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看了眼手表。

    6：八。

    在这漫长的十八分钟，杨明锐彻底暴露了他的话痨属性，在顾遥耳边滔滔不绝讲个不停。从滨海大学的最新科研成果，到梁教授家养的哈士奇打碎了一个瓷碗，都成了他挂在嘴边的谈资。

    这样一来，顾遥根本插不上话。他只能默默在一旁听着，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不那么尴尬。

    就在这时，走廊的另一端突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听到这动静，杨明锐毫不犹豫把顾遥抛在一旁，急忙迎上去道：“教授，您回来啦？”

    来人正是滨海大学物理学院院长梁志远教授。

    尽管他年过半百，头发稀疏，但看上去依旧精神抖擞，步伐矫健。

    “杨明锐，叫你去实验室帮我看着电脑，你却偏要来这边瞎逛，是不是太闲了？真闲着没事儿干的话，要不我再找点事情给你做做？”梁教授眉头微皱，教训道。

    “我错了，”杨明锐干脆地低下头，举起双手，“我只是有些好奇，想来瞻仰一下传说中的大佬。”

    “瞻仰大佬，不如自己成为大佬，”梁教授淡淡说道，“对了，杨明锐，你刚刚见到顾遥了吗？”

    顾遥？原来那个牛人的名字叫顾遥？

    杨明锐环望四周，只见漫长的走廊空空如也，除了那个沉默的大一学弟之外，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大佬不愧是大佬，竟然敢放梁教授鸽子！”杨明锐不禁在心头默默感慨。

    然而，正当杨明锐深感困惑之际，却见那个沉默的大一学弟忽然上前几步，礼貌地说道：“教授，我就是顾遥。”

    顾遥刚满十八，面孔尚有些稚嫩，落在梁教授眼里，显得格外不可思议。

    “你这模样可不像研究生，“梁教授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看上去倒跟我读高中的儿子差不多大。”

    “我读本科，今年大一。”顾遥老实地回答。

    既然杨明锐告诉他，梁教授对他的见解给予高度评价，那么他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至少敢大着胆子，把自己的真实年龄告诉对方。

    “大一？”

    听到顾遥的答案，梁教授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

    顾遥发给他的邮件，他确实认认真真读过。其中提到的观点看似简单，但没有一定的知识沉淀，是根本联想不到的。

    他本以为，这定然是某个在物理领域浸淫多年的天才博士生，想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找份工作，特意发邮件来套近乎。

    可他万万没想到，邮件里简明扼要、一针见血的论述，竟然出自一个大一学生之手！

    难不成……这家伙从学开始就在自学量子力学？

    毕竟，在梁教授印象中，大部分本科生恐怕连自己的论文都看不懂，更别说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了。

    梁教授苦笑着摇摇头，摸摸稀疏的头发，第一次深切体会到，自己真的老了。

    “进来吧，”他推开办公室的门，“这件事情，我们得认真谈谈。”

    顾遥点点头，跟着他走了进去。

    随即，“砰”地一声，房门被猛然关上，把屋里屋外隔离成两个世界。

    门外安静如昔。

    杨明锐独自站在空空如也的走廊上，回想起刚才的情景，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

    “靠！竟然是他？现在的大一学生竟然这么强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感慨道，“如果这家伙没有撒谎，那么——”

    想到这里，杨明锐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就在大佬本人面前，喋喋不休地吹牛逼！

    怪不得对方刚才表情复杂，明显是尴尬至极、强行憋笑，却又顾及自己的脸面，没有直接指出来罢了。

    天呐！这实在是太羞耻了！

    杨明锐双手捂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

    办公室。

    这间屋子窗明几净、整洁美观，纸张、笔筒、书本井然有序地摆放在桌上。

    洁白的墙壁上，裱着一幅写有“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书法作品，搭配桌上浓茶半盏，看上去根本不像是理工科教授的办公室。

    梁教授坐在办公桌背后；顾遥则在他的示意下，坐到他的对面的椅子上。

    办公室门刚一关上，梁教授便收敛了笑容，恢复了搞学术时该有的严肃。

    只听见他评价道：“顾遥，你对量子力学的理解让我很惊讶，远远超出了一个本科生该有的水准。尤其是量子叠加那部分，简直一针见血，把我当初的想法解释得清楚明了。

    “如果邮件里那些东西真是你一个人独立完成的，那么你一定是我见过最有物理天赋的学生。

    “但我仍然有一个疑问。”

    说到这里，梁教授停顿了一会儿，紧盯着顾遥的眼睛，然后说道：

    “顾遥，在邮件的末尾，你补充了几个方程，对吧！”

    “是的。”

    “这些方程也是你自己想到的？”

    “没错，”顾遥点头，“我认为，相比原方案，这些方程或许能更好地解决量子叠加的有关问题。”

    “量子叠加”应该是现代物理学中最有名的理论之一，因“薛定谔的猫”梗而变得广为人知。

    简而言之，就是当粒子在被观测之前，可能处在多个状态的叠加态，直到观测者介入后，粒子才会坍缩成某个确定的状态。

    就好比某只可怜的猫，在揭开盖子之前，将永远处在生与死的叠加态。

    理解起来似乎不难。但其背后的原因，科学界至今没有达成共识。

    近年来，这一直是梁教授对外公布的主要研究方向。

    “你能简要说说你的思路吗？”听到这话，梁教授身子前倾，诚恳地问道。

    在此之前，梁教授的眼瞳一直因为饱经世故而显得波澜不惊。但此时此刻，却泛起了宛如年轻人般的好奇光芒。

    身为知名学者，依然不耻下问——梁教授的心胸气度让顾遥暗暗敬佩。

    于是，经过一番慎重的思考，顾遥认真地回答道：

    “观察者的意识会对微观粒子的状态产生影响——这意味着，在满足某种条件的前提下，意识会对物质产生影响。

    “我猜测，既然意识和物质能相互作用，或许它们拥有相同的本质，都可以用某种波函数来描述。”

    说到这里，顾遥停顿片刻，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梁教授，这听上去似乎很荒唐。

    “但数学不会骗人。

    “当我列出公式进行计算后，我发现这个猜想是正确的，至少在数学上，它准确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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