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天空还透着一丝昏暗,王月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奶奶还没起,爷爷在厨房煮着早饭,二叔在水管前洗漱,王月偷偷摸摸的跑到厨房,跟爷爷讲了讲自己的想法。
爷爷深邃的眼睛里略过一丝惊讶,有点想不通王月说话,反问道:“你为什么会想住校?”
王月暗道糟糕,从没考虑过和爷爷说后,爷爷会有什么反应,会问自己什么话,眼睛飘忽不定的左右闪躲着,不敢与爷爷对视,杵在那里“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看王月的样子,爷爷似乎明白了前因后果,微微叹了口气道:
“饭快做好了,洗脸去,你现在还小,不用住校,等你跟哥哥一样,读初中了,就住校,行不行?”
王月见爷爷不同意,“噢”一声,低着头失落的走出了厨房。
“爷爷为什么不同意”
“是因为住校需要交更多的钱?”
“嗯,应该就是这样。”
“那为何又说上了初中就可以住校了?”
“难道初中不用花钱?那哥哥口袋里一角两角的零花钱是哪来的?”
从厨房距离水管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从睁眼就不曾停歇大脑的王月又冒出这么多想法来。
多思考,确实是好事,但是像王月这样一味的沉浸进去,就会慢慢的不愿意与别人交流,即使无法验证自己的想法到底是对还是错,仍然会每天活在自己的想法里,这一点是在孩子的教育中经常被父母忽略的事。
“小月,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已经洗漱完的二叔,擦拭脸上的水珠便对王月说道。
“昨天老师说要抽查新学的课文,我起来再读读。”王月回应道。
爷爷做的早餐很简单,只有白开水和昨晚剩下的蒸红薯。
吃完早饭,王月拿出课本在院子里朗读着昨天新学的课文,注视着爷爷拿起墙角的锄头离去,二叔也推着自行车准备去学校授课。
待爷爷和二叔走后,王月的朗读声越来越低,直至最后鸦雀无声,盯着门口发起了呆。
“怎么不读了?读完了?”
奶奶的声音把神游在外的王月拉了回来。
好不容易能放空大脑,却又被奶奶给打断了这短暂的心神休息时间。
王月内心慢慢燃起了一丝怒火,微微眯起双眼,盯着奶奶说道:“你能不能别管我?”
听到王月的话,奶奶露出以往要动手的前兆,拉着脸,怒视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表情,似乎王月跟她有多大的仇一样,如果眼神能杀人,先不说这些年王月还在不在,单单这一次,就足够让他尸骨无存。
“从今天开始,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王月轻蔑的把眼神从奶奶身上移开,整理了一下书包,转身也出了门,对身后怒视着自己的奶奶视而不见。
这时的天已经完全亮了,埋藏在云雾中的太阳也一点一点的爬了出来,朝霞洋洋洒洒的落在大地上,王月沐浴在阳光中,欣赏着日出的美景,一个人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王月,等等我。”
闻声,王月停留在原地,撇了撇嘴,似乎对再次被打断思绪的声音产生不满。
一个名叫李乾的小伙伴,快速追上自己,嘴里不停的埋怨着:“你今天怎么没去叫我?还以为你睡过头了,我去你家找你,你奶奶说你已经走了。对了,你昨天作业写的怎么样?书你会背了不?老师可是说了,不会背的不让回家,啥时候会背了啥时候走,我昨天背到十一点。”
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似的轰到王月耳朵里,王月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似乎对他话唠的性格已经习惯了,任由他在耳边叨叨着,继续像学校走去。
李乾见王月不说话,还以为他不会背,笑眯眯的凑到王月耳边继续说道:“你是不是不会背?”
