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尊_天蚕土豆_歪小说 > 其他小说 > 魂牵 > 29.赤血
    朝华面色肃了肃,直接了当开口:“你要带我回聚魂阁吗?”

    白杵装模作样问道:“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朝华紧抿着唇,白杵往赤血树一靠,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何必问这种多余的问题,我曾与你说过多次,有困难了来找七师兄,然而你一次都未主动找过我,那我只能自己寻过来了。”

    朝华凝了眉,错开他的目光,“我的病你治不了,我的问题你也解决不了。”

    白杵抬头望天,眼神透着一丝悠远,“你向来要强,从不愿麻烦他人,又如何知晓我帮不了你?”

    朝华拂开众人,向白杵走进两步,泽祗看了她一眼,依旧八风不动的钉在她前方。她定定望着白杵,问:“你为何要帮我。”

    在朝华模糊的记忆中,弯弯也好,朝华也好,从未接触过白杵。自她转生为禹梦时,聚魂阁那几年中,也多是他主动接近,自己从未撩拨过这名师兄,他对她的好实在莫名其妙。

    白杵也不看她,闲聊的态度仿佛在跟她讨论今日王厨子的手艺,“我欠你一恩,自是要还你。”

    朝华一愣,她曾帮过许多人,大部分已回想不起他们的样貌,但如白杵这般打眼的人物,应当会有映像才是。白杵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笑的风轻云淡:“天界不适合我,所以我下来报恩,寻了你多年未果,恰逢鹤水生带你上山。”他终于转过头回望向朝华,眼中流光溢彩,“别人或许认不出你,但我绝不会弄错你身上的气息,只因放眼六界,只有我是借助你的生命之息得道生仙。”

    朝华怔了怔,又开始急速在脑中翻找,在确认自己何时做过此等功德?白杵已朝她走来,山风掀起他的袍脚与墨发,神色似喜似哀,“你从未在意过我,但这个理由,足够帮你吗?”彼时的朝华,眼中只有止涚一人,何曾将他一个小灵物放在眼中?

    鼻尖飘来一丝荷花香气,想到他的白龙真身,朝华忽而恍然,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确定道:“莫非……你……是赤暇宫白荷塘的白鲤?”

    朝华离开赤暇宫前,荷塘中的白鲤确实消失过一段时间,原来竟是一跃成仙,还是靠着她的生息?

    白杵眉眼低敛,语色低沉轻缓,又带了一分郑重,“如此,足够吗?”

    朝华脑子似还未回过神来,泽祗已收了剑,冷冷道:“你要如何帮。”

    白杵收了情绪,看了眼他身后那帮已经惊得闭不上嘴的凡人,也不看他,转头望向身后的赤血树,用传音之术道,“噬心蛊我确实无法解决,但是我能拔除无尘丹。”

    “没了无尘丹只有噬心蛊,朝华若被魔气侵入怎么办?”

    “噬心蛊只要催动魔气,无尘丹必会发作,以朝华现在的身躯难以承受这两股霸道之力,随时都有殒命的风险,只能以退为进先拔除无尘丹,虽是要受些苦,但用赤血果能暂时压制噬心蛊内的魔气,争取时间寻找除掉噬心蛊的方法。”

    泽祗低头沉思,似在考虑此举的风险,却听朝华已开口道,“可行。”

    她看向白杵,也不纠结,字字铿锵,“我信你。”

    王封早已回神,感觉众人谈的差不多了,上前一揖,端的是敬重恭谦,“诸位仙尊,赤血树结果期仅一个时辰,若再耽搁下去,赤血果便要枯萎了。”

    白杵瞅了他一眼,只瞅到他低下的脑门,道:“我只需一半,剩下一半你们可自行处理。”说罢袖袍一展,点点荧光飞向血红的赤血果,如风絮般附了上去,不过片刻,半树赤血果已消失,也不知被他收到了哪里。

    这小王爷无论何时都礼数周全,朝三人再是一礼,回身便吩咐众人开始采摘赤血果。

    朝华正欲询问白杵具体该如何行事,却听天空中传来桀桀笑声,如鬼魅一般,响彻天际,这声音曾是禹梦的跗骨之蛆,让她彻夜难眠,断不会认错。

    半空中似被人劈开一条裂缝,一人从裂缝中踏出,银色的发,碧绿的眼,衣衫从未穿齐整过,露出胸前一片白皙,周身裹着黑色的雾气,张牙舞爪的,如他本人一般。

    “找到你了,朝华。”

    话音未落,泽祗早已拔剑而上,佢业闲闲抬手,不知从哪招出一头黑虎妖,犬牙长得能将人透个对穿,四肢尖锐的爪子似盈满灵气的宝刃,闪着灼人的金光。光华瞬间滑过,“叮”的一声,挡下泽祗挥来的一剑。

