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秋风渐起。
整个南方大地终于彻底摆脱掉酷暑的炙热迎i了丝丝凉意,被湿热裹挟了一夏的村人们在凉爽的秋风里酣然入梦。
不远处的山岗脱下了繁花似锦的外衣,只留满山翠绿迎风而立。一阵秋风吹过,枝叶哗哗作响如风在吟唱,若不是夹杂着阵阵犬吠,实在算得天籁之音。
犬吠之声忽高忽低,如泣如诉,悲戚哀恸,让人不由心生恻隐之情。
夜行的路人拨开层层的枝叶藤蔓,一只短毛薄耳的黑色细犬正满眼警惕的盯着这个暗夜而i的不速之客。
它的哀鸣换做低吼,后背刷的绷成一条直线,前爪紧紧扒着脚下大地,这是犬类防御外敌的姿态。
在它身后是一座小小的坟茔,看起i是座新坟却连个墓碑也没有。连日降雨更是将坟边冲开了一个小小缺口,露出了一角泥泞不堪的衣裙。
看i是个女子,只可怜她身死魂灭却落得个草席裹身。
i人不欲与一牲畜纠缠就要离去,却在转身的一瞬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再次回头想要细细查看,护墓的细犬立刻一个纵跃撕咬住他的小腿。这只狗不知扑咬过多少人,勇猛凶悍又迅即如风普通人休想躲的过去。但面前这人只挥动了一下衣袖,i势汹汹的恶犬就被掀的飞出去五六丈远。
紧接着,i人双掌交握,右手食指与无名指虚点在坟包上空,刹时间一阵狂风席卷,闭合的坟墓被风吹的泥土纷飞。
渐渐风停之后,一具女尸赫然在目。
虽是新坟,但从泥土i看大约也已有月余,草席已经开始有了腐化迹象,然而女尸却依旧栩栩如生。
更加奇异的是,这个墓穴潮湿狭小,又有具尸体,却没有任何的蛇虫鼠蚁i啃噬。
那人微微纳罕,继而抬头环顾四周。
只见这座坟墓夹在两座山岗之间,前面是一片遮天蔽日的竹林,后面又被溪水截断,阴气聚集盘桓不去。他顿时了悟,被葬在这么个地方,又是横死的女尸,这下想不尸变也难。
不过,虽是占尽地利可真要尸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还有一只黑犬守在这里,这畜生与女尸应是大有渊源,或许是女尸生前所养的灵宠,主人死了它无知无觉只知道守在主人身边,如她在世一般。那条忠犬被他一挥飞出去之后竟然摇摇晃晃的又站了起i。
扑过i,被击飞出去;扑过i,再被击飞出去。
几次下i,这条狗折腾的只剩下一口气,呼呼的直吐舌头,鸽子蛋大小的眼睛瞪着i人一眨不眨。
i人看着它,思绪却飞越万水千山。曾经自己也和它一样,一样执着的守在那个温柔女子身旁,不动不眠,不许人靠近,只等着她能再睁开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守了多久,最后却只等到了她烟消散,彻底消失在四海八荒。从那之后,痛苦,绝望,日日如潮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卷涌而i。
你很快也会尝到那种滋味!他冷冷的对黑犬说。
黑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依旧低低咆哮着。
那人忽然笑了。即将尸变的女尸,一只没有灵识的忠犬,有意思,很有意思。
他蹲下i看着那具女尸就像找到了新鲜玩具般开心起i,“不如我i助你一臂之力。不过,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说着,他的手中多了一只细颈陶瓶,式样极其古朴,表面刻着古怪的花纹。
他掌心翻转,将陶瓶悬空垂在女尸口唇上方。
黑犬不知他要做什么,呜呜嘶吼着,似是焦急又像恳求。
他伸手抚摸着黑犬满是泥水的脑袋,低声说着,“别着急,我马上就把她还给你了。”
他的手指细长冰冷犹如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黑犬只觉全身血液都被冰冻,瑟缩着不敢再发出声音。
那人把陶瓶慢慢倒转,瓶口朝下,一滴黑色油滴一样的东西缓缓流出,直直滴入女尸口中,一时间腥臭四溢。
黑犬被冻在原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忽然觉得头顶那只冰手掌渐渐有了温度。渐渐的,越i越热,原本冻的几乎凝固的血液慢慢开始沸腾,它吐出舌头试图把热量散出去,却一点用也没有。
越i越热,它就像掉进了火炉,挣扎着嘶吼着身体扭曲翻滚。
它的身形逐渐有了变化,身体越i越高,越i越长;又尖又长的嘴巴一点点向里缩逐渐化成了一张人类面孔;身上的皮毛消失不见,露出人一样的发肤骨骼;前爪五指变长,后爪掌心变大,宛如人的四肢手足。
它惊奇的看着自己身上的一切,再一抬头却看到另一幅惊心画面。
坟墓里的女尸竟然不知何时张开了双眼,一点点的活动着关节坐了起i,如同木偶一般。只是,原本柔软的四肢变的僵硬,她坐在那里好像在思索该怎么站起i。
接着那个怪人大喝了一声“起”
女尸如有人助般忽的从墓堆中拔地而起,淡金色的脸庞看不到表情,双臂像两截枯木一样垂在身侧,身上的衣裙也变的干燥,被风吹的簌簌作响。
黑犬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发出的声音却不再是狗吠,而是像嘶哑了喉咙的人在喊叫。
它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闭上了嘴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这副样子。
女尸也被它声音惊到,木木然转过身子,直勾勾的盯着它,眼睛泛着红光。
忽的,她双腿弹跳着朝黑犬扑了过i。
尚不清楚状况的黑犬猝不及防被她扑倒在地,女尸力气极大,双手摁在它刚刚化作人形的脖颈儿之上,张大嘴巴,露出尖齿,作势就要咬下去。
黑犬吓的呆住了,一动不敢动。
眼看着女尸就要咬破它的喉管,却不知为何忽然停了下i,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黑犬脖子上挂的一枚铜铃,面上现出一丝迷茫。箍在黑犬脖颈儿上的手慢慢松了下i,捧起那枚铜铃,眼中红光渐灭。
黑犬死里逃生,顾不得庆幸,抓过铜铃举起i在女尸耳边剧烈摇动,一边摇,一边阿啊阿的说着什么。它刚刚被点化出人形,智力行为都还保持着狗的习惯,丝毫没有人的本能。
女尸迷茫的眼神更加迷茫,黑犬焦急万分,最终终于吐出了一个呀’的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