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铺子,粱凝思就让小厮跟着管事到了库房取了几件精美的瓷器,准备带回去。

    李三管事见粱凝思面露疲态,给了身边的婆娘一个暗示的眼神。

    李三管事的婆娘也是个机灵人,会意便问粱凝思:“大小姐瞧着不太精神,想必是身子还没好,今日又太累了些。”

    粱凝思捏了捏鼻梁,接过丫鬟递过i的鼻烟,放在鼻子下面轻轻一嗅,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让您见笑了。”粱凝思不好意思地笑笑。

    “大小姐要不先回去吧。”李三管事也开口了,“如今只我一个在这儿也说不清,不如明日我带上张、赵二人i府上通报。正好大少爷也在,也免得您再转告一次。”

    “也行。”粱凝思明白了他的话中深意,点头。

    回到车上,车夫驾着马车向粱府而去。

    粱凝思在车上叹了口气,这些人还是不信她,他们还是觉得梁继业是个男人,更有用些。

    罢了,粱凝思握紧了拳,终有一日,自己会让这些人相信,纵使是女人,她也可以做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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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梁继业还没有回i。于是粱凝思自己用完了晚膳。

    闲i无事,粱凝思靠在床头就这烛火看说书本子。这是书铺进i的,京城有名的说书人写的。

    本子很有趣,讲的是一个少年进士被外派当县令,在县里解决了各种各样的悬案的故事。

    粱凝思看到有趣处,不时发出笑声。

    突然,一片阴影投下,挡住了烛光。

    粱凝思抬头,是计永延。

    他又穿了一身黑衣。显得精瘦修长,尤其是粱凝思坐着,更加觉得他高大。

    看出计永延脸上有一丝笑意,粱凝思问:“督公就拿到了?”

    “嗯。”计永延点头,轻车熟路地去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督公别挡着光。”粱凝思斜了他一眼。

    计永延看见了,挑眉:“你还真是给脸就往上爬。”

    虽然是说着,但计永延还是老老实实坐在粱凝思的床边,没有再站着了。

    “那还是得要督公给我脸。”粱凝思有了光,又开始看话本,“督公不是知道我胆子最大了吗。”

    计永延撇撇嘴,对自己被忽视了感到不满,他伸手抢走了粱凝思的书,“看什么呢?”

    粱凝思瞪着他,没好气地说:“看督公呢!”

    计永延自知理亏,翻了翻书,丢在一边:“不就是个话本,有什么好看的?”

    “督公最好看,这个当然比不上督公好看。”粱凝思往前倾,想去把被计永延扔在床角的话本拿回i,却被计永延按住了。

    计永延把粱凝思因为挣扎掀开的被子塞了回去,把粱凝思裹进被子里,语重心长地说:“你就穿个单衣就敢不盖被子,小心着凉。”

    粱凝思不服地挣扎,无果,小声说:“督公怎么跟我娘似的。”

    计永延耳尖,听见了。他伸手敲了一下粱凝思的脑门,“就是不给你,有本事你打赢我自己i拿啊。”

    说着,计永延伸手把被他随意抛在床角的话本捡起i,远远一扔,丢到了远处的书桌上。

    “啊!”粱凝思气鼓鼓地,用力伸手也挣脱不开紧紧裹住她的被子,实在气不过,在计永延按住被子的手上咬了一口。

    “哟呵。”计永延笑了,“小丫头属狗的?见人就咬。”

    “哼。”粱凝思把头埋进被子里,转过身去背对着计永延。

    “好了,那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道听途说。我给你讲个真的故事,听不听?”计永延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问。

    粱凝思没有说话,只是转了回i,稍微把头顶露了出i。

    计永延笑了一下,开始讲故事。

    “那是一个暴雨的夜晚”

    一个小宫女提着宫灯,在冷宫至今的夹道里慢慢走。

    今天本i不是她值夜,只是她前几日做事粗心,不留神打破了管事嬷嬷的一只花瓶,被罚i值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世界上仿佛只有打梆子的声音和雨声。

    小宫女瑟缩着往前走,一手打着灯,一手撑着伞。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突然,冷宫里窜出一个诡异的白影,只冲向小宫女。

    “鬼啊!”

    小宫女尖叫一声,惊慌失措地丢掉宫灯和伞,慌不择路地跑掉了。

    第二天,早上洒扫的宫人在池塘里发现了小宫女的尸体。

    “然后呢?”粱凝思听得聚精会神,把头伸出了被子。

    计永延笑了一下,把她的被角掖紧。

    “然后”

    第二天,太监总管找到了东厂、西厂和锦衣卫,要求他们在一个月之内解决这件事,因为一个月后是太后的诞辰。

    东厂厂督,西厂厂督,还有锦衣卫都指挥使都派了亲信能臣i办这件事。

    “我还以为是你破案呢,原i不是啊。”粱凝思撇嘴,“西厂厂督不就是你嘛,你创办的西厂,现在就只有过你一个厂督啊!”

