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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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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带着归未同长昀去了那座缚着白的石桥,唤了十数声,也未曾见着白几近透明的魂魄。

    归未虽在一旁不作声地看着,手却有些抖。许是看我唤了半天也唤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跟着喊了几声“阿谣”。

    我摇头道:“大师,……阿谣早便不记得生前的事了,‘阿谣’这个称谓她是不晓得的,唤她‘白’便好。”

    归未一声“阿”字凝在嘴中,直直地看了我半晌,动了动嘴,唤起了“白”。起初还颇有些生疏,后来便唤得愈发好了。

    到底一个是唤了多年的,一个是方才晓得的,现下要他改真是难为他了。

    长昀立在石桥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倏然伸手拉住了我的领子,道:“此处没有鬼气。”

    我同归未俱是一愣。

    长昀看向我,又道:“倒是你身上,尚有那么一两丝。”

    我触了触鼻尖。平日里,因着白是地缚灵,不附于旁的什么东西便不得离开这石桥半步,是以我总叫白附在身上,同我一道赏一赏这世间万万千千事,千千万万人,这一两丝鬼气约莫便是那时沾上的。

    可我到底不是凡人,白究竟在不在我身上,我是体会得到的。身上虽有白的鬼气,然白却真真不在。我便如实说了。

    归未握了握桥上石雕的兽首,缄默地立了片刻,叹了一声,道:“大约是时候未到罢。”

    我心下颇是愧疚。当初是我同归未约定,他予我一桩旧事,我便带他寻到白。如今我听了旧事,却找不着白,当真是差劲得很。风竺也曾教导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我不晓得这个子是个什么子,这个马又是个什么马。

    指尖忽然触到风竺留下的那尾孔雀翎,又想起先前我于归未讲述旧事的间隙,翻阅《人间异志》,无意间看到这尾翎羽有寻世间万人万物的大用。我将脑壳一拍,立时道:“我有个寻人的法子或可一试。”

    归未立时两眼朝我一盯。

    长昀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却在我拿出孔雀翎的一瞬,舍了个眼神盯了一盯。

    果然是这孔雀翎的颜色太过耀眼了,连向来古井无波的长昀都不免要多瞧几眼。

    我将眉扬了一扬,一面试着将身上的鬼气引出,一面道:“这尾孔雀翎能寻人。只需将我身上的鬼气引到这尾孔雀翎上,它便能带我们找着白。”

    长昀蓦地握住了我的手臂,却见那一尾翎羽已然自己浮了起来,顿了一顿,收回了手。

    我颇有些奇怪。长昀方才拉住我,怕是要说些什么,抑或要拦着我做些什么,可终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九尾猫妖常说凡人最是难解,如今看来,妖怪也是不遑多让的。

    我同长昀连带着归未,一路跟着自顾自腾飞的孔雀翎到了一处拐角。

    前面不远处是一堵高耸的城墙,最高处立了一座房屋。墙中嵌着两扇大红门,两边儿各站了一排黑衫的凡人,手里都攥着一把细长细长的物件儿,面色甚肃。

    归未突然驻足。我捉住兀自飞得甚是欢快的翎羽,同长昀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捏着羽根,想着当初急着寻白的是归未,如今白就在眼前了,归未却驻足不前,心下约莫也是不急了。

    归未望着那堵高墙,须臾皱了眉,眉间隐有郁郁之气,道:“这是皇宫,阿谣在宫里。”

    “皇宫”这又是个我不晓得的词。凡人确实聪明得很,不仅说起话来弯弯绕绕,还要造上无数的物件儿,取上许许多多的名姓,真是要烦死个妖。

    许是见我抓耳挠腮的面目太过狰狞,归未三言两语同我讲了一讲“皇宫”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简单来说,便是个能吃人、极可怖、不可硬闯、即便闯了进去也不可被里面的人发觉的地儿。

    我一哆嗦,觉着闯皇宫居然是个比闯虎妖洞更可怕的事儿。

    其实不论是闯虎妖洞,还是闯皇宫,但凡隐了身,掩了气息,不让人发觉,便算不得闯,事儿自然也谈不上险恶。

    在凡人的地界儿,隐个身再掩个气息,于我算不得什么难事。可归未是个凡人,即便佛法再深,也难掩人耳目。

    我已答应了归未带他见白,自然不好撂下他一人,留他在墙外干巴巴地等着。索性变出个玉瓶,待征得归未应允后,将他收了进去,放进了袖子里。

    一切准备妥当,我念了几句口诀隐了身,穿墙而过,跟着孔雀翎左绕右拐。弯弯绕绕多得我几欲晕厥,甚是想念山上的路,虽也不少,但皆是一条通到底儿的,路上也没这许多不必要的墙。

