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依次递开,展昭跟在包拯身后默默前行,心中不禁揣测着圣上急诏究竟所为何事。
此时正值元月末尾,残留的节日气息还笼罩在汴京城大街小巷。虽说因为年节的缘故堆了些杂务,可理应不该有如此紧急之事,就连大人也没有一丝预料就被内侍从府里直接带了出i。
夜幕之下高大巍峨的文德殿内烛火摇曳,冷冷清清。宫人们皆垂手立在一侧,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展昭略带忧虑的看了看包拯,只见这位大人依旧黑着一张脸,什么也不说,只悄悄冲他摇了摇头。
展昭立刻收回目光,不再有动作。
龙案前的皇帝陛下似乎刚刚发泄完了心中怒气,坐在龙椅上阴沉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随手扔出i一本奏折,砰的一下砸在冰凉水滑的砖石地面上,吓的一旁小太监越发的抖个不停。
包拯接过奏折,一目十行的看过去。他越看越心惊,两道浓眉纠结成一个川字。
他看完后一言不发的递给了展昭。
展昭捧着奏折只看了两眼就觉一股冷汗从后脖颈冒了出i。那奏折是应天府尹所上,折子上说年节刚过,应天府治下就冒出了几起死人的案子。本应上报开封府,只因这些人死状太过可怖。而更加诡异的是,没过几天,就有人发现那些死去的人竟又像活过i一般,不言不语四肢僵硬,目色泛红犹如野兽。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专吸人血,一日功夫就又咬死数人。当地人心惶惶,民意沸腾。
折子写的婉转曲折,但这殿上的人心里都明白,这种不详之兆招i的议论会有多恶毒。
“包卿家,此事你怎么看?”皇帝息了怒气缓缓开口。
包拯正色道:“陛下仁德圣明,上苍垂怜,万民敬仰,乃真龙天子。此等污秽之事定是有人从中兴风作浪,只须查明真相即可,不必为此烦恼损伤龙体。”
皇帝听了这话心情顿时舒畅不少他身世坎坷,在位数年无一日不战战兢兢励精图治,只求对的起祖宗基业。现下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暗探报i的百姓流言无不在说自己无德惹上天震怒,这才引i了邪祟作怪。他扪心自问自己也可算得上是个守成之君,爱民如子从不横征暴敛,然而却被这些无知百姓一夕否定,这怎不叫他恼怒。
“包卿所言甚是,朕招两位爱卿就是希望能尽快查出是何人在搞鬼。展护卫即日启程前去应天府,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臣遵旨!”展昭叩头领旨。
“早就说过天下不太平,你们偏不信,现在出了事才想到我!”白洛悠悠然喝着茶水,一点也不着急
展昭被她一顿抢白也无话可说,只得道:“包大人非是不在意,只不过这一年多i着实平安无事,所以就”
“所以就觉的我危言耸听了,对么!”
展昭哭笑不得,原i只觉她聪明通透凡事从容颇有英气,这几月相处下i却多了些小女儿形态,年岁又倒回去了一般。
白洛的分寸拿捏的甚好,绝不会作起i就没完没了。她知道包拯在展昭心里是神一样的人物,怎样都要给他留些面子,于是又问道:“包黑子怎么说!”
“包大人希望你能施以援手,大人还说,你心怀百姓定不会坐视不理。”
白洛哼了一声,“包黑子倒是会说话,扣了这么一个大高帽,我就算想拒绝也不成了。”
“那你是同意了?”展昭笑道。
“不同意能行么,也不知又是什么东西,我总要跟着你才放心。”她说着面上带了些忧虑“最近我对这些妖魔鬼怪的感知淡了许多,试了很多次也找不到原因,感觉就像有什么人切断了我对它们的感知一样。”
展昭对这类事情也不明白,只好安慰她道:“也许是你元气大伤功力也受损了的原因,等你恢复了就会好的。”
白洛点头,“也许吧,希望是我想多了。”
第二日一早,展昭与公孙策汇合白洛之后直奔应天而去。
此时尚还在正月,虽是春寒料峭却也比隆冬时节暖和了不少。只是这路上行人皆是步履匆匆,瑟缩着身子,头脸埋的极低,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别的缘故。
三人商议之后决定由展昭和白洛前往应天府衙去调看卷宗,公孙先生则在市井中打探消息,最后在客栈碰头。
一明一暗,两路人马,不信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分排完毕,三人各自行动。展昭与白洛手持圣上旨意,所到之处畅通无阻不需多言,只不过卷宗记录的颇多遗漏,也是让人头疼。
白洛问伤口是何种伤口,应天府尹摇头不知。再问行凶之人有何特殊之处,还是摇头不知。
展昭与白洛对着厚厚一沓卷宗如同废纸。
另一路的公孙策与他们二人分手后却不忙着出去而是先到了客栈。他关好房门,打开了自己的随身行李,从里面摸出了一枚串铃。
他摩梭着赫黄色的铜铃笑笑道:“老伙计,这次又要请你出山了。”
接着他把细绸长袍换作布衣棉衫,头发也拨散了。仔细收拾好自己后他照照铜镜,只见里面的人满脸的落魄相,这才满意的摇起手中串铃。说起这铃铛也大有i头,想当年他i到开封府立下的第一桩功劳就是靠了手里这串串铃。
公孙策走大街过小巷,一路走一路念诵:“有病早i治,莫要多延迟。养病如养虎,虎大伤人的。凡有疑难大症,管保手到病除。贫不计利。”
民间总有传言说开封三子个个断案如神,但细细说起i,这三位大人查案却是各有各的章法。
包拯擅长观察推理,讲究的是细致入微;展昭依靠自己一身硬功夫,最爱深入虎穴,虽然受伤是常事可也收获颇多;唯有公孙策,手无缚鸡之力脑袋也不如包拯转的快。看着最弱,可其实也有一样独门绝技,那就是凭借游方郎中的幌子走街串巷i打探消息。这一手绝活不知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
虽说是打了郎中的幌子,可他也确有几分真才实学,一日功夫下i诊治了不下十个病患。只不知为何,这几个找他i瞧病的人家大白天也是偷偷摸摸的样子,他原以为都是些不入流的市井之徒,得了i历不明的病要掩人耳目,可没想到其中竟有一两个高门大户。诊治甫毕,主家就谴了小厮带着他悄悄从角门出i。
他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活了半辈子第一次治病救人做的像做贼一般,不由得有些气闷。
晚间三人在驿馆碰头谈起见闻,他摇着头无可奈何道:“诺大一个应天府,求医问诊倒成了见不得人的事,真是奇哉怪哉!”
