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归来的燕儿排成一行,在上空盘旋,明媚的阳光柔柔地洒向大地,散发着醉人的暖意,院中的柳树梢上一片喜人的嫩绿。
白羽端来昨日才送来的玫红色春装,江辞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将柜子里的灰色衣裙取来。
白寻忍不住出声,“姐?”
“取来吧!”江辞淡淡道。换好衣裳后,由白寻替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一支素净的白玉簪,就出了门。
江辞身量娇柔瘦,明明比江冉大上半岁,却要矮上些。长得也比江冉显,江冉是略带美艳的秀气长相,她却偏清秀些,端着脸就端庄秀美,规规矩矩,柔下来就娇娇软软,可爱清丽。
如今,还是娇娇柔柔的长相,却有些不一样了,白寻看着江辞的灰色身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跟上步子。
江家前厅。
魏婉秀坐在主位,笑吟吟地命人上茶,“今年怎么是两位公子独自前来?”
下方靠近主位坐着的男子一身蓝色束腰长袍,同色的布带束发。旁边坐着的是黑色衣袍的男子,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旋着手上的碧玉扳指,面无表情,并不打算接魏婉秀的话。
蓝衣男子警告地看了旁边的弟弟一眼,客客气气地回答魏婉秀道,“父亲与二叔去了随州,便吩咐我二人前来!”
话音刚落,江辞就踏进了前厅。恭恭敬敬地对着两个表哥行礼。白天泽站起身笑着点了点头。轮到白天凌时,却懒在椅子上,发出一声不冷不热的敷衍回应。
江辞也不在意,上前对着魏婉秀柔柔唤了声“母亲”。
魏婉秀笑呵呵地拉着江辞的手,让她在身旁坐下。
江辞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大公子,白老夫人可还好?”魏婉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客气地寒暄着,脸上满是和气的笑意。
“多谢江夫人挂念,祖母她还好,只是挂念表妹得紧。”白天泽温声回答道,眼睛却微微瞅向江辞。自姑姑去世后,表妹一直不与白家亲近,每次见着白家人也都是这副客气疏离的样子,真是让人寒心。
江辞有所察觉,突然抬头对着白天泽盈盈一笑。江辞的眼睛长得很好看,乌黑乌黑的。此刻笑着的时候微微眯起,泛着灵气。
白天泽一怔,他来了白家三次,从未见表妹对他们有过好脸色。
还记得早些年祖母亲自来京城的时候,最后回去的时候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他问同去的丫鬟才知道,江家七岁的表妹板着脸,不与祖母亲近。
如今看来,像是有些不一样了。表妹也长大了,懂事了不少。想到这里,白天泽打量了一下江辞,“辞今年也十五了吧,怎么还如此瘦,看上去像是十三岁的样子?”
江辞低头冷笑,自然是因为这江家主母,苛待嫡女,缺了她的衣着用度啊。
魏婉秀指着江辞,笑着呵斥道,“还不是因为这丫头,年纪就挑食,也怪我,把她给惯坏了!”俨然一副慈母对待任性女儿的无奈口吻。
白天泽挑了挑眉,看向江辞。挑食能瘦成这样?可是表妹闷不做声,他们再关心,也总不能无事生非。
正准备聊些别的,不料,一向不爱说话的江辞却突然开了口。“母亲不可冤枉我,辞儿从不挑食。是刘嬷嬷说国公府拮据,让我不要整日贪吃,还说二妹妹也是一样的菜色呢。”
女子声音娇软,尽是委屈。
前厅内突然就没了声音,白天泽皱着眉头,等着魏婉秀的解释,白天凌也不玩手上扳指了,抬起头,一脸探究地看向江辞。
魏婉秀柳眉轻蹙,眼中快速闪过一丝被戳破的厌恶。
继而佯装大怒,一拍桌子,“什么!刘嬷嬷那老货,竟敢如此对你,我定要将她发卖了出去!”
转头一脸歉意地对着白天泽道,“我管家不严,让两位公子看笑话了。这刘嬷嬷阳奉阴违,如此苛待国公府的姐,我定要好好惩罚她。”到底是浸润了多年的高门妇人,反应极快,迅速便将自己摘了出去。
白天泽没有搭话,都不是傻子,猜也猜得到到底是什么情况!不由得看了江辞一眼,近些年从未见表妹提起过,一直以为她在江家过得还好,没想到竟被这般苛待。
“原来国公府如此拮据,堂堂嫡女穿得连个丫鬟都不如,看看那头上戴得,什么玩意儿!”白天凌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开了口,言辞冷厉,嘲讽毕现。
江辞忍不住委委屈屈道,“二表哥,这是上好的白玉簪!”
