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梵梵在继母过门的半年里生活得极好,她甚至有种自己就是爸爸和崔阿姨掌心里的公主的感觉。可是好景不长,半年之后,爸爸因为生意上忙走不开,经常是早出晚归。崔阿姨也跟变了个人似的。

    白父不在的时候,崔阿姨不给她零食吃,有时候甚至连饭都不给她吃,还频频在她面前羞辱她、辱骂魏钰兰。可是白父回来后她又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梵梵前梵梵后的,给吃的给穿的甚至还会抱抱她亲亲她。

    白梵梵那时候毕竟还,并不太明白大人的世界。记得有一次晚饭的时候白梵梵在爸爸面前说漏嘴,提起了自己一个人上下学,回家也没饭吃。白司康崔阿姨瞬间就变了脸色,可是她三两句话又把话题绕开了,第二天白父出门之后她就开始折磨白梵梵。

    她打白梵梵从不打那些位置显眼的地方,每次都是掐她的大腿根和上臂内侧。孩子本就皮薄,再加上那两个地方既皮薄又隐蔽,若不是故意去查看一般很少有人发现。白梵梵每次都被掐的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可是倔强如她,无论如何也不在她面前掉眼泪。

    再后来这些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白梵梵也渐渐习惯了。她忍气吞声这么久,没有告诉爸爸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崔敏威胁恐吓她,另一方面是她觉得爸爸需要崔阿姨,她为了爸爸宁愿选择忍。

    自从魏钰兰带着白皓惟离开白家之后,白梵梵就从一个任性的公主慢慢变成一个懂得察颜观色的鬼丫头。她不是没有报复过崔敏,甚至每次都得逞了,可是报复的结果就是下一次更惨痛的折磨。

    崔敏不给她吃饭,她偏偏就爱偷吃;她偷吃,崔敏就想尽法子把她吃进肚子里的东西给抠出来,她也会经常故意狠狠的咬住她的手指头不放;她打她虐待她,她就偷偷的扔掉她的一只鞋子或者在她的香水里口红里添上醋抹上油……

    她们两“明争暗斗”了好几年,奇怪的是这几年里白梵梵也相安无事,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这种斗争一直持续到白司康和崔敏离婚才结束。

    白梵梵还记得崔敏拉着行李箱从她家离开的时候她抓住她的衣服,白梵梵看准了白司康在场她不敢造次,果不其然,她想要耍开她的手却又忍住了。

    白梵梵像是在嘲笑她,“你当初怎么来的现在就怎么走,当初没带来的东西现在也不准你带走。”白司康站在一旁只是对她说了句别闹就再无其他的话,她还记得崔敏当时气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最后果真把一些不该带走的都留下了。

    白梵梵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笑了出声,罗斯会听着她说着自己的过往,心狠狠的揪了起来,而当事人却还能笑得出声。她一把拉过她,紧紧的抱住她。“梵梵,别说了,别说了,咱不说了。”

    白梵梵知道罗斯会心疼自己,可是自己今天如果没有说出来的话,她估计以后都没有勇气跟别人提起自己的过去了吧,她一个人藏得好辛苦,像背着一座大山,卸不掉又背不起。

    “会会,我没事,你让我说吧,我怕现在不说以后都没有勇气说了。”白梵梵轻轻地拍着罗斯会的肩膀,像在安抚她,又像在蓄积着什么。

    “你知道吗?其实我这个病从崔阿姨离开我们家的时候我就开始有了症状。刚吃下去的饭不到一会就拼命的往上顶,高中的时候好几次直接在食堂吃完饭就吐,吐在食堂的厕所里。吐完了再吃,吃饱了再吐。最严重的一次我一顿午饭反反复复吃了五次,打饭的阿姨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我,呵呵……”

