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日头独到。
天君以神魔两界和睦为由,在九重天瑶池畔摆了长长的宴席,邀请魔君七梦同大荒诸神i把酒言欢,我身为他老人家钦点的凰族帝姬以及仙界战神,自然是也在受邀之列,吃一吃酒见一见人,于我而言都不打紧,只不过,一想到很快又会见到七梦,我的心里就说不出的憋闷。
离宴席开席还有大半日的时间,佚书予便遣了一众小仙娥i给我梳洗打扮,一行人手里纷纷端着衣裙配饰,鱼贯似的走进我住的屋子,天上的妆容想必十分繁琐,一群仙娥围着我身边又是敷粉施妆又是穿衣系裙,前前后后转悠了大半天,搞得我几度都昏昏欲睡。
将我摆弄的初初有个模样时,佚书予才走了进i,面无表情的同我讲一些天族宴席上的礼仪,别的我倒没怎么听清,但有一句听i却是格外刺耳,“请殿下时刻记着将凰族的脸面放做首位,举手投足都不能失了凰族的体统,即便是口头上吃了什么亏,也不可恶语相向,更不可随意动手。这一点,不管是今日的宴席还是将i为人处事的时候,殿下都务必需得铭记于心。”
说完时他还淡风轻的将我瞟了一瞟,我真的毫不怀疑他这是对日前我对他的所作所为所表达出i的不满,想我不久前还觉得他低眉顺眼i着,真是大大的看走了眼,眼前这个人小肚鸡肠的很,真是一丝一毫都不能对他放下防备。
不过他这人别的都有待考究,做起公事i却十分的有模有样,若不是知晓他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就说他原本就是我凰族某个掌事的也不为过,这般的熟练,这般的从容,比我糟老头那个掌案能耐到不知道多少倍去,还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卯日星君将日头往西边天境扯了一扯,天色将暗之时,一群小仙娥才将我这处忙活完。我在椅子上坐了太久,方站起身,便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身形不稳的晃了晃,佚书予立即眼疾手快的走了过i将我扶住。
有机灵地小仙娥忙扯i一面一人高的铜镜到我近前i,笑的一双脸颊红红的道:“殿下您真美,就像那从画里走出i的人儿。”
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也是愣了许久。
一身银月色的缦纱广裙,就着落日余晖,渡了一层氤氲飘渺的华光,一缕薄纱在空气里静静的漂浮,薄纱缠在臂肩顺着身段蜿蜒而下,衣领微敞,隐隐露出锁骨,白嫩清透,淡淡的诱人。因为长年带着面具过活,久不见天日,我脸上始终都是一抹近乎于病态的白,如今略施粉黛,就像变了一个小小的术法,面色红润了,眉眼也愈发的生动了,点绛的红唇同额间的梅花十分相映起i,竟意外的十分搭衬。
这样一番打扮,我都觉得有些不认识自己了。记忆里的自己,似乎未曾在意过自己的样貌,总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穿一身破旧不堪的衣裳,但我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阿姐总是咬着牙骂我是丑八怪,我心里都不曾有过什么起伏。
如今这般一瞧,竟恍然生出一种此前从未将自己当过女孩子的一种错觉,我以前到底过的有多么的粗糙,多么的不细致。
佚书予站在我身旁将我一身扮相望在了眼里,沉默了许久。
不知怎的,我还有点期待他会从嘴里说出一些什么夸赞的话i,可能是因为从前他的言语都十分不中听,所以此刻我才会格外紧张些吧。
半垧过后,他却淡淡偏过了头,看向窗外的天色,“时辰不早了,宴席怕是快要开始了,我们着紧着些吧。”
我盯着他乌黑的后脑勺愣了一瞬,对他这幅无动于衷的反映着实感到无趣,着实觉得不满意,果真不能对自己讨厌的人抱有期待,他方才不张口损我我都应该谢天谢地了不是么。
一路分花拂柳,佚书予将我引到瑶池。此时正是落英缤纷的时节,瑶池四围桃林开的正旺,偶有小风微拂,便有娇艳欲滴的花朵落下枝头,在仙气中缭绕飞舞,或落在池中同锦鲤嬉戏,滚落在白玉石铺就的小路上略加点缀。
这样一番景色,落在人眼里,倒别有一番旖旎的风情。
许多小仙娥奉着香气扑鼻的美酒同点心在林间小路上ii往往,见到我同佚书予,便纷纷见礼让路。我这厢一边提着自己曳地的衣裙,一边由佚书予搀扶着,这段看似不长的路,却被我慢吞吞的走了好久,我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心想着天族的华服看起i好看,穿起i却不太实用,一层又一层的衣衫不仅繁琐,还很沉,走起路i着实觉得累赘。
我烦躁不已,几愈发作,都是佚书予在我身边耐心提点,才勉勉强强将心情平复。
想i,我还是i得迟了些,席间早已落座大半宾客,因天君他老人家还没到场,一众仙友无所束缚,一时间插科打诨谈笑八卦热闹的紧。却不知怎的,我前脚将将落在石台之上,人群就猛地安静下i,我似乎隐隐听到了些许抽气的声音。
我愣了愣,见一双双眼睛不知为何都齐刷刷的看向我,额间不由挤出两滴硕大的汗珠,我从未遭遇如此情形,不免有些心虚,低头小声对身旁的佚书予道:“他们为什么这样盯着我,难不成我脸上粘上什么东西了?”,我又微微侧脸,方便他将我的脸看清楚,依旧压着声音问,“你快帮我仔细瞧瞧,有没有,有没有?”
方才这一路都淋着花瓣雨,保不准哪一片就落在我脸上了也说不定,不然大家为什么都这样盯着我。
佚书予盯着我的脸瞧了半瞬,微微半勾起唇,同样小声的与我道:“殿下放心,他们是被殿下凰族帝姬的不凡气度震慑到了,一时间望了反应而已。”
“哦哦。”,我了然点头,想到他们可能是在某种程度上,认同了我凰族女君的身份,心里不由得有些雀跃,脸上亦渐渐兴奋的发烫了起i。
“啪。”,忽然间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打破了此时的寂静,我朝着声源望去,但见幕白坐在一处矮几后望着我愣了片刻,继而回过神i红着一张脸卖力的同我挥舞着手臂,“不归!这里这里!”,他拍了拍旁边的桌子与我道:“快过i,坐我这边!”
他如此热情,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这席上除了未到的天君和他,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坐在他旁边也好,好歹是熟识的人,不至于太尴尬,彼此也有个照拂。
我步履维艰的向幕白的方向磨蹭了过去,席间众仙又似回了血般的开始喧喧嚷嚷,我没甚在意,方在幕白旁侧这一桌上落座时,就瞧见幕白撑着下巴,一双碧绿的眸子闪闪发光与我道:“不归,你今天真好看,虽然以前我就知道你好看,但你今天简直是太好看了!”
听到他这一句由衷且简单且没甚新意的夸赞,我嘴角不禁抽了一抽,讪讪的与他笑道:“水君,过奖了…过奖了……”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只感觉我同佚书予坐过i以后,周遭的议论声便更盛了,一时间嗡嗡嗡声此起彼伏,叫人隐隐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