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听泷几乎被她箍得透不过气来,艰难地探出头来:“娘,放心吧,我没死,当初……甯曦那般对我,我一气之下假死逃跑了,他势力太大,我不敢通知你们,生怕他再把我抓了回去,所以……”
“好,好,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别的都不管,管他什么宁王不宁王的,那等负心汉就让他死在天牢里我们也不管了,你好好的,什么宁王妃都不要,我们一家人在一块才是。”小许氏提起沈甯曦就恨,太过激动,以至于还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跺了跺脚,又抱紧她不敢撒手,生怕一撒手她就消失了,喃喃道,“没事了,没事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得。
沈甯曦这厮在她父母这是当定了坏人了。
她叹了口气,也没打算帮他辩驳,只道:“娘,这话,日后可不能在央儿面前说。”
“央儿……?”
小听溯跳了起来:“是我侄女!娘,姐姐给我生了小侄女呢!”
小许氏慌忙松开手,上上下下把女儿打量了个遍,后知后觉见她确实已经不是那个少女了,这才道:“当真?”
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起了个名叫未央,曲未央,小名央儿。”
“那……孩子呢?”
“灵巧带着,走另一条路,还没到呢。”
小许氏垂眸拍了拍她的手背,心疼不已,目光里泪光闪闪:“苦了你了,孤身在外的,还带个孩子……日后,再嫁怕是难了。”
曲听泷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她还没打算改嫁呢!
“娘……我是来找甯曦的。”
小许氏的反应比小听溯更大,难得嗓门都大了三分:“什么?”
她捂住耳朵,尴尬一笑:“娘……”
“他那般对你,你还回来找他作甚?嫌他还不够过分吗?”
“娘,甯曦……至少以前对我的心是真的,原先也是我钻了牛角尖才把自己熬成了那副模样,现在想来,他莫名其妙的,也不该突然就成了那样子,其中必有什么猫腻,怎么说,我也怀胎十月为他生下了女儿,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央儿,也得好好问个清楚,他要是死了……我再找谁去弄清楚其中缘由?”
“不行!就算是为什么缘由,也没有这样害我的女儿的道理!你现在也身为人母生了女儿了,你想想,要是你的央儿日后遇上这么个男人,你恨不恨?”
“这……”
……要是小未央遇上这么个男人,她非把那小子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鞭尸鞭一遍不可。
还想回去找他?
没门!
可……
问题遇上了这么一个男人的,不是小未央,是她自己啊。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她还是抬头十分坚定地说了一句:“娘,我要去。”
小许氏气得跳脚,自己的亲闺女自己心疼,死也不想她再一头撞进沈甯曦的陷阱里,厉着嗓子喊了一句“不行”。
“娘!你就让我去吧,我这性子,见不着棺材总是不落泪的。”
“你……!”
曲听泷眨巴眨巴眼,也不顾自己已经是个半岁娃的亲娘,就揪着小许氏的袖子撒起了娇,拖长了尾音软绵绵道:“娘……”
小许氏最遭不住的就是这一招,但这次的立场十分坚定,一咬牙一跺脚,扭头就道:“没门!”
她只好寄希望于小弟,奈何小听溯也看不惯这个便宜姐夫这般欺负自己姐姐,屁股一拍乐呵呵跑了。
跑了!
她恨得磨牙,这臭小子!
“娘不帮也没事,大不了我自己一个人去闯天牢,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也不怕,只是,央儿还小,要劳烦娘帮泷儿多多照顾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身后小许氏急得跺脚,忙一叠声喊:“泷儿!泷儿回来!”
她是真拿这个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在她眼里沈甯曦就是一个实打实的渣男,害她女儿沦落到如此境地,结果现在她女儿还要上赶着去找他!让她这个当娘的怎么不气!
奈何她绝对相信自己的女儿有能耐做出自己一个人闯天牢的事!
无论如何,女儿总是亲女儿。
叹了口气,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说吧,想干嘛。”
曲听泷一乐,笑嘿嘿又转回身,眨了眨眼:“娘帮个小忙就成。”
忠义侯府最不缺的,大概就是钱了。
再加上十二先前养了整个京城最优秀的大夫,经由沈甯钧之手,负责天牢里的沈甯曦的性命,算是自己人,只要小许氏出面,她很容易就能混进大夫团队里,正大光明的进天牢。
毕竟……
还有催眠这一后备计划。
天牢里阴暗潮湿,空气里漂浮着一股什么东西腐烂的恶臭,曲听泷披了一件黑色的大斗篷,把自己从头到尾裹了个严严实实,看起来十分可疑,然而在催眠的影响之下,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她。
一路走到尽头,才是沈甯曦的牢房。
她轻轻推门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腐烂的恶臭,牢房里没有窗户,无法通气,又处在最尽头,空气更不流通,沈甯曦瘦脱了形,一如当初她被软禁的时候,就死气沉沉地躺在垫了貂毛的床榻上,判和十二正蹲在床边照顾着他,帮他擦脸,却被他别过头去,自嘲般有气无力地一笑:“不必管我。”
“爷……”
还好,他还没死。
她叹了口气,冷冷道:“判,十二。”
十二打了个颤,判更是吓得一个激灵,扭头过来,几乎颤抖,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王……王妃?”
“小姐?”十二腾一下站起身,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满满的都是惊喜,“你没死?”
床上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忽然颤抖,随即又闭上了眼,摇了摇头:“我怕是听岔了……”
“爷!是王妃!真是王妃!”
她抬手,理也没有理会过于激动的十二,食指轻压唇瓣“嘘”了一声,冷冷道:“出去。”
两个人便目光涣散,瞬间进入了催眠状态,宛如木偶一般僵直着身子走了出去。
一时之间,冰冷封闭的牢房,只剩下了曲听泷和床上的沈甯曦。
沈甯曦能感觉到她的逐渐靠近,越发止不住的颤抖。
她走上前去,站在床前,轻轻抚过男人瘦削的脸,他一颤。
前不久,还在百武关见过他,只是那时月黑风高,她没看真切,然而……
印象里的他,从来不是这么瘦弱的模样。
他高大,强壮,单手就能把她摁在墙上动弹不得,他说的对,唯独力量这一点,自己永远不是他的对手。
但现在,躺在床上的他,已经虚弱到她这个柔弱女子也能随便捏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