    朝华深知佢业缠人的本事,当即对已经傻掉的王封众人喊道:“此人为邪魔,你们快走,赤血果我帮你们采。”

    王封似好半天才听懂朝华在说什么,定了定神,忙抓过近处一人,吩咐道:“都先撤。”

    佢业轻蔑一笑,“一群蝼蚁,也想从我手下逃脱?”一挥手,一群黑蚁从地下涌出,如潮水般瞬间扑向就近几人,那几人连叫声都未听见,便已成一堆白骨。朝华忙取出湛念,唤出一片赤红之火烧向蚁潮,仍旧晚了一步。

    她一把抓住王封,将他往洞口处一推,又在他与蚁潮间架起半堵赤焰火墙。王封回头看了一眼,心知这不是凡人能理解的战斗,不做他想,转头便跑。

    白杵也唤出几道水流冲向蚁群,那黑蚁却像脚下扎了根一般,如何冲都冲不走,唯有朝华的赤焰才能焚毁,可只要黑蚁沾了身,便是朝华的赤焰也奈何不了了。

    总不能将人一起烧了吧。

    此刻泽祗已被虎妖缠住,佢业悠哉哉向朝华靠来,手中凝了一把黑色小匕首,轻飘飘的朝奔向洞口的王封抛去。朝华举起湛念格开,却见那小匕首在湛念前竟分裂成数百道如丝如缕的黑烟,猛的射向王封。朝华忙唤赤焰去烧,倏地心口一滞,赤焰顿了一下,漏烧了几缕,一瞬间便已钻入王封身躯,王封顿时倒地,也不知是生是死。

    佢业嘲弄笑着,“何必费心救一个凡人。”

    朝华看着佢业,眼神晦暗不明。她这凡人之躯几经折腾大不如从前,才唤几次赤焰,灵力便有些凝滞。

    白杵此时飞身而上,与佢业缠斗至一处,转头对朝华道:“你先走。”

    半空中,泽祗被虎妖缠得几分不耐,唤出苍山之主,张嘴一口咬住虎妖脖颈,虎妖痛呼一声,身姿忽然拔长数倍,犬牙与爪间利刃随之变长,几股魔气萦绕其间。只听它怒吼一声,再次欺身而上,一口咬住苍山之主身躯,两方较劲,一时谁也不肯松口。僵持之下泽祗一剑劈向虎妖,泽祗修的是除魔的道,出手干脆利落,招式大开大合。本以为虎妖要被一剑斩下,却见它长尾出其不意一摆,磅礴的魔气自尾尖而出,将泽祗和苍山之主熏得退后几步。

    佢业的妖跟他人一样,缠人的紧。

    而白杵与佢业双方也呈胶着之态,轮修为,佢业不是白杵的对手,但佢业招式阴狠毒辣,术法诡谲,白杵一时半会也拿他无法。

    朝华心知她走不得,若她走了,这两方打个三天三夜也不一定分出胜负,时间一长,魔界的援军肯定就到了,而他们却无人相帮。

    朝华将湛念往地上一插,剑身半没入土中,面对湛念盘腿而坐,闭眼结印。湛念发出“嗡嗡”的鸣音,剔透的剑体慢慢滋生出赤红光芒,随着朝华的结印,光芒继有灼灼待发之势。

    强行结印,灵力滑过灵脉带来一阵阵刺痛,刺得她脑仁子生疼,然而她却没有太多时间耽误了。

    佢业见状怒喝一声,急急蓄出一大团魔气,一掌将眼前白杵格开,“碍事!”飞身向朝华冲去。

    朝华唤的是无妄业火,威力惊人,曾经不少妖魔皆葬身于此,不能给她机会放出此火。

    谁知方被格开的白杵瞬间又挡在他身前,手中提着一双月华轮,满是白炽的光芒。月轮催动,直直向佢业双眼刺去。

    佢业仓促举手一挡,挡住了月华轮的攻势,却见眼前又扑来一股浓烈的赤色火焰,猛的将他撞飞出去。一声怒吼,身侧的黑虎妖也撞上了那红色火焰,瞬间飞灰湮灭。

    一时万籁俱静,方才激烈的战场上,仅余朝华三人。

    白杵回身忙去寻朝华,只见她已是累极,委顿在地,用灵力微微一探,全身灵脉受损严重。

    “朝华。”白杵急急唤她,她意识仍在,却连回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泽祗赶来,神色满是急切,方欲将她抱起,却听空中又传来那阴魂不散的笑声,满是张狂。

    “好,很好,这才是你该有的本事。”佢业不知何时又飞了回来,自一团黑雾走出,嘴角延着一丝鲜血。用拇指一勾,放在舌尖舔了舔,妖冶至极。

    苍山之主长啸一声,张口向他咬去,他闲闲避开,手中开始结一个繁复的印,眼神兴奋又狂乱,“我本不欲这么早就将此拿出来,可你们实在太碍事了。”说罢,几束金光裹挟着几缕黑烟,追赶着向泽祗奔去。

