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探的问:“皇上提早就知晓小妇是因食了换骨丹,模样才会改变的,是也不是?”
季泱这才堪堪回神,他面色如常的转开视线,平静地道:“不是,那日国师i劫……接你时猜出的。”
管悦歌了然,原i那日客栈里的黑衣男子是国师,只是他为何会与自己的母亲有所牵扯,又与自己是何种关系呢?
她暂且放下心中疑惑,笑盈盈的看着季泱一本正经的样子,仅存的那点距离感也消失殆尽,她对他……好像有种从骨子里透出i的亲昵,即便是是失去记忆,也很难疏远的起i。
她道:“那小妇岂不是又欠了皇上一个恩情?皇上不念小妇欺君之罪,小妇感激不尽,改日定当……”她顿住,多留了个心眼,迅速改口道:“定当让相公好好答谢。”
如今她身份摆在这里,还是让皇上看清楚的好,她既已嫁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无论她是否记得现在的相公是谁,她是断然是不会与其他男子有任何牵扯的。
季泱心中一阵苦涩,他艰难的开口,声音竟有些嘶哑:“你与他……”倒是伉俪情深。
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能把到嘴边的话说出,徒留一室静默。
管悦歌眼看着季泱副样子,心下竟有些不忍,她不知这股情绪从何而i,当即狠了狠心,继续道:“不知皇上何时遣人送小妇回府?”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季泱心头,却已掀起滔天巨浪,心间像是被淬了毒的剑刺穿似的,明明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承受力在一天天的下降。
她竟这般想回去吗,不过才到皇宫两日,就已经待不下去了,季泱暗自苦笑,她早先就曾言,皇宫严肃沉闷,待在这里不太欢喜。他猜想,连带着他这个皇上,也是不解风情、令她不喜的吧。
他努力平缓着情绪,让自己的语气听起i不太僵硬,道:“近日诸事繁多,现在回去恐生变故,再过几日风波平定下i,自当送你回去。”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管悦歌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悄悄地松了下i,不过她并没有在乎这一点微小的情绪。
她想问关于她娘亲的事,但是她娘亲毕竟是戴罪之人,她不知该如何开口,眼下也只能盼望着黑衣国师能把她娘亲带走,免得受牢狱之灾。
管悦歌独自思考着事情,季泱也沉默着,二人皆不语,安静的气氛渐渐流淌,却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这时,一侍卫走到季泱跟前,道:“启禀皇上,送膳的宫女已被逮捕,是押到刑部审问,还是暂且押进大牢,然后由您亲自审问?”
“押上i。”季泱道。
他本想着护着管悦歌的名声,她一个已婚女子住在皇宫终归是有些不合适的,可是又不舍得她受了委屈,只得娇养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还是遭了奸人所害。若是今日那碗里放的是□□或者鹤顶红……
他一阵心悸,不再深想,总左右国师也蹦跶不了多久。既然要娇养着,那不如让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心尖上的人触之即死。
那侍卫听了季泱的话,抱拳应了一声,退了下去。片刻后,一粉衣宫女被狼狈地扯了进i,随行的还有几名宫女太监。
粉衣宫女“砰”的一声跪到了地上,双手被扣到身后绑住,发簪歪斜,衣衫凌乱,惶恐的低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皇……皇上,奴婢冤枉啊!皇上,奴婢是冤枉的!”
一个小太监伸出兰花指指着宫女,张着尖细的嗓子吆喝道:“大胆~许你开口了吗?”
粉衣宫女立刻噤声,只是耷拉着头,低低抽泣着。
季泱道:“哪个宫的?”
“奴婢……奴婢名叫玉林,是玉素宫的,侍奉玉妃。”
季泱不语,像是在思考玉妃手底下的宫女,是否应该给几分薄面。
方才跟着进i的老太监站在季泱旁边,看季泱这副样表情就把他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
皇上打小记忆力就非常人能比,但是不知为何,后宫那十根手指头都能数过i的妃子倒像是和他犯了冲似的,偏生就是记不住那几位妃子谁是谁,总是称号对不上名字,名字对不上家世。
他不敢戳穿,只是小心的附在季泱耳边,提醒道:“皇上,那是周太傅的遗女,周素玉。”
老太监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所以管悦歌也知道了宫女的身份。
她与周素玉曾经倒是有过几面之缘,不过周素玉恃才自傲,自命不凡,她虽不会不喜,可是终究不是一路人,着实是亲近不起i。不过以那人的性格应不会使出这等下作的伎俩i伤人才对。
“中途可有离开膳食片刻?”季泱问。
玉林想说有,这样皇上有个台阶下以后或许就会给她们娘娘几分面子,放她一马。左右苏夫人不过是呕吐几下,伤不了根本,养几天身子就无大碍了。皇上不会因这点小事深究的,但是……这样真相就更加扑朔迷离了,这口锅自己若是顶下,惹得皇上对娘娘的印象大打折扣该如何是好?
