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弥漫着奶的膻味,马尿的骚臭气和薰衣草的诡谲味道。正厅堂中央,白虎在缎子上呲牙咧嘴的对着来访的军将士。
“三千门南夷火炮已经对准了各个战略要地,整个皇宫区、造船厂和各大河港、电厂和自来水厂已经在火力范围内。而北城区对我们的通牒仍然没有回应。”
“请速叫炮火部队听命,把我们预留出的第二套方案拿出来,把火力集中在北城区各大工厂、驻地、港口和其他密集的地方。若他们敢反抗,则先发制人。”
“或许是时候让我们来教育教育南方人怎么面对一个他们塑造起来的神。一件龙袍可以给他王位,但王位是需要力量支持的。没有了军队,没有武器,没有一切的一切,负隅顽抗的守备队拿什么与养精蓄锐的我们对抗?”
“我们每天都在不停的向京堂派出斥候,但很遗憾的是,能混进内城的探子并不多。根据昨夜线报,工人们正在北城区内侧大量集结,他们在有组织有计划的进行抵抗的筹措,想在十天休战之后,便趁机夺权。”
“好极了,这倒是个绝妙的消息。老颀儿的正规部队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你们未能看到,现在半个国家的人消失了,半个国家的人却要反抗我们。”
“恕我直言,陛下,我们的内应表现积极,和旧王朝联谊退敌,我以为不是不可”
“此话没什么好絮烦的,我意便是彻底将这两股势力摧残殆尽,绝不留其任何一者,心腹之患。”
“看样子陛下既没有消灭我们的本事,也没有和工人讲和的本钱啊”
一屋子的军官嗡嗡哝哝的开始低语起来
为首正中央的年轻人,战袍裹在周身,标准的北军蓝色巾和角盔放在一旁。放在角落的,是一把有门板宽窄的板刀。进可当利刃,退可当防守。在看这二十岁余的年轻人,浓密整齐的胡须,板扎的腰带,周身是银铠,脚上蹬着护脚甲。彻夜的火光映照着他那已经被熏黑,正是英姿的年岁。
传信的老者也衣着快靴,简要打扮,随时准备出征。鬓发尽管已白,但精神百倍,远不是同年岁的老翁残喘待命的萧条。夜行礼服罩在身上,风尘仆仆的感觉才刚刚落幕,便迎头赶上了这样的场景。叔侄正在营帐里做最后的打算,而跨出军营,便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了。
“老朽这是从城郊归来,看样子我们的舌头已经够得着京城这条大鱼了。那么,副将大人,玄将军准备的怎样了?”
在旁副将也是刚刚上任的实习军官,半年后才给转正的品带官。
“回扶太相,玄将军已经准备完毕,便等主帅号令,我们便可星夜进城。”
“从东门进口到皇城,步军要两个时才能到达。若是加速的骑兵,则要快许多倍”
“那就让他们什么都别相信。有他们做的孽,若不是我们提前策马出关,还不知北方意识尚存者孰有几人呢”
“季父真的相信,南朝人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犯错?”
扶太相捋了下胡须,高声笑道
“这正是最佳的战机,等他们缓过神来,我怕是在城下没有还手之力了”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背了天杀的名誉,陪帅才到此来,就是要还北朝一个交代。倘若我们不趁着垂死的凤凰将它彻底割喉,结束多年的战乱,并构筑还朝的平台,你想想我们会怎样?”
年轻的王子语气略微和缓了下来
“季父,卑儿言语多冒犯。”
“哎,求胜心切,年轻时留下来的老病了。”
扶太相摇了摇手,却言出口而止步了,踱步桌案前,长叹了一声
“大约几周没接到北方的传书了。自打我们出关入南以来,本想一路会遭到围追堵截,加急召回,一路胆战心惊的我不得安歇。可没曾想,消息却断了。你这,这让我如何是好呵~~”
王子拱手而立,缓缓的回到位置上。
“季父以为,北朝真的能镇得住这来袭的事情么?”
扶太相做东向,明显加快了慢条斯理的速度。在这个关键时刻,任何话语都赶不上军令的速度。抬起手,从套袖中抽出那张印花的快报,却早已揉皱多次了
“上次来报还是在几周前,三月六。这上面,似乎加急的催促我们还朝勤政,陷落我们的虎师于秋落的纠纷,非我的意愿。但这般看来,怕是朝廷出事了,而且是大家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们已经被逼到悬崖之上,但他们却先我们一步杳无音讯。这不得不说是妥协给商民的讽刺啊”
王子又疑惑道“那,我们这次是以邪教彻查,安定边疆的名义出兵。实际上已经达到目的,甚至连河间都已经尽在囊中,为何不趁早一鼓作气而再战于京,却要和这些黑袍的混混撕皮?”