    凡人不仅好取名姓,还甚是拖沓,尽做些画蛇添足的事儿。虽说这所谓皇宫里也有不少的妙处,便是那一排接着一排的屋子也叫我大开眼界。

    又是一处墙角。我跟着那尾颇华丽的翎羽正欲出了那墙角,却见眼前乌泱泱的一片皆是人,一茬连着一茬,排得甚是齐整,皆恭敬的跪拜着身前的高台。

    高台之上只浮着一个人,离地约莫半丈之高,浑身绕着雾气,隐有仙气,看着不像是凡人应有的手段。

    他身前十丈之外立着一根粗壮的黑柱子,柱身上纹着些颇复杂的纹路,隐隐透着些玄而又玄的气息,古朴神秘,说不清道不明,却叫我莫名觉着舒适,总觉着与我有些难言的联系。

    然再怎么有联系,眼下顶要紧的事是先寻着白。虽说我能隐身,可翎羽是个死物,我又学艺不精,没法子连着翎羽一道藏着。

    可若是任由翎羽飞来飞去,我这个学艺不精的妖怪怕是要暴露,被人家捉去,直接当着众凡人的面绑着烧了也未可知。是以唯剩的法子便是我一寸地一寸地地寻。

    心下打定主意,我抬脚便要朝那高台奔去,奔了半天却仍是在原地拼命摆着腿儿。一回头,却见一只分外好看的手将我的手臂抓着,再一抬头,长昀那张俊美无铸有几分棱角的面皮便这么直直地戳进我眼里。

    我张了张嘴。

    我原以为长昀这般出尘的人物,先前陪我同归未二人到宫外的那处墙角已是仁至义尽,不料他竟是一路跟着的。可见热闹这种事儿,不论是面上爱热闹的,还是性子颇冷淡的,都是爱凑的。

    神游之间,长昀已然松了手,面上仍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道:“那人是柏商。”

    “柏商”这是个颇熟悉的名姓,我按着脑袋思索了片刻,放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寻着这两个字。那日乞巧将我错认作师父的人竟也在这吃人的宫里,缘分二字奇妙得很。

    我颇为感叹地点了点头:“我晓得他。也不晓得他来这里作甚。”

    抬头去看长昀。他眉头微掀,颇看了我两眼,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他的法力在你之上。”

    我不甚在意地又将头点了一点,道:“这实是件分外寻常的事儿,我向来学艺不精,因着这事儿没少被风竺笑话。”

    长昀奇异地默了两息,道:“既是学艺不精,你这隐身的术法又怎会瞒得过他。”那张面皮依旧是张淡漠的,却叫我没由来地看出一两丝好笑来,也不晓得我的眼睛出了什么差错。他又道:“平日里看着倒是个伶俐的姑娘家。”

    我干笑了几声。我虽愚笨,但话说到这份上,便是再愚笨,也该晓得长昀是个什么意思了。柏商法力在我之上,我这么隐着身寻人无异于大大咧咧地公然在他面前晃荡,隐身与否便也实在没有差别了,索性撤了隐身的术法。

    我又想着,闯别人家的院落到底是见不得人的事,既是做见不得人的事,还是遮了这张面皮来得好些。

    便拿了那日乞巧买的面具正要戴上,忽然见长昀垂着眼颇认真地将这面具盯着,想起长昀大约是没有面具的。我扬了扬手中之物,道:“你也要么”

    长昀并不作声,只抬眼看看我。

    恰巧面前飞过一只蝇虫,我顺手将它变作了一张颇活泼的带了两根虫须的面具,颇欢愉地将它递向长昀。

    长昀将它盯了一盯,须臾转过头去,抬脚便走出了墙角,道:“多谢,不必了。”

    近来我的五感大约都不怎么好,平平常常毫无起伏的短短五字硬叫我听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我将那新变的面具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蓦地想到方才兴许是我会错意了。我虽学艺不精,却也晓得长昀道法高深,隐身也不会被察觉,是用不着遮面的,自然也用不着面具。

    可兀自走出墙角的长昀并未隐身,一时之间,我竟摸不准他究竟想着什么。

    高台之上的柏商似是察觉我同长昀,转过头来,遥遥对上我面具之后的眼,直直地将我盯着,又忽地笑道:“果真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