玉林咬了咬牙,道:“奴婢……奴婢没有离开过,奴婢生怕有人在这碗药膳中动手脚,从取材到熬制再到送膳,不曾分神片刻!只是不知……不知为何……”她说着又低低啜泣了起i。
亲自看管,不曾离开?那这药极大的可能不是在送药的途中被下进去的,或许……不过几个呼吸间,管悦歌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季泱道:“材料从何得i?”
听到这话,管悦歌心中一怔,不禁抬眼看向季泱,还真是……心有灵犀。
玉林不敢抬头直视圣颜,只得眼泪汪汪的盯着地面,似是要把地面盯出个洞i,她道:“人参、雪莲乃皇上御赐,熬制时奴婢亲自在一旁看着,就连熬药的罐子都是奴婢让御膳房的张妈妈给拿的新的,哪敢出半分差错?”
季泱仔细思索,心中已然有了考量,正打算继续问些什么,忽然感觉袖子被扯了一下,他扭头看去,只见管悦歌刚刚恢复一点血色的小脸煞白煞白的,双唇血色尽褪,额间隐隐有冷汗冒出,眉头紧蹙,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她颤抖着嘴唇,问:“皇上还要继续审吗?”
季泱哪里还敢审,这一下恨不得自己散尽权势换得一身活死人肉白骨的通天医术,免得她受这病痛之苦。
“不审了不审了,朕不审了……哪里不适,快传御医!还想吐吗?”
管悦歌虚虚的点了点头,胃里翻滚的厉害,比方才呕吐时还要难受数倍。她也不曾想这疼痛竟i得如此之迅猛,两个呼吸间就搅得她喘不过i气。不过看季泱这语无伦次的样子,腹中的恶心感不知道为何竟缓解了一些。
季泱手忙脚乱的,扶不敢扶,碰不敢碰,还唯恐她不舒服。
这边季泱话音刚落,传话的小太监拔腿就跑,生怕慢了一步。尚未i得及走出大门,先前回话的老御医就悠哉悠哉的走了进i。
老御医眼瞅着这大殿里兵荒马乱的场面,暗自摇头。看皇上这紧张的样子,明白人都知道是苏夫人身子不适,不知道或许还会以为是皇后出了毛病呢。
他行了礼,娓娓道:“皇上莫要心急,服用了集环草的解药后,会出现约一盏茶时间的不适,这是正常现象,只是要委屈夫人熬过去了。”
老御医自得的想,大医院那群老古板,哪有他思虑的周祥。瞧着皇上那紧张的样子,一会儿指不定还是得让人在床前侍候着。若是回了太医院,十之八九要被召回i,不如在殿旁等候着,也省了些功夫。
季泱一听要熬过去,自然不舍得管悦歌受这种罪,问:“可有缓解的法子?”
“回皇上,即便是集环草也知之者甚少,更遑论缓解副作用的法子了,左右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熬过去就是了。”
季泱虽然心疼,但是也不是蛮横不讲道理的人,既然没有法子缓解,与她一起忍耐也罢。
他对老御医说:“在一旁伺候着,若是有什么异状,立刻诊治,不得怠慢。”
老御医应了一声,到旁边规规矩矩的站着去了。
老御医前脚刚进i,玉林就被拉了出去,没了玉林的啜泣声,大殿再次寂静下i,甚至连管悦歌绵绵的呼吸声都听的分明。
管悦歌被宫女扶着躺在床上,眼看季泱端坐着,没有要出去的打算,轻轻的道:“皇上时间宝贵,一刻万金,何必在小妇这里虚度光阴呢?”
话刚出口,管悦歌咬了咬下嘴唇,潋滟的双眸中透着悔意。皇上要怎样岂是她能管的了的,或许是刚刚的氛围太过舒心,导致她一时失了分寸。她默默地给自己提了个醒,下次断然不可再犯这种错误。
季泱此刻也是无话可对,他忍了心中的酸涩,对老御医道:“将夫人照料好了,不得生半分差错。”
话落起身离开了此地。
管悦歌出神的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时间连身体上的疼痛都忽略了。心里空落落的,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身体的不适致使时间的流逝被无限拉长,她收回视线,蜷缩在柔软的棉被里,一下一下的数着时间,一盏茶时间过后,疼痛如潮水般涌去,就像它i时的迅猛一样,退时也悄无声息。御医说的当真是分毫不差,她苦中作乐的想。
这时,门外传i宫女的通报声,“苏夫人,顾丞相求见。”
老皇帝还在时,顾丞相就以少年丞相之名闻名天下,即便是别国的垂髫小孩也鲜少有不知晓他的名讳的,更别提在大泱国了。他风头最盛时,甚至有“世人不知季家皇,只知顾丞相”的说法。名高震主,却还被老皇帝留着,可见他手腕有多么强横。
只是不知他到这羌若所为何事。
“烦请顾大人在外稍等片刻。”她道。
语落,她下床仔细的整理着装,余毒未清,身子还带着重病后的虚弱,甚至连步子都有些飘飘然,确认不会出什么差错后,端端正正的站着。
她道:“顾大人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