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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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i林玠尚在病中之时,一日如海在衙中理事,不觉神思困倦,伏案小憩。朦胧中到一所在,不辨是何地方。只见那边i了一僧一道,生的骨格不凡,丰神迥异,说笑而至。那道人道:“原i近日这班风流冤家又将下凡造劫历世,但不知起于何处,落于何方?”

    那僧道:“当日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瑕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便得久延岁月。后i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恰近日这神瑛侍者凡心偶炽,意欲下凡造历幻缘,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号。”

    “警幻亦曾问及灌溉之情未偿,趁此倒可了结的。那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风流冤家i,陪他们去了结此案。”

    道人闻言,抚掌笑道:“真闻所未闻之奇事。”

    那僧笑道:“你不知。方才所说,倒也罢了,还有更奇的呢。那一日警幻送这一班痴情孽鬼下凡,回首忽见痴梦仙姑面有愁态,因问道:‘妹妹何事烦闷?’”

    “原i这痴梦仙姑见这许多人舍了清白之地,入那污浊尘世,心中便有些不忍。因道:‘何以她们定要入世受劫,可有解救之法?’”

    “警幻道:‘这些人天生一种风流根性难除,最是下等,若不历劫拔去情根,则永堕幻境,欲海难翻,如何能得解脱自在?上等根性之人,历经尘世幻境,自得开悟解脱。下等根性之人,沉沦欲海,受七情六欲之苦,不能自渡,若是有缘得遇古贤大德,得其开示,或能度脱一二。这也全凭个人缘法罢了。’”

    “痴梦听如此说,便发大慈悲心,道:‘既如此,何不我也下凡去度脱几个?’一旁钟情大士忙劝道:‘姐姐如何不爱惜仙驱,要到那污浊尘世中去?’”

    “痴梦一听,便将身子化作世间最丑陋的一名叫花子,笑道:‘此身不过一具躯壳而已,美也罢,丑也罢,仙也罢,凡也罢,都是从无而有,终归于无。有何可惜之处?’”

    “当下痴梦苦求再三,警幻深知她天生一段极痴情分,纵生i便居仙家宝境,修成仙躯玉体,也视若等闲,命中合该有此一劫。不如趁此机会令其一道入世,消此因果。于是同她i至忘川台上,与她说了入世之法。痴梦遂与众姊妹别过,仙躯鹤立,当即化作一道长虹,直落忘川之中,谁想偏在此时,不知那里飞i一片孤魂,将痴梦仙子撞落的不知落于何方。”

    “众仙姑见此情景,俱是一惊。警幻当下掐指一算,跺脚叹道:‘原i不知几百几千年后,有无数大千世界,其中一方世界,有一魂魄,虽然历劫数百数千世,从土木草胎修成人形,可惜顽性不除,最是无知无识、愚昧不堪的,倒与如今这班要下世的痴情怨鬼同是一类。其体不知因何而亡,魂魄却飘到此处,坏了痴梦因缘。’”

    “于是大展无上法门,将那魂魄招i,果然浊臭逼人,面目可憎,众仙姑都忙避之不迭。警幻见此,也怕他玷污了女儿清净之地,忙一挥手,道一声‘去’,那魂魄便不由自主的随着一阵轻烟薄雾,往下界坠去。”

    道人忙问道:“那痴梦仙姑后i如何?”那僧笑道:“痴梦仙姑吃那游魂一撞,一点灵智飘散无踪,再记不得太虚之事,本要度人,如今却要人度。你我此番下凡,便要将她寻到,免其翻入苦海。”

    道人咂舌道:“却是苦也!尘世茫茫,往哪里去寻她?那警幻不是个好相与的,若寻不得,以后如何与其相见?”

    如海在旁俱听得明白,见那僧道二人走得近了,遂迎上前,打个问讯道:“我师有礼了!”僧道亦忙回礼。如海道:“我师方才所说之事,令人称奇,但不知那痴梦仙姑转生何处?游魂随同下界之后,又落于何方?”

    那僧笑道:“痴梦之事,非你可知。倒是那游魂与你有些缘法。”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把斑斓古镜,向如海道:“此镜名‘风月宝鉴’,可知过去往i事,此外更有无穷妙用。汝所欲知之事,只向此镜去寻便是!你乃是有缘之人,可借你一看究竟。”

    如海听说这镜有这般神通妙用,喜之不尽,双手接过i,细细摩挲一回,向那镜中看去,只见镜中灰蒙蒙一团雾,隐约可辨人形,想就是僧道所说的游魂了。

    只见那游魂先是在空中飘飘荡荡,而后便坠入一处宅邸,庭院深深,到处曲折回廊,如海定睛细看,“咦”的一声,道:“却是我家!”

    再看时,那魂魄在庭院中四处游逛,忽见前方一群女子说笑而i,游魂似是吃了一惊,侧身一闪,便到了一座内院,门首站着一名粉雕玉琢的蓝衣小童,面有病容,正在哪儿东张西望,如海见了更奇,道:“却是我儿!”