    泽祗举起血喉向那光芒削去,那光芒竟视血喉如无物,径直穿透剑身,没入泽祗胸口。泽祗一愣,仅来得及看了朝华一眼,惊讶、莫名、担忧等情绪一瞬闪过,倏地轰然倒下,仿若沉睡了一般。苍山之主不甘心痛叫一声,霎时被吸回血喉中。

    不过瞬息,泽祗竟被制住。白杵和朝华惊异的看向佢业,天上地下,还从未见过能无视仙法和仙体,一击便能轻易制服仙人的魔道法术。

    “封绥的礼物,怎样?喜欢吗?”佢业桀桀笑着,笑声越来越大,仿佛从未如此畅快过。倏地喷出一口血来,就着袖袍一擦,眼神死死咬住朝华,道:“碍事的没了,轮到你们了。”

    此封印耗费巨大,佢业放出来本已勉强,然而他实在太开心了,开心得忘了痛,忘了恨,脑子里只恨不得现在就将朝华就地撕了。

    白杵再一次操纵月华轮,然而眼前的黑蚁潮忽然向一个地方急速凝聚,不消片刻,凝成一个黑色的仿佛爬满蚂蚁的巨人。巨人举着一把黑蚁巨斧,举手向白杵砍来。

    白杵被巨人拖住,佢业慢悠悠的朝朝华走来,一步一步仿若闲庭信步,眼中呈着异彩,这是猎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捕获猎物的光芒。

    虽勉强唤出封印,已损耗掉几乎所有的灵力,不过那黑蚁还能帮他缠住白杵一时半刻,这段时间足够他调息一会,顺带跟旧友聊聊天。

    朝华看向倒在身侧的泽祗,张了张口想唤他,可如今体内灵脉受损,灵力乱窜,窜得她脑胀发昏,连一丝力气都调不出来。她急迫的盯着他,想确认他如今是何情况,却见泽祗手中的血喉被人一脚踢开,又顺势狠狠在他手上踩了一脚,似不尽兴般,往泽祗头上狠狠踢了一脚,顿时踢出一个小血窟窿,泽祗则像死人一般一动不动。佢业一把抓起泽祗后颈,像拖着一头被降住的野猪般,在朝华眼前晃了晃,欣赏着朝华的表情,“是不是很厉害,只可惜那玩意对你无用。”

    佢业大笑出声,眼中狂乱而又畅快,笑了一阵又遗憾道,“天上地下无所不能的泽祗也有今天,真想一刀把他宰了。”

    惊异,痛惜,愤恨,种种情绪在她脸上闪过,最后已被收拢住,只余平静。佢业想要她的情绪,她便不能给他。

    然而佢业却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仍沉浸在兴奋当中,他轻抚着朝华的发丝,仿若恋人般,呢喃着,“狼眼山真是个好地方,待我把人都杀干净了,再带你玩,可好?”

    雪片已落了朝华半身,半张脸隐在雪堆中,眸光亮了又灭,忍着愤怒,她调动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嘶哑的吐出一句,“你不会如愿的。”

    佢业好笑的看着她,“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凭什么对我说这种话。”

    一袭山风吹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竹气息。

    “就凭我在。”

    劲风扫过,一把金色镰刀猛然砌入佢业左肩。霎时一阵剧痛,差点松了抓着泽祗的手,回头只见一个金甲武士,于天地间闪着灼灼金光。

    忽而一道白光闪过,佢业忍着被镰刀削骨割肉的痛楚,抓着泽祗速退百米。便见白杵已将黑蚁武士冻在原地,催着月华轮向他追来。

    佢业虽是不甘,也只能当机立断,不再与他们鏖战,拎着泽祗划开一道空间,以胜利的姿态,回头对朝华轻蔑一笑。

    “朝华,泽祗在我手中,我等你。”说罢隐身而入,不见踪影。

    饶是月华轮再快,也只拽下泽祗一片衣角。

    方才激战的狼眼山顶,此时静得针落可闻。

    朝华心有愤怒,却只能瘫在地上喘着粗气,身体忽而被小心翼翼的抱起,如此轻柔的动作,莫名的渐渐抚平了她内心的怒火。

    发上的雪花顺着她脸颊簌簌落下,迷蒙间,她看见一张俊逸的脸,明明该是不苟言笑的,却皱着眉头。

    朝华忍不住想伸手把那眉头按一按,他对她该是淡漠而冷静的,偶尔笑一笑,也好过这浓稠的担忧。

    努力扯了扯嘴角,想唤他名字,他如早已知晓般,冰冷的指尖拂去她脸庞的雪花,“嗯”了一声,柔缓道,“三师兄来晚了,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