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给我的包裹里有两串钥匙,一串是村里的,另一串上则写着京城潘家园十四号。想来这个就是姥爷以前的住址了。
不过姥爷从未提起过这件事,我还一直以为姥爷就是土生土长的漠河人呢,只不过随我姥姥一起过来了罢了,不曾想姥爷曾是京城人。
“天辰,我姥为何将仙堂停封了?”所谓的停封就是将仙堂中的榜单揭下,里面的上方仙家的塑像遮盖,就像暂停营业一般。
“黑婆婆是为了给你积累阳福阴德,但她身有仙家,若是不停封,得有一半福源让我们占了去。而且我们也都有止步山海关的封令在身。不过也正好,等到你接任之时,我们足以闯过山海关,此后这万里河山就不是限制了。”
我真的能担此重任么,其实我是有些怀疑自己的,不论是山上修行,还是刚才遇见的是,我好像都不能够独当一面,而且有那么多人的希望压着,我真怕他们压错了赌注。
“喂,你想什么呢?我们还没开始嫌弃,你就自己否定了?”胡天香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想这些不如赶紧找回你的铜铃,给什么不好,把自己的伴生灵物送了出去,就算是打破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好心人。”
“我说,你这过分咯,动不动就偷窥我的心里事,小心我让三爷爷关你禁闭。”我放出了狠话,谅她也不敢再偷窥了,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村长借的五百块钱也差不多刚好够去往京城的,不过这城市和农村就是不一样,哪怕是我小时候有幸去的那个县城也是不能比的,处处耸立着高楼大厦,而且都占据了上好位置。估计这也是那些出了村的人不愿再回来的原因吧。
不过我不是很喜欢,因为太过吵闹,尤其是这汽车的尾气,而且城市要比农村热很多,全都是地气被改变的原因。我只想着在解决所有的事务后立刻返回村里与我姥颐养天年。
“大爷,你好,我想问一下潘家园怎么走?”
刚好看到一个满头银发的背影,手里还举着一个鸟笼,时不时地逗上几句。
“大爷?大爷?”见几声都叫回头,我便跑上前去,凑在他旁边喊了一句,“大爷。”
“嘛呐,什么玩意儿?”这人一个被吓得一个跟头撞在了墙上,笼子里的鸟也被撞的七荤八素。
“啊,对不起,我看错了。”
谁曾想这满头银发的竟是个小青年,看着岁数与我差不多大,我扶起他来,帮他把鸟笼提着,接连道歉。
“能不能注意点,大爷大爷的叫唤,我家又不是开窑子的,你当我是妈妈桑啊。”这人兰花指一摆,扭着跨对我来了句,“客官里边儿请。”
“什么东西嘛。说吧,有什么事,看你这样子也是不容易,今儿,你霖哥开心,你有什么事就问,我给你解决。”
真是让我有些无语,不过还好,只是个过客,这样得瑟的我可不想再遇见第二个。
“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潘家园怎么走。”
那人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眼神,很是欠揍,声音都提高了八度,“潘家园?就你?你有钱么?哎,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小朋友就是不嫌事大,总往潘家园跑,最后闯下了祸端还不是大人过来擦屁股。”
好家伙,这张嘴就想涂了润滑油一样,若是不阻止,能把你的耳朵听出茧来,“停,小弟弟,我看你也没多大,怎么教训起人来比我大姥爷还罗嗦?你就说认不认识,路上有不止你一个行人,总归有一个愿意给我指路的。”
“得得得,您是老大,正好我也要去潘家园再兜一笔回来,你就跟着我吧。”
一路上,这个叫夏霖的嘴巴就没停过,真不知我是作了什么样的孽,让我遇见他,这近半天的车程早就让我精疲力竭,我是真真想休息一会儿都不得,还要被他摧残。
“夏霖,你不渴么?”