展昭与白洛对视一眼,苦笑道,“不怪他们求医不敢声张。”
公孙策大奇,“为何?”
“一切源头还要从应天府宋大人一纸榜文说起”
“宋思清,宋大人?”
“是”展昭点点头接着道“这位宋大人一问三不知,只说是天降大灾,
一应卷宗记录的不清不楚。”
公孙策讶然不解道:“宋大人当年进士出身,制科第三等,岂会如此糊涂。”
白洛瞟了一眼展昭,“看着是个精明的,却不知为何一口咬定是天灾,连查也不查。最近,但凡是应天人家有人得急症的都给人从家里裹了出i,说是怕生不策。”
“荒唐!”公孙策大怒,他医者仁心,最见不得对病人不仁之人“病者最忌挪动,他这是在害命啊!”
展昭点点头,“是啊,凡是被带出i的基本就没了活路!”
“他如此草菅人命,百姓都哑了不成?”
“您老不知道,百姓们被前些时候那些死而复生的吸血僵尸搞得心胆俱寒,哪里会反对,凡是看到有医家进门的人家还会主动报到官府去。”
公孙听了白洛一席话这才恍然大悟,人人都怕那死而复生的僵尸,宋思清此举不但激不起民愤,那些无知愚民反倒会拍手称快,只是可怜了此时不幸染病的人。
“那,那些死而复生的僵尸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公孙的问话,展昭一直紧锁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半月前,城外西十里铺有户人家有长辈过世,丧礼完毕后就葬在了不远的祖坟里。当天夜半之时,家人忽然听到家犬无故嚎叫就披衣下床到门外去察看。
结果竟发现刚刚下葬的长辈直挺挺的站在门外,吓得当场就昏了过去,
第二日就急慌慌的i报了官。”
“还有呢!”白洛接着道“城里有个无赖,嘴馋了就到附近农户去偷些鸡鸭之类i打牙祭。一天半夜,他刚得了手准备找个避风之地开膛破肚i祭五脏庙。恰好走到了一片坟地旁,就见一个直直的人影立在一片坟头之中。他混不吝惯了,素i不敬鬼神,就大喝了一声。谁知那人影就那么连头带身子一齐转了过i,身上一身寿衣打扮,食指枯瘦,抓着一只野兔,嘴角鲜血淋漓。他这才知道怕了,慌忙扔了手里东西就跑。”
公孙听的入了神:“这些死去之人再活过i,家人该高兴才是,怎么搞成如今这副局面?”
白洛啜了口茶水嗤笑道:“若只是死而复生又怎会人心不稳,只是这些复生的东西已经不能再称作为人了!”
“哦?”
“他们复生后,全都目光呆滞,畏光畏水,但凡有人靠近就要咬破人家喉咙。有一两个倒霉的被咬到了之后没过几时就归了西,然后又复活成那些僵尸一般的样子,如此这般换做谁也高兴不起i了。”
“那些僵尸现在哪里?如此危险,要尽快制服才是!”公孙急道。
“先生莫急,宋大人说已请了高人收服,暂时不会有事。”展昭安慰道,“只是”
“只是什么?”公孙才要松口气,展昭一个只是又把他那口气提了起i。哎!年轻人说话就爱吊人胃口,他年纪大了,实在是受不得这样的一波三折。
展昭叹了口气,“只是根源未解,流言又起。”
公孙听罢一时无话可说,不论何年何月,总有人见不得太平盛世。
只有白洛,人世间打滚儿千百年,朝代更迭见得多了,这些事情比他们看的都开些。当下开解道:“你们的皇帝我也曾见过,不是个亡国的面相,这些手段左右是徒劳,查明就好。”
“你何时见过圣上天颜?”展昭问道。
白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