“异端来自于南,夺上京固然要的,但彻查神异来源已经首当其冲。当初我竭力阻拦,想严加盘查那口隘流窜而来的奈神教徒。不成想北王被商家的蛊惑所迷,是非不分。现如今,我堂堂北方朝廷早已沦为了黄龙世家的跳板,东方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我们这口锅,用我们的子民来满足他们的需要。”
“帅才啊,我们的军队是一只瞎眼的狼,看不到前方的混沌,摸不到回家的途径。如是如此,也只能,而且必须趁着乱世稳住局势。若家里局势稍定,我们安然报喜,也算有如此大的战功一件;倘若北边难以收拾,那我们就在此盘踞。我们正在平衡的交界上,任何一点疏漏,都有可能把我们彻底葬送。”
“自古王侯非有大王韬略,唯对朝殿与器械要慎重。否则会引火烧身,招致更大的麻烦,别忘了,我们可是待罪出征。若满载而回则是大功一件,尚有口舌可对,大王也就罢了南北乱世;倘若失手,不仅私兵出关是死罪一条,我们也都是叛匪,按朝法令当杀无赦”
北王子安安静静的听着,放下了刚才焦躁不安,也许夹杂着欣喜若狂的态度
一口叶子茶,扶太相话锋一转
“王子还不知道,我们的老对手,究竟还有几口气吧”
北王子当时便是一愣。以目前的军力和长时间的封锁态势,还需要讨论这个问题么?但他只不过继续克制内心的焦躁,吐了口气说道
“我只知道那群南人,彻头彻尾的邪教徒,不思进取,好逸恶劳”
话音未落,长者打断了他的话。太相凑到地图前面
“之由啊,不知者虽然不怪,但此生死关头,不熟悉对手怎能战胜南方可能是再没有多少青壮男丁来打仗,但据我们多年的交锋来看,他们拥有海外增援和奈圣武器的可能性非常大。加上紧缩政策,以及最近的交锋来看,一支庞大的民兵队伍正埋伏在城中,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们会立刻动手。你还记得,来的路上,择桠口和我们交火的那些隐形队伍吧”
北王子没有忘记。萍流商栈下缴获了大量的武器与粮食,并和当地的游击队有所交锋。审讯的囚犯即便被枪决也绝口否认,但从几个审讯的百姓来看,那些打着奈学会旗号的教徒,才是真正流窜于军队内外的暴乱分子
王子焦躁的踱来踱去“那季父倒是说说,我们该如何应对”
“依我之见,未雨绸缪,正在进行。我们从长松夏一路到此,却没见半点抵抗,怕是内有国殇之忧,外有北朝之患。所以,事不宜迟,明早待城门初开之时,便策马进城,迅速拿住机要位置。结束即将到来的无主局面。我想,对于无主之地,王子最有体会了。还记得为什么上边要派玄王子给我们吧”
北王子只不过咳嗽了两嗓子,便妄想岔开话题。他知道东方的间谍已经深入北地的骨髓
“老臣认为,皇帝已死,皇后便已控制了绝大部分的京堂之伍。必须立即出击,铲除可能抵抗的皇后爪牙,若等到后党与煤黑合尔出击,形势便复杂许多。我也听说,皇后利用她在北城区里的威信,将大量的武器、粮食和燃料,无数的正规军人员编入工人队伍。我只怕这现实一旦落实,对您的王者大业不利。”
“你应该相信我,我是西江的谋臣,京堂的宰相。我”
“在没坐上王位之前,我谁都不能轻易相信。不过我想,信任敌不过利益,我自然会有自己破解的主张。太相没瞧见议席之上,少了许些人物吗?”
“是的,我们尊敬的商民大人已经从伽兰连夜赶来,我答应用我的笔吻撬开我那些血缘亲戚,他也会答应我的。否则不然,我会轻而易举的把他所在意的一切,在我眼前抹掉。而你,恰恰挡在了我愿意的路上,如果您不介意,请跟随我而来,不然,便没有您的好处”
传令兵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营帐门前,嘶哑的喊道
“王子,太相。玄将军打开东门了”
毛皮座上的北皇子,嘴角攀上一抹轻蔑的笑
他果然还是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