“不啊,对了,再过一条街就到潘家园了,你还没和我说去那儿干嘛呢。”
“找人。”
“能在潘家园落户的基本都是有些实力的,非贵即富,可?”
我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不过这是我十八年来第一次出远门去往大城市,更别提山上了,就那么两套道袍,一路上都要被盯出洞来了。
见到我的眼神不对,这夏霖笑了几声,一脸正色,对着他的八哥说道,“闪电,说不定人家是扮猪吃老虎呢,对吧。”
“放屁,放屁。”这八哥真是随主人,我啧啧嘴对这夏霖摇头示意。
“兄弟,我这傻鸟不会说话,你别介意啊。”
“傻蛋傻蛋。”
我扑哧一笑,“一点都不傻,起码这句话不傻。”
“嘿,你这人。”
很快,这条路就到了尽头,在它的转角胡同里,上空挂了一个巨型牌匾,写着潘家园这三个大字,很是恢弘。
“如何?星翮,你看,是不是很霸气。”夏霖伸展开手臂,把鸟笼一提溜就丢给了我,自己朝着潘家园跑去,引得八哥不停地破口大骂,“傻蛋,傻蛋,摔死你爷爷了。傻蛋。”
“走吧,摊上这么个主人也是你的福分。”
潘家园很大,七横八纵的,处处都铺着摊位,大到铜像瓷器,书法字画,小到玉坠铜钱,真可谓是琳琅满目。不过我丝毫感受不到古董应有的气息。
我一条边走过,发现那些店铺都是从九十几号开始的,最小的一个也才三十六,我扒拉着手里的那串钥匙,京城潘家园十四号,“地点都没有错,可为何找不到呢?”
我想着该不会拆迁拆掉了吧。
“喂,星翮,这里,快来啊。”也不知夏霖抽了什么风,在一个摊位前蹦蹦跳跳,像极了盼望出嫁的小姑娘。
“来了。”
“这位小哥,也来瞧瞧?这块古玉蝴蝶色泽饱满,背面透雕与阴线细刻相结合,最主要的是它是清中期的珍品,你要知道,唯一的一块相似的被收藏在黄山的见名堂里,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啊。”
这老板鹰钩鼻子,三白眼,而且额头还低窄,是个难得的奸商小人,不仅如此,报复心还极强,方才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不是瞎编就是蒙人。关键夏霖还一副开心模样,方方面面要把玉蝴蝶看出花来。
怎么说他也帮我带了路,而且看他的样子,也是挺欢喜的,虽说是件假的,但是挂在鸟笼上也还可以。
我问道老板,“既然如此,那需要多少钱?”
那老板眼神一亮,看来是正中他的下怀,举出一个巴掌,“不多不少,五万。”我从夏霖那边拿来这片玉蝴蝶,嘴角一勾,随后听得奸商说道,“我看你们也是诚心想要,我也急着出手,四万八,也不行,数字不太好听,那我就再吃点亏,四万四千八,四四八,事事发,也算讨个好兆头了。小哥,现金、刷卡还是扫码?”
眼看着夏霖这傻子就要从钱包里掏出钱来,我手一拦,“慢着。”
“我说老板,你是着急出手还是怕这傻子反悔啊。”
“星翮,你什么意思啊?”夏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你看这玉的色,几乎看不到绿,而且当中的白也是如一团团棉絮,远观着是好看,做件工艺品也是不错的,可照您所吹捧的那般,不是有些好笑?”