旁边的魏婉秀却是气得脸色发白,目光锐利地扫向江辞。这闷葫芦莫非是故意的?故意反驳她的话,故意不穿她送去的春装,不戴她送的簪子,好让白府的人认为她苛待嫡女?!但看见江辞此刻一脸恭顺柔和的样子,不由得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正欲开口辩解,却听得白天凌冷哼一声。
“真是没见过世面,去年父亲送来的那些呢?也比你这破簪子要好吧?”
江辞装出一脸疑惑的样子,刚要询问,却被一旁的魏婉秀抢了先,“辞儿年纪,整日戴这些珍贵的首饰不合适,我想着就都搬到库房去了!以后也好留作嫁妆!”
“江夫人真是深谋远虑!”白天凌语中满是讥讽,听得魏婉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白天凌嫌弃地看了江辞一眼,对着身后的中年人道,“白福,去把那几个箱子搬上来!”
很快,有两名丫鬟各抱了一个箱子进来了。更夸张的是后面一个大箱子是两个人抬进来的。
三个箱子齐齐打开,满目华光。白寻忍不住惊呼出声。魏婉秀却扬着脸,不见半点惊讶,俨然一副见过了世面的贵妇模样。
第一个箱子如女子的妆奁般大,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首饰,羊脂玉的簪子晶莹剔透,翡翠镯子泛着莹润的幽光,金色的步摇上头镂空的蝴蝶活灵活现……
每一件拿出去都够买上一间铺子了。
第二个是满满的一箱金子。地上的大箱子里一边是鲜艳明媚的女子衣裳,一边是绫罗绸缎,蜀锦云织。上好的华服与布料,珍贵非常。
“咳……怎么样?”白天凌轻咳一声,得意地看向江辞,像是某种等着夸赞的大猫。
夸赞并没有来,来的是江辞略带惊喜的声音,“大表哥,这些都是给我的?”说着,还凑近伸出手摸了摸。
“那当然!”白天泽一脸肯定。心里对魏婉秀更是厌恶了,看表妹这副样子惊喜样子,说什么进了库房,怕不是被她占了去吧。
魏婉秀暗自咬了咬牙,却只能不露声色地跟着讪讪地笑。
“如今表妹已经长大了,夫人不若将库房里的都抬出来罢。我记着前些年是银子和些精巧的玩意儿,近三年每年都是首饰和些衣服。表妹是白家的外孙女,嫁妆届时我白家会另外备上。这些留着沾灰倒是失了意义!”
魏婉秀双手紧紧揪着手中的帕子。库房里哪里还有这些东西。那些首饰和衣服早早就穿戴在了自己和冉儿的身上。
到底是人精,迅速找好借口,面露难色道,“大公子,这……说起来实在愧疚,江家的生意去年亏损严重,我便将这些首饰衣服什么的当的当,卖的卖,以解燃眉之急。”
江辞脸上满是惊讶,“母亲,去年亏损严重,我怎么不知道?”
“母亲怕你们忧心,便没有告知你们,幸好,如今已经解决了。”魏婉秀早有准备,说到此处,还用手中的帕子抹了抹眼眶。
“既然如此,不若当掉的那些就记在嫁妆里吧。日后辞儿出嫁之时,夫人亲自补上如何?”白天泽猜到魏婉秀不肯轻易拿出来,但此刻也不好与魏婉秀撕破脸,便想了这个法子。
“好!好!”有台阶魏婉秀当然不会不下,连连答应。
“来人,将这些箱子抬到姐院子里!”白天泽吩咐道。
“辞儿院里把守不严,要不还是抬进库房吧。”魏婉秀到底还是舍不下这些宝贝,腆着一张脸试探着问。
“搬进库房好让夫人再填江家的漏洞吗?!”白天凌顺话讥讽道,刺得魏婉秀一僵,半天说不出话来。
二人亲眼看着几个箱子进了江辞的院子,就要告辞了。
魏婉秀让人留他们在府上用饭,白天泽倒是客客气气地找了借口推辞,白天凌却冷冷地顶上一句,“国公府如此拮据,我怕饭菜不合我胃口!”
魏婉秀听到管家回话,顿时气结,硬生生地摔了手中的茶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