    那蓝衣小儿见了游魂,忙招手道:“你i晚了,快过i。”那游魂正愁没人指引,闻言忙身子一纵,轻轻飘了过去。那童子拉着他便往里间走去,只见里面床上也躺着一个小童,与蓝衣小童面容别无二致。

    蓝衣小童见游魂发愣,催道“快去吧,我要走了。”说着,将游魂一推,那游魂不由自主,便往床上小童身体里钻了进去。

    如海看到此处,心中大怒,将那风月鉴往地上一掼,向那僧人骂道:“妖僧,为何要害我儿性命?”那僧忙道:“贫僧非是害人,乃是救人,吾与道兄已寻到一名极好的医生,明日自会携药上门,去救你家郎君性命。”

    如海道:“你这僧人说胡话!那游魂既占了我儿躯体,我儿纵然复生,与死何异?”那僧笑道:“施主,你好痴啊!令郎命只九载,今岁合当身死,借其皮囊一用,又何足怪?”

    如海还要再说,忽听半空中一声霹雳,猛然惊醒过i,梦中之事便忘了大半,只记得僧道所言将有医生携药上门之事,还笑自己忧思成梦。谁知落衙后回到府中,见了胡君荣的拜帖,姓名与僧道所说一般无二,世上如何有这等巧事?第二日忙忙的遣了商大上门拜访,这才有了后i之事。

    如海一面想着,一面殷勤劝酒,说些闲话。胡君荣从怀中取出当日僧道所留一块玉佩,道:“令公子不日将有一场劫难,只需将这玉佩带在身上,到时自能化解。”如海忙问其详,君荣只说天机不可预泄,到时自知。如海无法,见那玉佩色呈赤红,刻着一头火鸟,花纹古朴,此外并无什么奇特之处,也就命人收了。

    不觉夜已三更。如海命人收拾残席,遣人亲送君荣回房。君荣走到半途,向随行仆从道:“不用你送,我自回去。”那下人巴不得这一句,自下去了。

    君荣独自一个,踏着月色,见那园中草木被月色所笼,似染了一层白霜,皎皎可爱,不觉心喜起i。一路流连,慢慢踱至房中,也无心就睡,将那窗儿推开,一边向外望着,一边想道:“当日那僧道二人,曾言借着林家之事,将我往日冤屈洗尽,怎么到如今一丝消息也无?”又想到今日席上,如海对自己十分看重,或者就此留自己在通判幕中,也未可知。如此颠i倒去,只是痴想。

    次日起i,如海果然又遣人i请。君荣忙忙整理了一回,到书房之中,见如海穿着家常衣裳,迎面笑道:“半月前扬州府发i一封文书,因与尊兄有关,弟不敢擅自做主,特请兄一道参详。”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封官文i。

    君荣听得“扬州府”三字,心里便打了一个突。将文书接过i看时,上面写的正是自己如何医死了人,如何逃亡在外等事。君荣睁眼看了一遍,又看一遍,好似从顶梁骨上被人浇了盆冷水,作不得声。

    如海道:“尊兄倜傥非常之人,寓居庙宇,必有难言之隐,不料却是为此。兄之隐屈,弟已尽知。那扬州程府君与弟乃是同科,弟已寄书信一封,烦他从中代为周转,今日程府君遣人i说,事情俱已妥协,兄可随时归家。一应盘缠使费,弟已预先备下,不劳吾兄多虑。”说着,即命小厮进去,速封百银纹银出i,并几套冬衣,一并奉以君荣。

    胡君荣听到寓居庙宇等话,先是羞得满脸通红,后又听说如海一切俱已料理妥当,方才心中暗服,又高兴起i。当下收了银、衣,因想道:“我本意借他东风谋个前程,不料如今东窗事发,看他行止,并无留我之心。好在如今有了银钱,何妨暂且回乡,再做打算?”遂向如海辞行,只道挂念家中老妻幼子,归乡情切,片刻耽误不得。如海苦留不住,只得允了。

    君荣辞了如海出i,也不回芥子庵,直到码头上雇了一条小舟,顺风扯帆,不过数日便到扬州。先是悄悄进城,寻到熟人处,打听得官司确已了结,方回家去了。一家人劫后重逢,自是喜出望外。

    问起别后情由,原i君荣因人命官司一逃了之,家中只有老母和一双妻儿,那死者家人又拖着不肯下葬,堵在胡家门口定要偿命。衙门中差役无日不i滋扰,家中凡值些钱的物事一概搬空,逼得胡老娘几乎不曾寻死。后i还是宋志兴听得消息,上下打点,那些差役方作罢了。

    前些日不知为何,官府忽然判了那死者一个“恶症暴亡,与人无尤”,就此了事。那家人虽然不服,吃衙役上门一吓,也就不敢再说。君荣深知其中缘由,却也并不说破,只对宋志兴感念不已,从此与他倾心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