“还有,你与我说这是古玉,我怎么瞧都像是不久刚造出来的,还是批量生产呢?”这玉蝴蝶的触须上有一个很难看清的编号,要不是天辰提醒,都难以发现。
“胡说,你这小子懂不懂潘家园的规矩!”那老板起了身,想要从我手中夺回玉蝴蝶。
“第一次来,不懂规矩还请见谅,不过我懂为商的规矩,不知老板懂不懂。”也不用他过来抢,我就将玉蝴蝶递给了他,谁知这奸商根本就没安好心,一个错手,玉蝴蝶哐当坠地,碎成了两截。
好嘛,这可给了他机会,一下子就把周围几个摊的人都叫来了,堵住我们不给离去。
还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委屈极了,“你们大家评评理,你说嘛,一桩买卖做不了也就算了,被诬陷我也就认了,可他们倒好,摔碎了我的古玉蝴蝶,简直就是恶霸啊。大伙快评评理。”
“靠,凉了,星翮,怎么办?”夏霖一下子就露出了原形,看来那些靠父母擦屁股的不省心的孩子就有他一个。
“喏,这可是我的全部身家,不过你这玉蝴蝶也就值这个价。”我将身上剩下的一百三十八块零二毛全部掏了出来,摆在地毯上。不过全部给出来,我该如何做下面的打算,我又默默从中抽回了一张五十,“八八二,发发儿,这个寓意也不错。”
“我的天哪。”夏霖双手拍脸,显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是不是我钱给少了?我有些疑惑,捅了他一下。
他没有反应,周围人却先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老徐,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小娃娃,你可真厉害,能让老徐这样的,你是头一个。”
这个老徐冷哼一声,“进了潘家园,就得守着潘家园的规矩,东西是在你手上摔的,按原价赔偿,五万,一分不多要,一份也不得少给。这桩买卖管你答应与否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得得得,今儿我们认栽,你也别和我兄弟喳巴喳了,这五万块钱不就是毛毛雨么,给您不就成了。不过我这钱也不是好拿的,玄松阁夏书航认识么,刚好我也姓夏。”
“星翮,这事儿你不用帮我了,我自有打算。”
看他如此坚决,我就退到了一边,把刚才给出去的钱都拿了回来。周围又是一阵笑声,我看到那老板的脸色都青了,不过也与我无关。
就在这时,人群外闹腾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徐老五。”听这声音像是位挺有威严的老者。
果不其然,人群自动辟开一条道,一个有些敦实的老者拄着龙头拐杖,戴着一副圆形墨镜就这般步步生风地走来了。
“齐老好。”
“嗯。你又怎么了,都要影响到我的客人了。”齐老拐杖敲地,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威慑。
徐老板一下子就慌张了,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齐老,你看,这桩买卖还没成就被他们毁了,你说说我让他们赔钱在不在理。”
不过齐老更本没有在意他的话,而是问向了夏霖,“你和玄松阁的夏老狗是什么关系。”
“齐爷爷,你认识我爷爷啊。”
齐老没有说话,不过我看他这样子,应该是有了定夺。
“得,我今儿认栽,齐老,我认栽,钱也不用你们赔了。”
“别,徐老五,我可没有说什么呢,潘家园有潘家园的规矩,打碎了东西,自然是要赔的,小夏啊,给多少看你的意思了,只是为了不坏规矩。”齐老丢下一句话就要拄着拐杖离去。
我见这齐老资历应该很深,而且对潘家园又熟悉,那一定知道十四号在哪里,赶紧丢下一张二十的纸币,喊停齐老。
“哎,兄弟,你着急干啥去啊。我的鸟啊。”
“齐老,等等。”
“那边的事情已经帮你们解决了,还有什么事么?”
“齐老,我看您在这潘家园应该很久了,就想向您打听件事儿。”
齐老停下了,“就在这儿说吧。”
“您可知潘家园十四号在哪个方位?”
齐老的眉毛一下子就缩了起来,墨镜也被摘下了。身边的几个商家也都惊呼了一声,“十四号?”
“哪有什么十四号啊,星翮,这潘家园从一到一百,九十九户,其中没有的那户就是十四号,你问问这在场的,谁人不知。”夏霖从我手上拿回了鸟笼,好好宝贝了一番。
“傻蛋傻蛋。”
齐老在一旁补充道,“这鸟不错。”之后就看向了我,我身后的那个负琴的包袱好像有什么秘密一般,让他神色凝重,“小兄弟,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