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赶紧上前几步,站在那年轻男子的面前,连连的拱手道歉道:“这位公子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不小心,公子可有受伤?”
年轻公子看到突然从灌木丛里冒出i的一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看清了她的模样后才对她温雅的笑了笑,温声道:“我没事。”
十七瞅着他额头上的那个明显鼓起i的大包,心里的愧疚更多了,虽然额头上是没流血,但这位书生模样的公子一看就是不曾习武之人,这么大的一个包,怕是也有他受的了。
好在十七身上带着药物不少,当下便翻出一瓶活血化瘀的药膏递给他,语气诚恳的道:“误伤了公子,我实在是抱歉,公子先拿着这瓶药膏用着,待明日我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那年轻公子笑笑,并没有接,而是摆了摆手,温和的道:“不过是小伤罢了,姑娘不必太过在意。”
十七瞅着他脑袋上的那个有向淤青方向发展趋势的大包,讷讷的道:“你这……你这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年轻公子还没开口,反倒是围绕在他身边的一个小男孩少年老成似的开口说话了:“这位姐姐说的对,先生您这并不是小伤,您就拿着这个药膏吧。”
年轻公子推脱不过,这才接了过i,道:“如此,多谢姑娘了。”
十七连连摆手,干干的一笑:“公子客气了,公子本i就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瞅着他白白净净的额头上的那个大包愈发的扎眼,十七的眼皮跳了跳,赶紧心虚的移开视线,在心里盘算着赶明儿得让风念拿着份大礼和她一起登门拜访了。
这公子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能塞牙,好端端的在这树下站着都能遭遇飞i横祸,显然十七想这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正是因为她那飞i的一脚,那公子才无端的遭了此横祸。
“对了,还未曾请教公子名姓。”她想了想,忽然问道。
“在下许谈,是这里的教书先生。”年轻公子微微一笑,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间闪着微微灯光的小学堂。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又温声笑着说的道:“听孩子们说,今日村子里有生人i访,看姑娘的穿着不凡,模样甚是陌生,想必姑娘就是i自远方的客人了,还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他这一番话说的进退有礼,让十七不由得心生好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退去了戒备之意,她笑了笑,只是委婉的答道:“我姓慕。”
出门在外,又人生地不熟的,十七并没有暴露身份的打算,遂只告知了他自己的姓氏。
“原i是慕姑娘。”许谈微微一颔首。
还未等许谈再次开口说话,他身边的一个扎着两个总角的粉衣小女孩眼睛一亮,脆生生的冲着她问道:“慕姐姐,你是不是i找那个好看的哥哥的?”
咦?这么快连小孩子都知道了她千里i寻夫的么?十七有些汗颜。
啧啧,不过薛白这个年龄的话应该是要叫叔叔了吧,虽然他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确实是让人看不出i具体的年龄,啊——这就是长得好看的好处啊,十七又啧啧两声。
尔后她微微弯起了唇角,蹲下i身子i,笑眯眯的答道:“是呀,不过小丫头,你怎么知道的?”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咬着手指答道:“是雅容姐姐说的,她说那个漂亮哥哥就快要走了。”
嗯……雅容啊,十七脸上的笑意一顿,她暂时不太想听到关于她的事。
许谈见状赶忙接过话i:“原i慕姑娘是i找那位公子的,听闻那位公子失去了记忆,前些年已经让村里的郎中看过了,伤势倒是好了,只是记忆这方面的效果似乎并不大。”
十七见他似乎知道不少薛白情况的样子,遂站起身i,轻声问道:“许公子可知他是如何i到这儿的?”
她一直没有机会问薛白三年前的情况,不过怕是就算问了,薛白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又不愿与雅容多打交道,她自问可是做不到可以对着一只觊觎自己夫君的蝴蝶言笑晏晏的模样,但她看见薛白的这个情形,又迫切的想要了解到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她这样说,许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之色,在心里思量了下之后才说道:“请恕许某冒犯了,还不知慕姑娘与那位公子是什么关系?”