    “再到后来我自己也发现这个问题,可是我没告诉任何人也没当回事,只是从那以后我都会冲在人前吃饭,急急忙忙吃完饭赶在别人还没吃完饭之前回宿舍,该吐吐,该抠抠。我试图控制它,可是越想控制它越控制不住,到后来我决定与它共存的时候它却意外的受控制了起来。”

    “再到大学我一直开玩笑说我们两不是酒肉朋友,是过命的交情来搪塞你我吃饭急匆匆的原因。大学的时候我也是经常吃完饭就回宿舍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再回归自然……直到后来一次意外机会再遇见崔阿姨还有那个女人,我就开始控制不住这种情况。”白梵梵说完凄美的笑了笑,仿佛自己说的都是别人的故事。

    罗斯会听她一一道来才知道原来她默默承受了这么多,她以前还只当她是怕麻烦不愿跟别人挤,等排队,现在才知个中原因。

    宁弈沛听着她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秘密心也不自觉的跟着揪了起来,这个傻丫头,为什么就不愿意选择相信别人一次呢?她究竟还经历过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梵梵,那你……为什么又突然去看病了呢?”罗斯会心里一直有这个疑问,既然她不愿意告诉别人也没把它当回事,那最后又会突然去看病住院呢?

    白梵梵摇摇头,“那个时候因为答应弈沛跟他一起出国,原以为经济上没有问题,可是我爸把钱借给那个女人了,后来我俩吵了一架,我不愿意用他的钱,便拼命的兼职挣钱。”

    “对,我想起来了有段时间你特忙,整天跑外校兼职,你说你怎么这么傻?”罗斯会又开始心疼她。

    “后来遇见我哥了,还晕倒了,他把我送进医院,医生跟他说了一下诊断,然后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没了自由。他说那十几年他没有尽到哥哥的责任,从那时开始他便要管我,直到我病好为止。”白梵梵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手机被他没收,学他也帮我休了,人也不让我见,后来我偷偷见到他的时候却突然之间没有了告诉他的勇气。再后来听说他差点为了我放弃出国,那个时候我就更不敢告诉他……”

    “后来我爸也因为我的事情跟那个女人谈了一次,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笑了笑,一滴晶莹的泪滴从她眼角滑落,“我再也找不到我的爸爸了,我不知道他去了那里,钱会按时打到账户里,人却再也没见过。”白梵梵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罗斯会抱着她,“哭出来吧,哭出来舒服点,积了这么多年……”

    宁弈沛看到她哭忍不住上前一步,又生生的停在她身后,颤抖着声音问她,“那你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系我也没有去找我?”

    白梵梵只顾着哭,并没有注意到说话的人已经不是罗斯会而是宁弈沛了。她依旧保持着抱膝坐位,很自然就接上他的问题。

    “我试过了我真的试过了,手机一直不在服务区,问了周边的人都没有人愿意告诉我他的新联系方式,甚至连住在哪里都不愿告诉我……”她越说哭得越厉害,后面断断续续又说了些其他的。

    宁弈沛依稀能辨出部分,大概是说张铎躲着她,沈子律直接就埋怨她,就连辅导员也让她别去打扰她。这是他从没想过的,他还曾联系过沈子律他们,还特意叮嘱他们如果她想要联系自己让他们一定得告诉他……

    “有时候我想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才是应该委屈的人,生病了身边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到头来喜欢的人误会我,最亲近的人离开我,连周围的人都唾弃我……”白梵梵彻底释放了自己,那些什么堪与不堪她都不想了,她只想好好的哭一场。

    宁弈沛开口说话都觉得自己的声音那么的不真实,略带颤抖又似夹着心疼又带着几分无奈,“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我给过你机会的,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

    白梵梵这个时候才听出来不对劲,抬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罗斯会,罗斯会朝她耸耸肩又指了指她的身后。白梵梵扭头一看才发现宁弈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

    “你……你不是在手术室……做手术吗?”白梵梵赶紧背过身擦干泪水,罗斯会看他俩之间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识趣的离开了。

    宁弈沛跨到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双肩,她那么瘦,瘦得好像他一用力她的肩膀就会碎掉。

