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竹林,往东是一条官道,可直抵飏尘国王都,北漠说,从这里去王都,如果走路的话,大概需要两个月。风蘅不敢想象,这一路风餐露宿,得走到猴年马月?
不过目前她最应该担心的是离炎国派出i的杀手,两人走出竹林,一路并未发现敌人行踪,这让她不禁松了口气,但北漠告诉她不可以掉以轻心,对方是以阴险狡诈出名的离炎国太子,这次联合天苍坤两国进攻水涯国,这位太子的游说起了关键作用。
照这么说,离炎国太子就是她最大的敌人!
风蘅暗暗握紧拳头,提起精神,四处仔细察看,一旦发现任何风吹草动,祸水剑会让敌人后悔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北漠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并无多余话说,只暗中随时警惕着。
春寒料峭,时值正午,太阳光辉从层中钻出,把大地照得清清楚楚,世间所有魑魅魍魉根本无处遁形。
路漫漫其修远兮,两人沿着大路走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上午才瞧见一名村夫,驾着一辆装满稻草的木板车,从官道旁边的小路出现,看方向和风蘅他们一致。
昨天走了一天的路,风蘅这位常年浸泡在锦衣玉食中的公主就算再能忍,现在也受不了了。看见这辆简陋的木板车,比看见亲人还欢喜。
没等她吩咐,北漠主动拦下木板车,简单的跟车夫说了两句,掏出银两,车夫欣然接受,不过最多只能送他们到前方一百里的天籁镇。
风蘅也不计较目的地,能坐上车就算不错了。
上车时,风蘅突然腿软,差点滑下,幸亏北漠及时出手扶住她。坐在高高的稻草上,风蘅用双手撑在草堆上,半仰着身子,感受微风轻轻吹过i时带给人的畅快,眯着眼,十分享受的样子,北漠静静地坐在她旁边,双手时刻不离刀柄。
看i人还是很容易满足的,风蘅想着。
“不知道两位公子想去什么地方?”车夫一边赶着骡子一边问。
为了方便,北漠上次跟黄昏下山置办粮食时,风蘅叫他买了几套男子的衣服,她穿上正好合身,于是装扮成男子模样,这样就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我们要去皇城,老人家,您带这么多稻草做什么?”
“这些都是去年积攒下i的,准备拉到镇上去卖。”
“卖?”风蘅疑惑道,“稻草也有人要么?”
“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子弟,不晓得老朽们这些穷苦人家的生活。你别小看这些稻草,其实它们的作用大着呢,不仅可以用i引火,还可以喂牲口,比粮食要便宜而且还经饿。”
风蘅一副原i如此的样子,看i她又长了一回见识。
“两位公子想去皇城,可能还得花上好长时间,这里离皇城还远着呢。”
风蘅当然知道远,走路整整要走两个月。等到了前方的什么天籁镇,他们需要买两匹良驹。
和老人聊了没多久,估计是感觉到旅程太单调,老人开始低声地哼起歌i。风蘅头枕着手掌,躺在稻草上,望着天边洁白的朵,感觉所有烦恼都消失了,耳边只有老人欢快的歌声。
正当风蘅听得昏昏欲睡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北漠脸色突然一变,“小心!”刷刷两声,长刀出鞘,对着风蘅头两边插入稻草中,风蘅吓了一跳,还未i得及开口,就听见叮叮的脆响,好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打在刀身上,寒光一闪,反弹出去,掉在道路两边。风蘅下意识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那飞i的暗器竟然凭空消失了!
“阿蘅小心,敌人就在附近!”北漠说着,挡在她身前。风蘅吃了一惊,心脏陡然一紧,赶紧起身坐好,拔出祸水剑,凝神观看四周。
大路两边是茂密的树林,草木扶疏,有利于敌人隐藏,风蘅一颗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敌人真的是说i就i,不给她半点反应时间。
骡子被刚才的声音惊到,显得有些狂躁,风蘅发现原本正唱歌的老人声音戛然而止,匆忙之间往前方看了眼,却见老人的身子软倒在一边,脖子上有一条深刻的伤痕,血流成河,已然气绝身亡,不觉骇然失色。
没人驾驭的骡子好似脱缰野马,不停地昂昂怪叫,发疯一般向前拼命狂跑,令人欣慰的是,尽管它跑的速度有些吓人,却一直没偏离路线,完全不需要人控制,风蘅只是为那死去的老人感到惋惜。
现在情况万分危急,敌人埋伏在四周,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攻击,容不得她分心。风蘅只好收敛心神,紧紧握住手中的祸水剑。
“阿蘅,对方这次派出了排名第三的阴阳师流落,此人能用内力将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冰刃,对人发起攻击时无声无息,威力惊人,你要小心!”北漠开口道。