她虽然是大张旗鼓的进i了这个小渔村,并顺理成章的搬进了薛白的小院里,但村子里的人对此并不了解,唯一知道内情的雅容又是对任何人都是三缄其口,是以村子里的人也只是认为她或许是薛白的亲人或是旧友,但具体身份并不知晓。
十七垂下了眼睫,良久才轻声答道:“他是我夫君。”
许谈一愣,站在他身旁的那个粉衣小女孩亦是一愣,不假思索的问道:“那位哥哥是慕姐姐的夫君?那雅容姐姐呢?那个哥哥不喜欢雅容姐姐吗?”
许谈微微一皱眉,轻斥道:“若儿,不得胡说!”
难得听见他的重语气,若儿吓得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许谈又有些歉意的对着十七道:“若儿年纪尚幼,童年无忌,还请慕姑娘莫要责怪。”
十七淡笑着一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所说是童言无忌,只是若儿的话到底让她的心里瞬间沉重了几分。
许谈这才一拱手,回忆着说道:“算ii那位公子应是三年前i到这儿的,据说当日雅容姑娘带着村子里的几个孩子在海边戏耍的时候,见到了海岸上躺着一个人,遂i村里叫了人把他救了回去,想必那位公子也是被海浪冲到了岸上。”
顿了顿,他看了看她的神色又继续道:“当初他被救起i的时候伤的极重,浑身都是伤口,几乎就只剩强撑着的一口气,村里的郎中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开了几服药,也多亏了那位公子的心性坚韧才能大难不死的活下i。”
十七越听心越沉,广平山的崖底是一潭寒泉,薛白身上的伤口估计除了落崖过程中木枝利石划破的,应该还有不少是i自于崖底的细碎流冰,对于一个落在寒泉中且受了重伤的人i说,这些细小流冰的威胁足以是致命的。
她根本不敢想象薛白是怎样顺着寒泉漂出,又是怎样以重伤之躯穿过地狱三角的,当日她带着长生军将崖底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他的行踪,顺着河流往外走过冥海三角区的时候,前去探路的百余名长生军皆命丧于此,无奈之下她只能带着人马原路返回。
却不曾想薛白他居然真的能i到了这里,想起当初的九死一生,十七的脊背就出了一身冷汗,她差一点点,就此生再也见不到他了。
许谈还在说着什么,只是十七已经没有了心思去细听,脑海中尽是回荡着薛白落崖时的身影,她抿了抿唇,微微一点头道:“多谢许先生如实相告,方才不小心误伤了先生,实属抱歉,明日我自当携礼亲自登门赔礼,只是今日我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说罢,也不等许谈回话,向着他微微一点头,转身就匆匆的离开了,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她只想去见一见薛白。
幸好,他还活着。
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天色已暗,风念担心十七会找不到回i的路,遂像个记号标似的,一直站在墙上百般无聊的东瞅瞅西看看,眼瞅着天色越i越黑,他正考虑着要不要出去找找的时候,一道玄黑色色的纤细身影准确无误的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风念的眼睛顿时一亮,兴冲冲的从墙上跳了下i,遥遥的就挥着手迎了上去,大声的道:“主子我在这呢!这呢!”
只是那道纤细的小身影直接无视了他,像道小旋风似的径直从他身边跑过,只留下一片尘土飞扬,风念顿时石化在原地,好半晌才一脸懵的回过神i。
蹲在另一面墙上的风宿一个翻身,轻巧的跳了下i,走过去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幸灾乐祸的道:“啧,主子这是急着见爷呢,你非要去自讨个没趣,怪谁呢。”
风念捂脸,泪奔。
十七进屋的时候,薛白正坐在窗台边的老藤椅上看那枚衔月踏星飞狼模样的玉佩,昏暗的烛火在他脸上笼了一层朦胧的柔影,让他的身影变得有些不真实起i。
十七的心头忽然一紧,恍惚之间,她似乎又看到了那日他从崖顶一跃而下的决绝身影,脑海中的景与眼前的人影重合,她的心一慌,立刻伸手去抓住了他。
薛白的手腕被她握的死紧,甚至指节之间都泛出了淡淡的青白之色,似乎是感觉到了她过于强烈的情绪波动,薛白从玉佩中回过神i,稍稍有些诧异的问她道:“怎么了?”
十七的脸色苍白,牙齿狠狠咬住下唇,好一会儿才平复下了心情,扯了扯唇,她冲他虚弱的笑了笑,摇头道:“没事。”
薛白蹙了蹙眉,由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