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客厅里,吴宁、老通、大脚、老蝙、以及白云翠,边上还有一个不认识的老妇女,白发稀疏,满脸皱纹,但精神矍铄。大家在议论着什么,表情凝重。
"三娘呢?"我开口问道。
"被他们抓走了。"看见是我,白走上前来,两眼通红,泪痕犹在。
"怎么回事?"我吃了一惊。
"昨天晚上,我们姐妹三个,昏昏沉沉中,被灵峰老魅劫持到了黄泥岭边上的一幢无人居住的空屋子里。"白说道。
"有没有伤害你们?"我连忙问。
"那倒没有。"白答道。
"老魅这样做,出于什么目的?"我又问。
"他们针对的只是三姐。"白带着哭腔。
"他们?你是说,这次行动,并非是灵峰老魅的单枪匹马?"我吃了一惊。
"是的。"
"另外有谁?"
"总共三十六个,有男有女,除了钱塘鬼母,其余都不认识,个个脸带杀气,不似善类。"
"与他们有仇?"
"没仇,但他们的出现,倒是与仇家有关。"白肯定地说。
"既与仇家有关,为什么没对你下手?"我不解。
"这涉及到三姐和对方在六年前的一个口头协定。"
"什么协定?"
"就是十年之内不许伤害我和妹妹。"
"你这里说的对方,指的是仇家还是灵峰老魅他们?"我接着问。
"当然指的是仇家。"
"灵峰老魅的这次行动,会不会是仇家后悔当年的口头约定,但又不想被骂言而无信,所以暗中指使?"
"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奇怪地问。
"我偷听了他们的部分谈话,劫持一事,仇家事先并不知情。"白解释说。
"这样做,他们用意何在?"我愈发不解。
"以我们作人质,要挟三姐。"
"然后三娘就把你们三个换了回来,代价是自己束手就摛?"
"是的。"白哭出声来。
"三娘现在被他们弄到哪儿去了?"我急切问道。
"据我偷听到的零星谈话推断,眼下应该是被扣在宁国府。"白哽咽道。
"宁国府?"我不懂。
"就是宁国公的府第。"白解释道。
"哦,你是说,三娘眼下囚禁在钱武肃王的第二子宁国公钱元玑家里?"我恍然大悟。
"是的是的。"白连连点头,表情痛苦。
"把钱家扯进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忧心地说。
"背后一定隐藏着大阴谋。"通风鬼也瞪着眼道。
"这个阴谋,我怀疑和钱镠的五弟钱铧有关。"吴宁补充说。
"怪不得霹雳鬼许逢吉最近与钱家往来频繁。"一直站在边上的老妇女说道,声音嘶哑。
"唉,一个霹雳鬼已经难以招架,钱家若再插手,哪还有活路,看来,顾家这次一定是在劫难逃了。"大脚仰天长叹。
"你也不必太过忧虑,霹雳鬼秉性不坏,与他爹许显纯的刻毒奸恶完全不同,老夫等会往大清谷走一趟,事情或许还有转机。"通风鬼劝慰道。
"顾家与许家将近四百年的血仇,岂是那么容易化解的。"大脚皱眉道。
"可别瞧了老通的能量,被他盯上的事情,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妇女嘶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说得跟打猎似的。"老通翻着白眼。
大家一阵哄笑。
"你们三姐妹先去睡会,折腾了这么久,夠疲惫的。"吴宁说道。
"义父,三姐危在旦夕,我们睡不着。"云一脸倦容。
"不睡能解决问题?你这样,反而会让我们分心。"吴宁责备道。
"老吴说得没错,你姐姐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伢儿操心没用。"通风鬼也说道。
"都睡去吧。"大脚边说边将姐妹仨往卧室里推赶。
"爹,我看你两只眼睛都在打架了,也休息会吧,今早上,我整理了一个房间出来,就不知你满不满意,去瞧瞧。"蝙说完,也不管他爹乐不乐意,拉着就往外走。
"嘿嘿,看不出你这傻儿子还挺孝顺的呢。"大脚望着老蝙的背影说。
"我们几个分头行动,老通既然去大清谷,那我就去宁国府。"吴宁说道。
"我去馒头山。"那个嘶哑的声音又说道。
"去馒头山干嘛?"大脚有些惊讶。
"因为庆安夫人住在那里。"她回答道。
"哦,老姆与宁国公母亲有私交?"大脚一脸惊奇。
“那都是昨日黄花,如今已经有二百多年不联系了。”她平淡地说。
老姆?难道她就是赤山老姆?怪不得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为了救三娘,连累老姆四处奔走,真当惭愧。"大脚双手合十。
"我与三娘情同母女,我在赤山埠,她在太子湾,数百年来,一直比邻而居,相互照应,那是常有的事,大脚不必在意。况且,今时不同往日,庆安夫人能否给老身薄面,还是未知呢。"老姆语速舒缓。
"听说老姆与庆安夫人本是儿时玩伴,不知是否确有其事?"吴宁弓身问道。
"夫人和我母亲同为胡姓,论起来,也算粘点亲故,加之和我年岁相仿,末出阁时,也曾一同踏青扑蝶,闺房戏闹。"老姆答道。
"哦,认识许久,竟然不知老姆原来还是皇亲,失礼了。"大脚跨前半步道。
"哈,这算哪门子皇亲,大脚取笑了。"老姆摇头道。
"想不想一起去馒头山?"不等大脚开口,老姆又提议道。
"能够与老姆结伴而行,自然乐意!"大脚忙不迭地说。
"你走了,姐妹几个怎么办?"见大脚要溜,我急了。
"不是还有你吗?"大脚回头道。
"万一有不怀好意的鬼魅上门,我可挡不住。"
"那就你陪我去,大脚留下!"老姆以命令的口吻对我说道。
"好!既然这么定了,那我和老吴也该动身,情况若有变化,大家到时再行商议。"老通说完,与吴宁瞬间如烟云般消失不见。
说实话,虽阴阳有别,但几天相处下来,已经完全巅覆了我原先对幽冥鬼怪的理解。正如环翠楼时三娘所说的,和人一样,鬼怪也有善恶之分。与善人相接,有百利而无一害,与善鬼善怪相处,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老姆刚才这话说得未免也太强横了一点,令我心里很不舒服。若可以任意挑选,我会选择跟随老通,去大清谷看看三娘的仇家,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霹雳鬼许逢吉,到底长着一副怎样的尊容。并且,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信念在支撑着这副尊容数百年里与三娘的刀来剑往你死我亡永不妥协,所有这些,都深深地吸引了我,并且已经无可救药地沉迷其中而无法自拔。但我坚信,总有一天,我会将这个迷底心翼翼地放在显微镜下,令它纤毫毕现无处遁形……
正胡思乱想,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捏住了我的手腕,轻轻一提,??间觉得自己如同纸片般被风扬起,我苦笑了一下,知道自己无力阻止,干脆闭上了眼睛,任其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