儿的冰糖葫芦从初阳手中夺了下来，丢到了一边。他一开始就不打算对着两人动手，这两人虽从外表来看应该已是束发，但与他相比，依然尚幼，他并不喜欢以大欺。即便被初阳扎出了个伤口，他也依然能耐得住性子问道：“你这香囊是哪来的？”

    “捡来的！还给我。”初阳说道。

    “那你可知道这香囊里的是什么？”山青水听着初阳话中的语气，自然不信这真是捡来的，但内里的“柳叶飞刃”出现在一个流浪儿手里，也不是一件平常之事。

    初阳咬了咬嘴唇，略带迟疑，“就一个破铁片。”

    “破铁片？”山青水一脸古怪地看着初阳，这柳家世代传承的独门暗器是破铁片？越想越觉得好笑，他甩出香囊，从里面取出了“柳叶飞刃”。

    “柳叶飞刃”状如柳叶，长约两寸出头，细长而极薄，通体暗银，边缘极为锐利，阳光下夹带着寒光。

    “这可是柳家的宝贝。”山青水双指夹着柳叶飞刃轻轻滑过一颗冰糖葫芦，那冰糖葫芦立刻切口平滑地分成了两半。“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初阳听到山青水的话后，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收敛了情绪，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山青水手中的“柳叶飞刃”，喃喃地说道：“柳家。柳家？”

    一边的和瑞插嘴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柳叶飞刃，配合柳家祖传武学的暗器。柳家有一门祖传武学，每一代都只传柳家族人，绝不外传。即便这十年来柳家广收门客，培养自己的势力，这门武学也从来未教给过外姓人。而这‘柳叶飞刃’也只有当这门武学大成之后，才会被家主授予。因此相比祖传武学来说，这飞刃显得更为珍贵。”山青水边解释，边观察着初阳的表情，见他依然紧皱眉头，似乎是第一次听见这“柳叶飞刃”的事，“你到底是从何处得到了这个香囊？”

    初阳回望着山青水的眼光中，透出一丝果决，咬着牙再次说道：“我捡的。”

    “哪里捡的？”

    “你把这个和香囊一起还我，我带你去捡的地方。”初阳伸出手，示意山青水交还香囊，“反正我跑也跑不过你，伤也伤不了你，你害怕给我了以后，我跑了不成？”

    山青水看着初阳，越发觉得这个流浪儿有点意思，一开始的提防，到看见香囊时的失控，再到现在竟煞有介事地开始和自己讨价还价。

    “在理。给你。”他将“柳叶飞刃”收入了香囊，又将香囊稳稳地放到初阳手上。“带路吧。”

    初阳收好香囊，带着两人出了破庙，沿着土路向着西郊西市而去。

    山青水一路上也盘算着可能的情况。如果这香囊真是这流浪儿所捡，拿来当了宝，带自己到一处街角，告诉自己就这捡的。但这并不符合逻辑，一个风餐露宿，需要偷东西吃的人，捡到东西以后，应该会想着法子去换些吃的，而不会藏起来。那就是有人交给他的？可将这等宝贝交给一名流浪儿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或者他们就是柳家的眼线，但即便是柳家的眼线，也不可能会拿到“柳叶飞刃”。

    眼前的初阳与和瑞两人虽然走在前面，却一路很有默契得没有交谈，只是专心地走着土路。

    山青水叼着冰糖葫芦吃剩下的竹签子，想着这两人该不会是把自己引到什么陷阱去吧。但他并不慌张，比起带到陷阱里，他更怕就这么被初阳带着瞎转悠，最后随便指个地方，说这捡到的。那才是真的无从查起。

    相反，只要有陷阱，有埋伏，他就能有更多的线索去挖掘背后的真相，至于陷阱带来的危险，他有足够的自信，必能化险为夷。

    三人就这么两前一后，进了绥阳城的西市。此刻正值午市，市间人潮涌动，叫卖声不断，路边一手捏糖人的老师傅前围着一圈看戏的孩童，旁边则是个道士，摆了个看相的摊，立了一张平津帆旗，上书着什么“一二三”。再过去是一家酒楼，门庭若市，跑堂的二迈着飞快的腿。

    初阳到了酒楼边的胡同，侧身拐了进去。山青水在后面跟上，不由提点了一句：“虽然在市间岔道繁多，但你大可收了甩掉我的心思。”

    “我并没有想甩掉你。”初阳镇定地答道，她又带着山青水七拐八绕地在市间走了约两刻钟，来到一扇漆黑木门之前。

    此处位于西市的边界，避开了很多的门面，连接着木门对面的一片荒野，几乎无人经过。

    “就是此处捡到的？”山青水见初阳听了下来，便开口问道。

    哪知初阳立刻冲到漆黑木门之前，猛拍着门板大声喊道：“花哥！救命啊！”

    “呵。”山青水见状也是并不意外，反倒有些欣喜，右手慢慢摸到左侧的剑柄之上。

    “嘎吱。”那扇木门缓缓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