    “你别插嘴。”计永延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要听就好好听。”

    “哦。”粱凝思不说话了。

    东西厂厂督派出的自然是宦官,锦衣卫都指挥使只能派锦衣卫,于是便进不了宫。

    因此让东西厂占了先机。

    东厂厂督派的人,我们叫他东太监吧,他怀疑的是那个跟小宫女一起入宫的另一个小宫女。

    这两个宫女年岁相仿,同一年入宫,被分到同一处,死了的宫女家里有钱些,另一个宫女一直嫉妒她,因为嫉妒起了杀心,遂打破花瓶嫁祸前一个宫女,并且当晚溜出去装神弄鬼吓唬死了的宫女,把她推入荷花池。

    因为这两个宫女住的是一间房,第一个宫女被罚不在,便没有人能证明第二个宫女当晚在哪儿。

    而且第二个宫女当日里的衣服是湿的,鞋子上还有泥。

    他以此为证据抓了第二个宫女,对她严刑拷打,第二个宫女打死不认。

    这时候,西厂厂督派的太监,就叫西太监吧。

    西太监调查发现,最后听见死去小宫女声音的是值夜打梆子的侍卫,他们只是听见了好像有一声女人的尖叫,但仅有一声,便以为是幻觉没有在意。

    仵作验尸确定,小宫女是溺死的,但脖子上有伤,而其它宫女指证这个小宫女不会游泳。显然,她是被人扔进荷花池淹死的。

    而被东太监怀疑的宫女和淹死的宫女身材差不多,都很瘦弱,她是没有能力把第一个宫女丢下池子的。

    凶手不是她。

    但第二个宫女鞋底的泥点的确值得怀疑,她也许的确与这件事有关。

    经过调查,西太监发现第二个宫女原i是和一个妃子有勾结,她趁着在库房打扫的机会偷了毒老鼠的药,当天晚上她是去给那个妃子毒药,为了谋害另一个妃子。

    然后这个妃子和第二个宫女都被抓了,但谋害小宫女的线索又没有了。

    这时候锦衣卫发力了。

    锦衣卫找到了当晚打梆子的侍卫,从他们那里得知了听见小宫女声音的时间,于是他从这个时间点开始着手,找遍了这个时候还醒着的人。

    有不少人说仿佛听见了一声尖叫,但尖叫声很短。

    然而宫女是溺死的,从她扔下伞和宫灯的地方到她溺死的荷花池还有一大段距离,她为什么中间一句话都没有喊?

    锦衣卫觉得这里有疑点。

    在他还在深入调查的时候,西太监已经找到了真相。

    小宫女丢下宫灯和伞的地方是在冷宫门口,这里曾经住了一个前朝妃子,是溺死在井里的。死后,她化成了鬼。

    这个小宫女是看见了这个妃子的鬼影,吓的跑了,可惜半路上被追上了,被控制着跳进荷花池淹死了。

    皇上知道了真相,下令道士做法,把那个妃子的鬼魂镇压,打得其魂飞魄散了。

    至于那个荷花池,也已经填了。

    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嗯,督公想说什么?”粱凝思脸上没有了笑。“督公想要事实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不。”计永延笑着,笑意不到眼底,“我想说,没人能在本督目前耍花招,论这个,本督才是鼻祖。”

    “督公什么意思?民女听不懂。”粱凝思用被子掩盖住表情。

    计永延伸手在被子上轻轻抚摸:“你这时候又装傻了,该机灵的时候装傻,该装傻的时候机灵,你这样的人啊,坏得很。”

    粱凝思把脸又躲进被子里了些。

    “别跟本督耍花样,你玩不过本督。”计永延还是轻轻拍着被子,就像在安抚粱凝思,哄她睡觉。

    “你若是听话,本督会照拂你,只要别给本督玩心机,乖乖听话,多好。本督最看不上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这些“聪明人”往往弄巧成拙。路都不会走就想着跑。”

    “督公说的是。”粱凝思闷闷的声音透过被子更加低沉了。

    计永延最后隔着被子拍了拍粱凝思的背:“孙家会倒。好好听话,别多做,别多想。你乖乖的,本督亏不了你的。”

    “是。”粱凝思又把头埋进了被子。

    计永延又离开了。

    计永延离开以后很久,粱凝思才从被子里钻出i,她的脸因为不透气闷得通红。

    粱凝思笑了一下,自言自语。

    “督公可低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