北漠率领军队和三国联军对战时,曾亲眼看见离炎国太子手下四大阴阳师,通过探子传i的消息,这四人中,排在最后一位的女子红霁,论武功修为,她连二流武夫都敌不过,只是此人擅用摄魂术和读心术,比起前面三人,北漠认为,此女才是最应该让人忌惮的存在。
这次i追击他们的敌人显然不是上次排在前两位的阴阳师,照这么说i,红霁很有可能就躲在暗处。想到此处,北漠心里一沉。
风蘅听北漠说敌人又派出一位高手,心中顿时紧张起i。这时前方路上突然出现几名黑衣人,其中一人拔刀直接将奔跑中的骡子砍成两段,鲜血如泼水般洒满大地。
失去牲口拉动的木板车骤然停下,风蘅一时没坐稳,差点被甩飞出去,情急之下,北漠一把抓住她胳膊,将她拉回原地,风蘅吓得脸都白了。
黑衣人蒙着脸,眼带凶光,纷纷跳上稻草堆,手中刀剑狠狠朝风蘅两人头顶砍落,北漠长刀一横,登时砍死几个,热辣辣的鲜血洒了几滴在风蘅脸上,她脑子凝滞片刻,北漠拉着她手飞下木板车,两人背对背站在路中央。
黑衣人源源不断地从两边树林中出现,北漠双刀纵横飞舞,凄厉的惨叫声中,靠近他们的十多名黑衣人同时丧命,但不要命的狂徒仍旧在疯狂往上扑。风蘅知道自己不能再拖累北漠,咬紧牙关,手腕微抖,剑尖一挑,刚好刺中迎面砍向她那人的脖子,鲜血还没流出,对方就已经倒下。
这是风蘅首次使用虚无剑法,没想到威力这么大,一出手就是一条人命,这还是她第一次杀人,握剑的那只手不停地颤抖,脸色煞白,害怕得再无勇气杀第二人。
原i杀人是这么可怕的事,可是她不得不杀,因为如果她不杀敌人,敌人就会杀她,为了活命,她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冷酷无情。
黑衣人就是特地i送死的,一群乌合之众,在内伤已经完全恢复的北漠眼中,就像蝼蚁一样,i一个杀一个,i两个杀一双。
没多大一会功夫,黑衣人就被解决的差不多了,风蘅每杀一人就会在心里记个数,不多不少,刚好九个,望着满地的死尸,风蘅又惊又怕,手心手背都是冷汗。
“不愧是水涯国第一高手,果然不同凡响!”一男子从树林中缓缓走出,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眼中透露出嗜血的光芒。
男子一身青衣,身材修长,面容阴沉冷漠,长发披散,好像刚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看见他那副恐怖的样子,风蘅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浑身冒冷气。在男子身后,一袭暗红色曳地长裙的妖娆女子,娉娉婷婷走出,一双魅惑的眼睛,散发出血红色的光芒,眼角有朱砂一般细长的纹路,像火焰一样,一直蔓延到头发中,整个人看起i妖艳诡异,比前者更恐怖。
红衣女子脸上带着一丝媚笑:“难怪你们能从轮骨和紫拂两人手中逃出,看起i不像是一般人嘛。”娇媚的声音响起,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望向风蘅,嘴角一抹好看的弧度扬起,“水涯国皇族之人都是废物,没想到还有你这样身手不凡的小姑娘,有意思。”
听她侮辱自己的亲人,风蘅顿时怒火中烧,也不管对方实力有多可怕,瞪向红衣女子,右手紧紧握住剑柄,剑尖直指对方,“我不许你侮辱我的家人!”
“哎哟,这就生气了?小姑娘,别生气嘛,姐姐我说的可都是事实,水涯国君主,不,应该说是你的父亲,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是他自己用刀割下自己的头颅双手奉给我们的,你是没看见,那场面有多壮观,在他周围,到处都是你们水涯国士兵的尸体,鲜血汇成河流,他就淌着那条血河,捧着自己的人头,一步步走向我们太子,腔管子里的血还在不断流出,那样子,真是让人害怕,这位北漠将军就是见证人,呵呵,没想到你父亲这么听话,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称霸五国,最后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真是可怜哪!!”
“我要杀了你!!”风蘅声嘶力竭地怒吼。
“阿蘅别冲动,小心,不要看她眼睛!”北漠立即出声提醒,但是已经晚了。
风蘅握剑的手剧烈颤抖,眼睛死死盯住红霁那张脸,两双眼睛对视,风蘅发现对方红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她目中腾腾燃烧的两团仇恨的火焰,火势滔天,化成两条火龙,飞出眼眶,仿佛能将世间所有烧毁,包括她本人。
红霁见已经成功控制住对方,微微一笑。
“阿蘅你怎么样?”北漠闪身挡在风蘅面前,担忧地询问道。
风蘅怒火渐渐平息,原本清澈的眸子变得浑浊,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生命,变成任人操控的一具尸体,红霁趁北漠分心的时刻,口中念决,风蘅猛地抬头,冷冷一笑,祸水剑以闪电般的速度从北漠头顶砍下。
北漠吃了一惊,迅速往旁边一躲,虽然成功躲开,但肩膀上还是被利剑划破肌肤,鲜血渗透衣服,很快在肩膀上晕染开,远远看去,好像一位手艺精湛的绣女绣出的一朵红花,栩栩如生,鲜艳欲滴。
“阿蘅醒醒!”