    “白梵梵,你看着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要是早点跟我说……”

    白梵梵摇着头打断了她,泪水又流了下来,“没有如果也没有要是,在你面前我总是没有勇气向你提起这些,你是那么完美那么优秀,站在这样的你的面前,显得我十分难堪,就像跳梁的丑,可是我又自私的不想离开你……”

    她还没说完宁弈沛就一把把她拉进怀里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甚至都没去顾及自己身上的伤。“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这样的你不只是不自信,是连我也不信任。你要我那你怎么办。”

    白梵梵静静的呆在她怀里,这一刻她等了多久了,这个温暖的怀抱她梦里梦了无数次却从不敢再奢望。现在等来这一刻也是值得的。

    宁弈沛松开她,“梵梵,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这样你愿意相信我了吗?”宁弈沛深情的望着她,好似要把她淹没。

    白梵梵愣了愣,是她不信任他吗?她不知道,她头脑混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沉默了一下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他刚出车祸。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刚刚不是说你在手术室吗?”

    宁弈沛看她转移话题的功力不减当年,他知道她在逃避,他一时也不想把她逼得太紧,既然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那一切都不算迟。他顺水推舟配合她,“皮外伤,犯不着做手术,只是上了药而已。”

    白梵梵听他这么说才松了口气,想想刚刚听到他病情危急,她真的是乱了方寸。猛然一想才发现从头到尾都是自己闹了乌龙,而这个乌龙阴差阳错的让所有真相都摆在他们俩人之间。

    她有点慌,她之前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如今事情发展都不在她的可控范围呢,甚至超乎她的意料,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故作镇定抬头望向他,“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扭头就准备离开。宁弈沛早就看出了他的刺猬心理,眼疾手快的拉住她。

    “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下上次那个男的是谁?”他们两人之间的亲密他当时可是都看在眼里,他的醋坛子说翻就翻。

    白梵梵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而看在宁弈沛眼里却是成了不言而喻的关系。

    “很好,很好,怪不得我一句气话你说散就散。空缺的这三年我终究是晚了一步。”宁弈沛对他俩那天的亲密都看在眼里,甚至为这事生了几天的闷气,现在白梵梵的“默认”让他一时间失去了理智,他说要扭头就走,也不给白梵梵解释的机会。

    白梵梵一头雾水,她什么都没说怎么就很好了?晚了一步又是什么意思?不是自己要走的吗?怎么现在变成了他走了?一连串的问题一直在她脑子里转,平时灵光的脑子关键时刻就失灵了。

    最后她还是没反应过来,只能一个人慢慢悠悠的走回家。而尤鸿煊跟白皓惟离开白梵梵公寓之后就一起去了他们常去的酒吧。

    尤鸿煊一直闷声不讲话,一直默默的喝酒,平时三杯倒的他今晚却破天荒的依旧清醒着。两人坐在那里喝酒,不是有身材火辣的美女过来搭讪,都被尤鸿煊骇人的眼神给吓跑了。

    白皓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却还是得拦着他点。“兄弟,差不多就行了,借酒消愁伤肝……”

    “呵呵,肝算什么,心都凉了还顾得着肝。皓惟,你知道吗,梵梵在我这里,比我自己都重要。”尤鸿煊喝得有点醉意,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自己的胸口。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你对梵梵比我这哥哥对她都要好。”

    “你知道为什么吗?”

    白皓惟摇了摇头,他其实之前也想过为什么他们素未谋面,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就对她那么上心,要不是知道自己兄弟的为人,他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心怀不轨。

    “呵呵,我慢慢听,你慢慢说。挺好啦,我可要开始了,我只说这一次,今晚过后,我就把这些事都烂在肚子里,只要梵梵开心幸福就够了。”

    尤鸿煊揪着白皓惟的耳朵,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人一不清醒下手就没个轻重,白皓惟不得不顺着他,准备听他道出什么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