“就那么几行字,有啥不会背的,再说,你就算会背了,抽查能抽到你啊,倒是你的作业,时间还早,走快点,到学校了,你赶紧抄。”
似乎再也受不了李乾的“连珠炮”,王月绕过背书的事抠出他作业还没写完的事实,没好气的出言提醒道。
“我才不写,顶多挨他一板子”,李乾唏嘘道。
学校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稀稀疏疏的站着几个人,偶尔还传出来几句低声细语,有一些冷清萧瑟的味道。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小学生们也都陆陆续续的来到学校,有的在班里嬉闹着,有的三五成群的堆在门口等着班长来开门。
“你可来了,赶紧开门。”
“怎么天天都是你来的最晚,要不然你把钥匙交出来,换一个来的早的。”
“你能不能走快点?我们都等半个小时了。”
女同学们一句接一句的埋怨远处慢慢悠悠走过来的人,男同学则在远处看着这群女孩子数落着孙康,时不时笑出声。
现实就是如此,无论年龄大小,女孩刀子嘴,豆腐心,遇到麻烦总会不自觉的显露出一副惹人怜爱的表情。男孩……相信小时候全都是能动手绝不吵吵吧,如果吵吵,那绝对是打不过。
如果这种状态做父母的不去关注,那这种性格就会陪着孩子一起长大,以至于在成人的世界中还会出现打架斗殴的情况。
他是王月班级的班长,名叫孙康,家距学校不是很远,却总是保持着全班最后一个来的伟绩,虽然脾气很好,但是性格太直,所以经常被高年级的欺负。
“哎呦,我说孙康,你可算来了,我腿都蹲麻了。你作业写完了不?书会背了不?你是班长,今天抽查一定有你。”
见孙康走来,李乾对着孙康又是一大串的连珠炮。
打开门,同学们刚刚坐好,预备铃便响了起来,不得不说,孙康这时间点卡的真准,就连王月都有一些佩服。虽然也在脑海中模拟过各个时间段做什么事,实践的现实却一次次的打着脸,最后没办法,只能控制在二十来分钟左右的误差里,便不再去细想。
“同学们好”
一个中年人男性站在讲台上说道。
他是王月的老师,和班长一样姓孙,一米六五左右的小个子,穿着一身中山装,稍稍有些秃顶,眼睛里经常闪着精光,手里握着从不离身的一块没有刻度的木尺,最后一排几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对这个木尺印象深刻,打在手心火辣辣的疼。
同学们见老师来了便一一拿出作业本放到桌子上,等着老师检查。
“你作业呢?”
“没写。”
“手伸出来。”
然后便是“啪”的一声。
终于,慢慢的查到王月这了,翻开作业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字,王月一章一章寻找着自己的作业,却始终没有找到。
“你是不是没写?”孙老师等着王月翻了半天,见还没找到,便斜着眼睛对王月讥笑着提醒道。
“我写了,就是这个本子。”
王月一边说,一边加快翻页的速度,很快正面翻完了,都没有找到。
“一定在背面”,王月暗暗心想,更加焦急的寻找着。
“手伸出来吧。”孙老师似乎不耐烦了,对着王月下了最后通碟。
正在翻找作业的王月忽然被老师的微笑惊呆了,和往日一样的笑容现在看起来好阴冷,让自己如坠冰窟。察觉到老师拉自己的手,王月慌忙的指着李乾辩解道:
“我真的写了,李乾可以为我作证。”
“啪”的一声,话还没说完,便从手心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王月吃惊的张着嘴看了看老师,又看了看渐渐泛红的手心,惊讶、委屈、疑惑、一个接一个的表情从王月眼中浮现,伴随着质疑的眼泪缓缓划出王月的眼睛。
这一板把王月打懵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写了作业还会被打,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师不肯多给他一些时间去找。
“老师,我找到了,在这。”
王月举着本子冷漠的看着老师说道,右手还在微微颤抖。
老师闻言走了过来,看了看王月的本子,拉着他的手,疾首痛心的向全班同学说道:
“王月同学写了,是我错怪他了。”
王月没听他在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了后排的李乾,他挨了一板子像没事人一样还在对自己笑。
“你说你亏不亏啊,写了作业还被打,还不如不写呢。”当天晚上,李乾的这一句话一直在王月脑海里徘徊。
对啊,写与不写都被打,那还写什么?
他是怎么想的?自己在家受气了,那我们撒气呢?
懂得多有什么用?在家没有温暖,在学校有老师压着,我还能做些什么?
王月盯着墙上自己的奖状一个又一个念头从小脑袋里跳了出来。
都说孩子为人处事的基础由父母教导,老师强化,然后步入社会去实践。
但这件事,不但打碎了王月学习的心,更是蒂固了他自立的想法,在身边所有人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促使他提前进入了叛逆期。