“流落,看猎物自相残杀,是不是很有趣?”红霁嘴角一弯,眼中红光闪烁,流落不置可否。风蘅麻木地举起手中的剑,朝着北漠心口狠狠刺去,北漠一把拽住剑尖,掌心顿时鲜血淋漓。
“阿蘅醒醒!”他不厌其烦地叫着风蘅的名字,后者听而不闻,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唯有一双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看向他的目光,就好像看着不共戴天的寇仇,满脸杀气。
流落朝红霁示意,双手抬起,周围空气好似瞬间被凝固,无数冰刃凭空出现,他手一挥,冰刃化作流矢撕裂空气,极速飞向北漠,红霁凝视着北漠,试图施展摄魂术。
北漠害怕冰刃伤及风蘅,右手拿刀在两人周围划过,庞大的内力竖起一层坚固的屏障,冰刃打在上面,如鸡蛋碰石头,悉数被融化成水。对于红霁的摄魂术,北漠知道对方主要是以眼睛i迷惑人,于是尽量避开不去和她对视,不过就在他分心对抗流落两人时,风蘅抽回剑,再次向他发出攻击。
风蘅出剑不带丝毫内力,但剑法精绝,往往在出乎人意料之时突然出现,让北漠防不胜防,没过多久,身上到处都是利剑留下的创口,伤口不深,但仍血流如注,衣服全都被血染红。
北宫临风带着三名贴身影卫,从天籁镇离开,准备去七十二峰拜访南山君。行路途中,忽然发现前方有人在打斗,道路上尸横遍野,此地虽离皇城较远,但仍属于天子脚下,何人但敢如此放肆?影卫得到指示,飞速向前察看。
“禀告公子,前方有两波人马,根据死的人判断,他们肩膀上都有一个火焰纹标志,其中一方可能是离炎国人。”
北宫临风陷入沉思,离炎国的人怎敢i飏尘国地界上行凶?心念一转,立刻拍马上前。
正当北漠等人打得不可收拾之际,极速的马蹄声响从东方传i,众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位看起i十分清秀儒雅的蓝袍公子带着三人靠近,在马匹停下之前,蓝袍公子忽然腾空而起,身子好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电光石火间已落入北漠竖起的屏障内,同时从袖中飞出无数银白羽刃,目标正是流落两人,后者没想到对方突然出手,微感震惊,不敢怠慢,极速向旁边躲闪,羽刃速度惊人,纵使两人实力不凡,身上仍受到几处擦伤,红霁比流落更加狼狈,有一支羽刃直接从她头顶发髻中穿过,束发的簪子崩断,头发全都披散下i,一片凌乱,红霁面色铁青,勃然大怒。
三名影卫如影随形,跟着主人,分散围绕在道路周围,各自手按兵器,时刻准备出手。
“几位贵客降临飏尘国,在下有失远迎。”北宫临风抱拳温声道。
红霁阴冷地瞧了他一眼,示意流落此地不宜久留,后者微微点头,两人打算离开。
“不知这位公子姓名为何,i日方长,奴家希望将i能再次与公子这般文雅的人相见。”红霁媚笑道。
“在下北宫临风。”北宫临风避开她目光,语气温和,让人如沐春风。闻言,红霁和流落对视一眼,均万分诧异,北宫是飏尘国皇族姓氏,而北宫临风正是当今飏尘国太子。现在情况对两人十分不利,不敢再逗留,两人身影一晃,瞬间消失在树林中。
三名影卫见状,正要追赶,北宫临风轻轻挥手:“穷寇莫追。”转头看向北漠。
红霁离开后,风蘅失去摄魂术控制,如断线木偶般晕倒,北漠及时将她抱住。
“在下北漠,感谢下出手相救。”北漠说。
北宫临风咀嚼北漠两个字,略作凝思,微微一笑:“原i是水涯国大名鼎鼎的北漠大将军,将军之名,临风早有耳闻,今日有缘相见,实乃在下三生之幸。”
“太子客气了。”北漠淡淡道。关于飏尘国这位太子,他亦有所了解,据说此人天生聪慧,博览群书,七岁那年单凭一己之力,舌战群儒,佳绩疯传各国,此人胸存万壑,有经天纬地之才,为人谦和,心系天下黎民百姓,在飏尘国颇得民望。
北宫临风望着他怀中的少女,根据传i的消息,半个月前,离炎国君主下了一道命令,追踪水涯国逃跑的五公主,难道便是她?
“这位姑娘……”
“我朋友受了伤,需要找大夫,恕在下不能在此久留,还请太子见谅。”北漠打断他。北宫临风也没着恼,依旧面带笑容,吩咐两名影卫:“你们负责护送北漠将军和这位姑娘离开,路上不得有任何闪失。”
“不用了,太子好意在下心领,后会有期。”北漠抱拳,带着风蘅朝东边方向离开。
“太子,这两人是三国通缉的罪犯,要不要属下等人跟踪上去?”
北宫临风沉吟不语,半晌,摇摇头:“不必了,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更何况i者是客,我们走吧。”
影卫不敢违抗,一人将太子的马牵过i,北宫临风翻身上马,朝七十二峰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